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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五十六、新雨故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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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枝在不周山的日子緊湊而規律。

  白天,天陰君會引導她雙劍合璧,讓她的劍訣看起來與忘姑一致。

  晚上,她自己練習,把剛剛矯正好的劍訣又扭回去。

  半個月之后,天陰君終于忍不住找她談話了。

  “你對我有什么意見?”

  小枝訕訕道:“沒有啊……”

  “那為什么練劍時不能跟著陽訣走?”

  “啊,這個……”小枝說不出話。她并不喜歡跟隨別人的劍意,而且天陰君跟她不熟,雙劍合璧練起來特別尷尬。

  天陰君見她說不出話,也不好繼續逼問,只得道:“再試一次吧。”

  重新開始。

  這次,小枝很快就適應了他的節奏,迅速揮劍跟了上去,補全陰陽二勢中的另一道。

  她動作流暢,看得出已經把劍訣記清楚了。而且陰勢與陽勢的契合也很完美,這與她本身柔軟易塑的性格有關。雖然心意相通不太可能,但貌合神離中至少也能做到“貌合”了。

  一整套劍訣練完,天陰君收劍看著她。

  小枝收劍施禮。

  天陰君思索道:“保持剛才這個感覺就好了。”

  既然她記得住劍訣,也跟得上陽訣,為什么每天剛開始練的時候都很格格不入呢?

  難道真的很不情愿?

  天陰君不是很明白。

  為了保證小枝能把劍訣運用到實戰中,每次天陰君教完之后,都會讓殷翎兒與她對練。

  這天,殷翎兒進了閉關室,沒有直接出招,而是和她一起坐在墻角。

  小枝感覺到了不一樣的氣氛。

  “你恨謝迢仙尊嗎?”殷翎兒忽然問道。

  小枝微微一愣:“什么?”

  “沒什么。”殷翎兒回過神來,起身將黑發束起,拿了把木劍道,“我們練習吧。”

  “等等。”小枝按住他握劍的手。

  兩人眼神交錯,殷翎兒沉默閃躲,小枝暗光奪人。

  “你恨謝迢仙尊嗎?”

  如果沒聽錯的話,他是這么問了。

  為什么一直沒有意識到?

  殷翎兒將謝迢視若神明,而謝迢卻安排他母親自斷生機,暗殺魔主。

  雖然最后有先圣恩澤降下,但他心里的隔閡,無論如何是抹不掉了。況且劍靈已非人身,對他們一家而言,同樣是巨大的傷害。

  天陰君忠誠無私,從來不曾說過謝迢半點壞話,可殷翎兒并不是他。

  雖然心性成熟溫和,但他也只是和小枝差不多年紀的孩子。

  他無法接受謝迢從“敬仰的人”到“殺親仇敵”的落差,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小枝牢牢鎖住他的視線,傳聲問道:“你在夢中,有見過那個人嗎?”

  殷翎兒掩不住神色的變化。

  “他說了什么?”小枝追問道。

  為什么一直沒有注意到?

  現在殷翎兒所經歷的一切,與陸有生何其相似。

  母親身故,父親情感內斂,一心為蜀山效力,幾乎沒有關注過他的心理變化。

  魔主總是能注意到這樣的孩子,并且在他們最脆弱的時候伸出手。

  殷翎兒搖頭不答,緊緊咬著下唇道:“別跟父親說。”

  “我怎么可能……”小枝脫口而出,說到一半又停住,“你得先告訴我,魔主跟你說了什么。”

  殷翎兒為難地看著她,最后在她堅持的眼神中說:“你贏了我,我就告訴你。”

  小枝擺開架勢,鄭重道:“請。”

  殷翎兒打個響指,背后金色劍影浮現,奪目光芒朝著小枝飛出。

  今天他比以往要急切一些。

  他在筑基期時,已經與小枝不相上下。如今經過先圣恩澤,晉升到金丹期,更是能夠對她造成巨大壓制。

  若不是小枝提到魔主,他不會如此著急。

  著急就容易犯錯。

  小枝抱劍矮身,躲過頭頂飛掠的無數金色劍影。

  黑色細流蜿蜒經過她的腿部經脈,稍一提氣便像離弦之箭般射出。

  她斂息凝神,身子在空中無形無影。但她手中握著的那柄長劍,卻在空氣中流散出點點湛藍微光。

  劍尖鋒銳,軌跡飄忽不定,似風雨摧城,瓢潑而下。

  殷翎兒手中法訣再變。

  劍光所指瞬間朝下,他雙手虛按,所有金色劍影都朝著小枝落下。兩邊急雨相傾,金色更勝一籌,藍光搖搖欲墜。

  但此時小枝已經掠身至他身前。

  景光陰陽訣劍勢未斷,一招被拆,另一招接上,兩者之間通融無礙,渾然一體。

  眨眼間,急雨便化作草木初生,藤蔓與劍勢同時拔地而起。

  殷翎兒面色微變,心知是自己起手太急,被小枝抓住了破綻。

  藤蔓從他腳下伸出來,他用劍氣震開,絲毫不敢接觸,因為要防小枝的蠹術。

  這么一分神,小枝直接逼到了他面前。長劍平掃,他往空中一握,一道與喇叭花一模一樣的劍影浮現在他手中,他反手抵擋,試圖用真氣將小枝震開。

  小枝微微咬唇,手中長劍爬滿黑色蠹蟲。

  劍意一點點被黑色細流侵蝕,戰栗的寒芒滲入她的目光,周圍被黑白兩色充斥著。

  她大喝一聲:“破!”

  喇叭花瞬間穿過間隙,抓住殷翎兒躲閃的空檔,將他一縷頭發削落。

  殷翎兒面色微變,雙手一抬,所有金色劍光都逆轉了方向,以小枝為中心,圍成密不透風的圓,如狂風急雨般灑下。

  但此時已經來不及,小枝近在咫尺,弓步向前,劍尖一挑就抵住了他的喉嚨。

  “這個不算……”殷翎兒往后退。

  “這當然算。”小枝怎么可能讓他反悔。再打一次,等殷翎兒準備好,她就不一定能贏了。

  殷翎兒被她直勾勾地看著,顴骨上浮現出一點紅色。

  他擺手道:“等會兒我告訴你。”

  他走到墻角,摸出一支玉簡,往里面寫了什么。

  小枝狐疑地問:“你在做什么?”

  殷翎兒又臉紅了,小聲道:“在給你的劍招起名字……”

  小枝習景光陰陽訣,是將劍訣中的意象靈活化用,從而應對各種不同的戰況。因此劍招巧妙多變,很少有重復的情況。

  殷翎兒的玉簡里,記載了她學習景光陰陽訣以來,用過的所有劍招。而且他給每一招都起了名字,剛才那招急雨化草木,他寫的是“新雨故春”。

  小枝道:“這個在打斗中是念不出來的,四個字都夠對面出一百招了……”

  殷翎兒趕緊把玉簡搶回來:“我寫了自己看!”

  “我已經全看到了……”

  “別說了,你不是要問魔主的事嗎?”

  小枝正襟危坐,側耳傾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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