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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四、與之同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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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子居所,妖云覆頂,魔焰滔天。

  書圣帖文被小枝斬破,圣跡不存,半空中的雙生子便失去了庇護。他們握著彼此的手,緊緊相擁,雖然目露震驚之色,卻不見一絲膽怯。

  下方卻邪使反應極快,在書圣帖文散落的那一刻,幾十道真氣再度匯起,聚而為陣。

  陣中涌出清氣,與空中妖云對峙。

  小枝一擊即退,落回地面,重新仰頭看去,發現面前場景十分奇詭。

  本是天清地濁,此刻卻正好反了過來。空中是濁然穢氣,烏泱泱的妖云壓得很低,幾乎要瀕近屋脊。地上清氣升起,險之又險地將妖氣隔開,避免傷及無辜。

  “你、你……”

  “不可能!”

  雙生子詫然看向小枝,無論如何都不相信她破開了帖文。

  卻邪使們也都不明白發生了什么先是魔主鷹犬用了使用人族圣跡自保,后有小枝一力破之,瞬息間發生的一切都如此不合常理。

  但這不影響他們退敵。

  卻邪使們再次匯聚出一股真氣,這次陣法產生的清氣直接沖開了妖云,云中妖鳥行跡畢露。它仰頭發出一聲尖嘯,清氣震蕩,幾名卻邪使口鼻流血倒下。

  這一聲的功力,至少也在元嬰之上。

  小枝捏著銀色令哨,沒有妄動,她覺得有哪里怪怪的。

  按說這么大動靜,周圍宮殿里的人早該倉皇奔逃了,可現在一個人都沒看見。莫非蜀山提前撤走了附近的凡人,只留小皇子在這個殿中,就等魔主派人來貍貓換太子嗎?

  她正東張西望,忽然聽見荊夜的聲音:“你先走。”

  他已經化身黑影匿入陣中,小枝看不見他人,但能聽出他很生氣又不能發作的語氣。

  小枝也沒空管這些了,她緊張地提醒道:“等等,孩子還在他們手里!”

  荊夜未答,因為卻邪使已經準備突襲。

  下方陣法變幻,黑幕拉開,四方八門所有人都是陣眼。一道道真氣相互連接,每流過一處就漲大一分,最后全部匯入一人身上。

  這一人的修為也迅速拔高到了元嬰期,他眼中充血,一步踏出,空氣中傳來爆裂聲。

  雙生子見卻邪使想要攻過來,連忙將捆在背后的男嬰解開,喂入妖獸口中。

  “住手!”小枝長劍離匣,喇叭花沖著大烏的眼睛刺去。

  妖鳥眼皮一合,堅不可摧。小枝并指一劃,寒冷劍尖甚至與之擦出火花。

  大烏閉眼的那一刻,陣中元嬰期卻邪使化作黑光,猱身而上,也無甚技法,只憑一股浩然真氣,直挺挺地撞中大烏。

  食骨大烏腹部沒有鋼鐵似的羽毛覆蓋,顯得十分柔軟,這一擊撞破了它的皮肉,露出里面鮮紅的內臟。它尖嘯一聲轉過頭,張口叼住了雙生子喂來的孩子。

  咔嚓!

  混亂之中,這一聲細小的脆響卻萬分清晰。

  小枝覺得渾身的血都凝固了,手腳冰涼,連眼睛都眨不動。

  那男嬰的頭被鳥喙含進去,白嫩微胖的腿在外面晃蕩,整個身子就像沒了骨頭似的被甩動著。妖鳥還在嗚嗚狂叫,卻邪使不管不顧,繼續撕裂它的傷口,更多內臟和血流了出來。

  這些血肉在妖氣與清氣的對撞中被攪動,紛揚如雨般落下。

  小枝抹了一把臉,隱約聽見赭衣叫她離開的聲音,但她挪不開步子。

  自昆侖妖亂以來,她見過很多死亡。

  鎮南關,妖獸屠城,血流成河;柏樺城,死守險關,橫尸遍野。

  魔主說這些是“劫”,她便當作是劫。

  但眼前的也是“劫”嗎?

  什么都沒有做過的,像她一樣無能為力的孩子,也應該應劫嗎?

  天空之中,妖鳥搖晃著身子,頭一仰,喉一咽,將那兩條白花花的短腿也吞了進去。它喉嚨鼓起一塊,吞食時用喉道往內擠壓,將人形凸起物壓扁成可以順暢咽下的樣子。

  這種食人方式與蛇很像。

  小枝忽然意識到自己在咽口水,心里涌起可恥又恐懼的情緒。

  “走了!”赭衣見她紋絲不動,只得拉了她一把,“別傻站著,你破個圣跡就已經幫卻邪使占到上風了。他們專門除妖,肯定知道怎么對付!再呆著小心被殃及!”

  赭衣可能有張烏鴉嘴,他剛一說完,本來占上風的卻邪使又被壓制了。

  食骨大烏將男孩兒咽下去之后,腹部傷口開始漸漸恢復。他扇動著翅膀,一股接一股妖云裹著風沙,將半空中的卻邪使扇開。

  通過陣法拔高到元嬰期的卻邪使已經難以支撐,陣中出現破綻。卻邪使反應雖快,卻難以在短時間內再造出一個新強者,食骨大烏已經徘徊在了陣法邊緣,一次次撞擊禁制壁壘。

  小枝看出食骨大烏并不想應戰,它在風沙中幾度盤旋,似乎是想帶雙生子逃離。

  看來對于魔主而言,比起戰勝卻邪使,還是保護少年少女比較重要。

  小枝緊攥雙手,對催促不停的赭衣道:“你要走就先走。”

  “走就走!”赭衣見她不領情,賭氣就走了。

  他剛離開幾步又忍不住回頭,驚覺小枝不在原地。他抬頭看向天空,手中一緊,指甲刺入掌心。

  “謝折枝!”他大聲叫道。

  小枝晃晃悠悠地懸在半空之中。

  她一直沒能學會御劍法,因為雙腿上有仙氣、妖氣相爭,平時很難著力。后來五蠹筑基,公子教她用枯木訣真氣引動腿上經脈,但她也不敢多用,只在某些不得已的戰況下才會以氣引力,自由奔走。

  若要踩在劍上,御劍飛行,這樣短暫的站立遠遠不夠。

  所以現在她是坐在劍上的。

  她側著身,一只手牢握劍柄,另一只手順著劍光延展的方向,輕輕觸碰劍身。

  赭衣頭一次見這種御劍法,看得目瞪口呆:“你快下來!”

  小枝低頭看向喇叭花,劍身冰冷,熱血沸騰。

  與趙蕓對戰時,那種要“與之同往”的心懷又涌了出來。

  “走吧。”她輕聲道,然后肅然喝出劍訣,“離式,攝政!”

  纖細的指尖沿劍身撫過,輕觸劍尖寒霜一點。

  長劍微顫,載她跨越長空,穿云破霧,無懼一切。

  劍光直勾勾地刺向身形龐然的大烏。

  大烏張開口就想將她吞噬,可劍尖及至近前,小枝便猛抬劍柄,翻身而上。劍身刺入大烏喉中,人卻落在大烏背上,與那對雙生子只有一臂之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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