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
公子帶著小枝,在竹樓前停下。
竹樓換了個位置,比之前還更偏僻冷清。謝迢親自在周圍布陣,防止有人誤闖。這也是公子覺得奇怪的地方:為什么謝迢在意旁人的安危,卻絲毫不把小枝放在心上?小枝明明是他親手救回來的。
“里面已經修繕好了。”公子打開門。
小枝走進去,臉上表情越來越驚訝。
竹樓外表看起來還是兩層,里面卻看不見天頂。高高的墻壁上不是鳥舍就是花圃,藤條從最高處垂下,但是上面布滿荊棘,似乎很難上去。
“這也是為了防止有人誤闖。”公子吹了聲哨,兩只巨大的白鳥盤旋著飛下來,“我會呆在最高處,你來見我,只管叫一聲大白小白,它們認得你。”
兩只白鳥,一只翅膀上綁了繃帶,另一只脖子上用木架固定著,看來都傷得不輕。
“上去吧。”公子帶著小枝乘鸞而上,很快到了最頂端。
這里是個半敞開的圓形竹室,沒有窗,也沒有燈火,只靠墻邊幾粒寶珠照明。
公子在書案后坐下,然后示意小枝坐到自己對面。
“謝迢仙尊讓我收你為徒……”他沉默了一下,“其實我鎮守昆侖多年,大部分時間都在閉關清修,也沒有收過弟子。此次更多還是以師徒為名,掩蓋……妖化之事。而且我所學功法也不適合你……所以……”
“公子不用為難,跟以前一樣就好。”小枝連忙道,“我自己會看書的……”
小枝這么說,公子反倒覺得更加難堪。他嘆了口氣,垂下眼眸,不再說話。
“我還是去跟謝迢仙尊談談吧。”過了會兒,他起身道。
小枝把他拉住了:“公子,真的不用……”
主要是她覺得跟謝迢說了也沒用,那人一看就是說一不二的性子。
公子看著她,目光沉郁:“小枝,你留在我身邊不安全……”
小枝好奇地問:“因為妖化么?您還未同我說過這事兒呢。”
公子只得坐下,跟她從頭講起。
妖化的具體原由還沒有搞清楚,目前只有他這一例。謝迢認為,妖化是因為妖獸的血感染了人類修者,而“感染”的前提是妖獸和人類修者雙方都非常強大。
“普通人沾染妖獸血會死,低階妖獸的血無法對修行者造成傷害。所以我們一般認為,只有非常強大的妖獸,才會對人造成影響。而能夠承受這種影響,不直接死去的,只有同樣強大的修道之人。”
他繼續道:“你的血……很特別,它能讓我體內的妖血平靜下來。謝迢仙尊猜測,這是因為妖獸種族之間的制壓。侵入你身體里的妖獸似乎非同一般,蜀山也正在調查其來歷。”
“我身體里的妖獸血,可以制壓你身體里的?”
“嗯。”公子點點頭。
“可是謝迢仙尊不是已經把它鎮住了嗎?”
“不是鎮住了。”公子苦笑道,“那股妖血與謝迢仙尊的真氣相持不下,雖然可以被限制在腿上,但還是會一點點侵蝕全身,除非……”
他頓了頓。
“除非你愿意斬斷雙腿。”
小枝瑟縮了一下。
公子笑道:“放心吧,謝迢仙尊雖不近人情,但通常不會越線。他也在努力尋找妖化的原因,想要將我們完完整整地治好。你不要對他的安排有所排斥,他只是……有太多需要考慮的東西,無法顧全每一個人。”
小枝似懂非懂地點頭。
“那就開始吧。”公子道。
小枝一怔:“開始?”
公子沉默一下:“給我血。”
“啊……現在嗎?”小枝懵了,“多久一次?”
“盡量五日一次吧。”公子思索道,“其實主要還是看我的感覺,不過如果你身體不適,我也不會強迫……”
小枝把手伸出來,公子在她腕上劃了一道,鮮紅的血流入白瓷盞中,漸漸填滿碗底。公子抽了根白紗繞在她腕上,和他眼睛上的白紗一樣。
“咳,去看書吧。”公子將碗拿到自己面前。
“是,公子。”
公子在她離去之前,猶豫著道:“以后還是叫師尊吧。”
小枝沒來得及說什么就被白鸞帶走了,她回頭時看見公子將血一飲而盡,唇上紅得有些妖異。
白鸞將她帶到了一間書房,看得出是特地為她準備的,因為書桌和書架都比較矮,旁邊還設有扶梯。
小枝坐下翻了翻書,發現有不少是昆侖秘藏。這些秘藏是昆侖失陷前搶救下來的,也是整個昆侖最具價值的東西,現在它們一件件地擺在小枝書桌上,毫無門檻。
小枝垂涎了一會兒,但是沒敢妄動。
她重新拿起枯木訣,細細把它讀了一遍——之前為了應對考核,看得十分粗略,法術也只練假死的部分。現在有空了,還是要認真研究一遍的。
枯木訣和大部分心法一樣,一共有九個境界:煉氣、筑基、結丹、元嬰、化神、煉虛、合體、大乘、真仙。但是書上的修煉方法只寫到結丹,估計是作者實力不夠,后面的部分也沒法完善了。
小枝修了七日,到現在還未到練氣。
她指著一行字念過去:“萬木同源,共生根帶,方為入門。”
她閉上眼,心蠹將經脈的樣子映照出來,它們像根系般盤布在她的身體里。枯木訣上說,只要將根系修出一個源頭,使所有經脈“共生根帶”,就能入門為練氣境界。
可是這個源頭在哪兒?
小枝苦思冥想,坐了一整晚,用心蠹將全身看了個遍,怎么都找不到所謂的“源頭”。
到傍晚時,公子送她離開,注意到她愁眉苦臉的。
“怎么了?”公子問道。
小枝習慣性搖頭。
公子按著她的肩,笑容無奈:“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問我……我畢竟也掛了個‘師尊’的名啊。”
小枝把問題說了一遍。
“想了一下午嗎?”公子神情又變得低郁了,小枝看得出他非常自責。
“沒有。”她連忙說。
“是我失職了。”公子還是郁郁寡歡的,“枯木訣所指的‘源頭’是真氣。氣者,身之根也。它起自氣穴,經百骸孔竅,至遍體充盈。男子氣穴在臍下丹田處,女子的話……”
他蹲下來,在小枝胸口正中間點了一下,她猛然感覺到心悸,仿佛有什么被狠狠擾動了。
“在這里。”公子道,“你回去再試試,將所有‘氣’都往此處匯聚,就可以生出‘源’,從而真正踏上修道之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