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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六、山雨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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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海妖風陣陣,昆侖卻是魔影重重。

  紅衣少女急急行于長廊之中,裙擺沉重,銀冠垂縷,細響叮鈴。

  地宮燈火照亮她的輪廓,銀縷之下,神色十分沉重。

  一重重青銅門順次開啟,搖曳燈火背后有無盡黑暗,萬魔朝宗。正中央魔主金冠黑袍,撐著頭似寐似醒,長發垂落及地,如同夜幕一般。

  “尊上!”紅衣少女未見座上人影就已經跪地施禮,“尊上我來晚了……”

  “倒也不能算晚。”座上人微微抬眼,神情困倦,“欲曉去北海了?”

  詩皎將額頭緊緊壓在地上,不敢看他,也不敢起身:“是!師尊已經按照您的吩咐,帶著鑰匙去北海了。”

  “那就好……”

  他只說一句話,然后就像真的睡了過去一般沒了聲兒。

  詩皎背上漸漸被汗水浸透。

  “謝迢那邊都有誰?”魔主忽然問道。

  詩皎有些無措:“尊上是說先圣密藏嗎?我不清楚這些……”

  “他沒有鑰匙,蜀山應該不會派人去。”另一人回答了魔主的問題,詩皎立即息聲。

  外面又走進來一人,步子沉重,龐大身軀投下深深陰影,正是王獸無悌。

  “難說的……”魔主閉上了眼睛,無悌知道他在控制其他化身。

  “你還要派化身去?”無悌問道,“南離天應該能應付南鎮的人。”

  “也難說啊……”魔主又慢吞吞地說了句,“上次去兵圣墓,她不就什么都沒做嗎?”

  詩皎覺得胸口沉悶,難以呼吸。

  其實在兵圣墓,她師尊也不能說什么都沒做,只是沒有斬草除根而已。那兩個替蜀山竊兵符的人,只斷一臂,都保全了性命。

  詩皎并不知道魔主會在意這些。

  無悌撓頭道:“你要是疑她,為何還讓她去?”

  “想讓自己打消疑慮。”魔主終于睜開了眼,他溫和道,“欲曉跟了我這么多年,她的忠誠……自不必多說。若有懷疑,也定是我自己的問題。”

  他說得溫情脈脈,詩皎卻恐懼得說不出話。

  “也怪謝迢心思臟。”魔主忽地笑了,笑聲空清,狠狠碾在詩皎心上,“當初本命劍名冠‘欲曉’,現在棄劍又留劍穗多年……他若是不給欲曉這絲希望,欲曉也不必如此痛苦。”

  “我不懂這些,別跟我說了。”無悌又撓頭,“三把鑰匙,你給南離天一把,我給阿若一把,你的化身還要一把嗎?”

  “不必……我進圣跡,何須信物?”

  無悌耿直道:“這次圣跡不同。”

  魔主沉寂微笑,擺手讓詩皎先下去。

  殿中只剩無悌與魔主。

  無悌鄭重道:“這次先圣密藏,是人族最后一個轉折點。留下密藏的圣人,就是當初鑄造不周劍的圣人。只要拿下密藏,神劍就再也不出了世了,屆時人族敗勢無可逆轉。”

  傳承斷絕,是從不周山開始的。

  自秦二分之后,不周神劍歸山入鞘,不再認可任何人。

  當時,百家亞圣漸漸消亡,道統大亂,但是沒有妖獸威脅。所以傳承斷絕后,不周神山也未重視。往后再過幾代,便淡忘了的傳統。

  時間飛逝,就在不知不覺間,其他四座神山,也漸漸沒了。

  直到現在,大劫起,昆侖傾,人族匆匆忙忙重選,猛然發現自己連怎么讓神劍認可都不知道。

  幸好五神山均是人才輩出之地,先后有拂月、謝迢、初亭封禪登仙,龍王、沈祖力扛大旗,他們受先圣媧皇的一絲昭示,代任,暫緩傾頹之勢。

  無悌之所以采取守勢,沒有強攻,也是怕“亂世出圣人”。

  從古至今,人族都是生于憂患的,越是大難臨前,越有驚才絕艷者涌現。

  所以無悌一直在等機會。

  這個機會就是北海上的先圣密藏。

  這是世上最后一個沒有被發現的先圣密藏。

  昔日補天者布天羅地網,為五神山拿下所有圣跡密藏,卻唯獨漏了這一個。

  當初為媧皇鑄不周劍的圣人,應該是留過一手的。否則也不會有不周失主、密藏不現之類的事情。

  先圣之間自有大棋局,眼下需要破的,只是北海一隅而已。

  無悌想到這兒,抬手朝魔主拋出一物,道:“還剩一把鑰匙,你隨便給誰去吧。”

  魔主隨手接住,低頭一看,掌心臥著一把小小的長命鎖。

  鎖為鏤空銀質,樸實無華,外緣似雙蛇銜尾,鎖面上拼湊出一只只的眼睛,眼中情感各異,或悲或喜,或嗔或怒。中央本來要刻上“長命”之類的祝愿,這把鎖卻沒有。

  鎖面上畫了一個簡潔的人形,人形身負罪枷,仰望蒼天,被外圍無數雙眼睛注視著。

  開啟密藏的鑰匙,似乎帶著些不好的寓意。它到底與“長命鎖”不同,只是看著像罷了。

  “唉……還是親自去一趟吧。”魔主攏手入袖,靜靜垂頭。

  一道身影從他本體之上走出,那人青衫布鞋,手持銀鎖,面容儒雅,一身浩然正氣,兩袖縹緲清風。

  正是書圣。

  北海之上。

  劍光未有一絲遲疑。

  小枝握著喇叭花,再度確認了劍尖所指的方向面前的確是妖獸不錯,但她真正想指向的地方,是先圣秘藏。

  她的心中,已經有了宏愿。

  真正意識到這一點,是因為魔主的夢境。

  彼時,魔主說許下宏愿就放她出去,其實根本就是不想放她出去。當今世間,宏愿只分兩種,渡人或滅人而已。

  小枝卻不知何時已經許下第三種。

  殺圣!

  她推翻女媧像,心中忐忑不安。

  她刨走造字臺,心中無端覺得刺激。

  待她將兵圣墓中軍陣重列,真正與圣人相違逆時,只覺得念頭通達,酣暢淋漓,修為突飛猛進。

  所以她每每手持圣王劍,心中總有種抹不開的滯塞。

  若劍訣受阻,這種滯塞更是會讓她心口如蟲噬般疼痛。

  她不想駕馭圣王劍。

  小枝想到這兒,雙手握緊了喇叭花。

  劍鋒蔓延出黑色,細密的心蠹填滿盤龍云紋,讓整把劍看起來通體漆黑,不見一絲光芒。

  五蠹誅圣非但沒有讓她的劍訣脫離原軌,反而助她找到正途。管他誅圣王意會變成什么樣,反正這才是她想要的劍意。

  “離式,行璽!”

  一劍起。

  空中只見幽藍劍光,不見她瘦小身影。

  巨鳥張口就將劍光吞沒。

  天空,久久沉寂。

  而后,血雨傾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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