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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六、亞圣莊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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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拂月公子的神色變得很沉郁,小枝幾乎能感覺到周圍漫出的寒意。

  白鸞不安地拍動翅膀,飛去遠處。

  “你連這都猜到了……看來我不該將那些典籍擺出來。”拂月公子輕嘆,指尖一下下地敲在臂上,“夢生子說,鎮山石內藏有一物,可助人成圣。”

  然后你就信了?

  公子看起來也沒這么單純不做作啊……

  小枝納悶了一會兒,突然又意識到“夢生子”應該是魔主的道號。

  魔主說過,鎮山石是先圣媧皇煉制的,妖族、魔物均無法撼動,只能被人族破壞。他所引誘的那個人,一定是人族修者,而且能接近鎮山石。

  想來想去,西昆侖也只有拂月公子符合條件了。

  謝迢對拂月公子也心懷戒備,至少上次妖獸體內發現的石頭與鎮山石一致,他就沒跟拂月公子說。

  最后讓小枝確定一定是公子毀去鎮山石的,是他放在花盆下的那些典籍。

  典籍中說,陸吾是昆侖山神。公子被這種存在追殺,當然是干了壞事。

  其實這件事在當時看來不算壞事。因為如能成圣,就可以重鎮妖獸,不僅不影響什么,還能澤被蒼生,惠及千秋。

  “我讓陸吾從山腹中盜出鎮山石,他發現我是想破壞鎮山石,便知自己受騙了。可他偷盜鎮山石的行為已經讓他失去人圣庇佑,不再是我的對手……”

  其實破壞鎮山石后,拂月公子也立刻意識到夢生子說了謊話。

  但這時候他已經騎虎難下。

  妖潮涌出,陸吾要殺他,武羅發現動靜也及時趕到了。武羅神位不及陸吾,在昆侖沒法發揮山神之力,所以拂月先對她下手,不料陸吾自爆,以元神傷他。

  此時妖潮洶涌,拂月本以為再無轉機,卻不想謝迢到得更快,一人一劍殺入妖潮中把他救回了蜀山。

  “惑于魔道,毀鎮山石是真;悔不當初,愿殉道昆侖也是真。”拂月公子神色沉沉,只從褐瞳那邊看,與之前一樣悲憫倉皇,“謝迢當然是猜到一些,所以才會暗示我將功補過,重鎮妖獸……”

  小枝初見他時,他確實整個人都處在悲郁無措之中,疲憊又痛苦。

  但在竹樓靜想這么長時間,謝迢又幾次以強硬態度讓他撐下去,他不得不走出泥淖,拋下過往,吞噬掉陸吾殘魂,重新成為西鎮首座拂月公子。

  小枝明白了公子的痛苦疲倦從何而來,卻還是不懂他怎么會受魔主所惑。

  她問:“鎮山石里有什么?”

  “實心的,什么都沒有。”

  “魔主說里面有東西能助人成圣,公子你便信了?”

  拂月公子笑意沉沉,他道:“那時候我可不知道他就是魔主。我只知夢生子為人族大能轉世,曾有化身成亞圣之位。他說的,我當然會信。”

  曾有化身成亞圣之位……?

  拂月公子道:“夢蝶化鯤,師法自然,他曾是道家亞圣莊周。”

  鎮南關。

  初亭與武羅一戰,不說驚天,卻也動地。幾招過后,跟在武羅背后的妖潮都不得不趕緊撤退,免得被二人波及。

  五神山首座中,初亭多次封禪于不周山,劍意上通天意,下解圣心,幾乎沒有破綻。

  他一劍將武羅逼入最后的青要山領域,自身立于虛空,定定地看著她道:“好好的一個山神,偏要背叛先圣,變成這副鬼樣子。”

  此時武羅已經不再是貌美女子,而是有著尖牙利齒的豹形妖獸。

  “人先叛我,反污我叛人!”武羅仰頭尖嘯,爪比聲先至,虛空中被撕裂出道道黑紋。

  初亭抬劍一橫,擋下爪子,劍身映出他毫無動容的面孔。

  武羅怒道:“拂月公子曾是我與陸吾的摯友,現在呢?他受魔所惑,便是情有可原,能將功抵過。那受他所惑的陸吾呢?那阻攔他破壞鎮山石的我呢?我們就什么不是嗎?”

  武羅越說下去,情緒就越發激昂,整個青要山都為之震響。

  初亭冷笑,他將短劍一撤,隨手拋下。獸爪徑直朝他襲來,落在血肉之上,卻傳出了兵刃交接的錚然之聲。

  武羅動作頓住,她低下頭,看見初亭一手穿過她的心臟。這一手突破了所有劍勢規則,造成的傷處卻如劍痕般平滑鋒銳。

  “你說再多,關我屁事?”

  初亭收手入袖,遠望妖潮。武羅的身子在他旁邊一點點倒下,枯萎,最后整個青要山領域都化作了朽木泥沙。

  只要真正的青要山不倒,武羅還是會復活,只不過需要一點時候恢復元氣罷了。

  初亭也沒管她,他皺眉怒道:“方諸沈家那兩個人是傻子嗎?都這樣了還不來?”

  南方大海之上。

  “哈欠!”

  兩個穿著相似道袍的人在海上泛舟而行,一男一女,皆是俊美無雙。他們相互依偎,遠望海天交接之處。

  “怎么都這個境界了,還會著涼?”男子打了個噴嚏,摸著鼻子道。

  “定是謝迢仙尊在念叨你呢。”女子道,“快些回去吧。”

  男子手指一抬,海面分開,小舟泛于空中,搖搖晃晃慢悠悠。

  “修道修的是逍遙自在,天天被中鎮這么使喚來使喚去的……我修道難道是為他謝迢不成?”

  抱怨是抱怨,男子手里也運起遁術,飛速朝陸地接近。

  有一道金光從東方海上來,比他們更快,騰云駕霧,眨眼就落在南方。

  這金光落地化作一名少女,她頭生雙角,身著宮裝,衣冠華美繁復,面孔姣好不似人類。她眼瞳泛著暗金之色,有著遠遠超出外表年齡的可怕威壓。

  她的面前,正是穿著紫袍、拖著雙腿,在南方荒野苦苦求生的鎮南王。

  “凡夫俗子,真浪費我九子匕首。”少女柳眉倒豎,一把提起鎮南王就化龍飛了起來。

  “龍王大人!”鎮南王被她的爪子提著,臉都被風吹變形了。

  龍王少女道:“來我龍神宮,給我生個龍兒子吧,也免得讓謝迢費神為你立嗣了。”

  聲似咆哮,響徹天空。

  王都,梨園戲臺之下。

  一名青衫書生和一個虎背熊腰的大漢對坐。這大漢面容如刀削斧刻,輪廓極深,給人勇毅沉默之感,但氣息內斂,不惹人矚目。

  青衫書生將五個茶碗倒扣起來,一個放在西方,道:“無常。”

  另一個放在北方,又道“無憫”。

  第三個扣在南方,說是“無憂”。

  第四個扣在東方,是“無拘”。

  最后一個扣在中間,為“無欲”。

  扣好之后,書生抬眼看那大漢,大漢一愣,用粗手指了指自己:“無悌。”

  夢生子經常跟無悌聊不下去,大概是因為這新王獸又沒文化又愛說冷笑話。

  他正想解釋一下這五個碗代表五方,是他們的弱點,可以逐個攻破,對面的無悌卻忽然起了身。

  “走了。”他虎背熊腰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戲太難聽。”

  夢生子嘆道:“不難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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