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青葉回屋子包了好幾十個碎銀裸子，說是碎銀子，差不多也是一兩重。
蘇謹言回來時不知嚴承安說了什么，便有些著急的離開了。
兩人也不過堪堪待了半日，不過莫青葉卻是知足的。
待林芽親事一過，只怕她們很快便要上京了。蘇謹言既是要回去，定是要給莫青葉足夠的保障。
拿了銀裸子，院子里坐了好幾十個大大小小的孩子。平日里絲毫坐不住，如今卻是眼巴巴的望著莫青葉，臉上是這輩子都未曾有過的乖巧。
“今兒是大年初一，葉兒也沒什么能送給大家的。這個紅封包是給大家的年禮。”莫青葉站在中間，還別說，真有點糾結。
不過心里卻是欣慰的。
隨即院子里出來個頗有些壯實的孩子。很是恭敬的給莫青葉行了禮，結過了紅封，依次遞了下去。井然有序。
莫青葉看大家這般沉穩，自己也忍不住笑了。便道“你們難不成就打算這么一直坐著？”眼睛亮晶晶的，沒絲毫別的情緒。顯得很是平易近人。
小虎子最先言，小手還舉得老高。臉上滿是興奮。“俺們看見你就高興。”小缺牙孩子滿臉的傻笑。
引得后面的幾個丫鬟都忍不住偷笑。
“除了俺爹，俺最服你了。”一個年紀看著比莫青葉大了些的男漢子站起來說道。臉上還有些不好意思。顯得有些憨厚。
“娘說，以前你們家是村里最窮的，如今你們家是村里最惹不起的。”一個猴孩子把他娘的話照搬過來。
莫青葉聽得都有些窘迫，你娘這是嫌我兇悍呢。
“連縣老爺都怕你、”小豆丁很是激動地道。好不容易搶著一句說。
一個個爭相說道，頗有些不吐不快的模樣。而且莫青葉津津有味的聽著，并未像那些大人一般不耐煩。
在他們心里，莫青葉比大人厲害多了。但是大人都只會覺得他們錯了，從不曾聽他們好好說話。
莫青葉似乎也想不到自己在他們心中竟是這般模樣，抿了抿唇，眼里閃過一抹深思。
斟酌再三。暗嘆一口氣。問道“你們可是有人想念書？”聲音很是平靜，并無半分波瀾。
猴孩子們一靜，幾個大點的孩子卻是眼睛都亮了。破有些灼人。
“念書能像你一般厲害么？”一些年紀小的孩子問道。大孩子們卻是眼睛閃亮閃亮的，小臉似乎都紅了。也許他們意識到了什么。
莫青葉淡淡的道。“能。以后能坐馬車，能住大宅子，還能治惡人，不會有人欺負你們。”
“我要！”
“我也要！我也要！”孩子們一聽頓時便激動了。能跟莫姑娘一樣？！一群孩子眼睛都綠了。
“俺娘不會同意的，家里沒錢。還要種地。”一個十一二歲的孩子很是失落。只見他一說，至少有一半以上的孩子眼中的光瞬間黯淡了。
“而且，人家也不收泥腿子的娃。”一個有些秀氣的男孩子眼里都帶了淚。他是念過一段時間書的，后來束脩漲了，只有鎮上的孩子才能讀的起了。他爹便把他接了回來。
此言一出，幾乎所有孩子都靜了靜。一些大點懂事的，已經低下了頭。他們已經明白自己與別人的差距了。
莫青葉輕笑出聲，輕輕地走下椅子。
“回去便與你們爹娘說罷，年后我會在村中辦一所私塾。想念書的回去便告訴他們，不同意的讓他們來找我娘。”莫青葉輕飄飄的扔下一句話。幾乎嚇傻了一群猴孩子。
傻愣愣的坐在那兒回不過神。甚至那些小丫鬟小廝都瞪大了眼睛。
念書？那是曾經所有人想也不敢想的事兒。
待莫青葉離開了，一個個才回了神，半響都說不出話來。
只剩幾個不知事的孩子相互打鬧，一些懂事的，相互對視一眼，卻都是從對方眼里看到了堅定和一種只有他們自己才懂的信念。
莫青葉也不管他們如何，林氏是個歷來便支持孩子念書的。曾經家里窮的飯都吃不上了，林氏還堅持讓青山念了私塾。雖說后來還是輟學了，可林氏那股子死也要讓孩子念書的勁兒卻是誰也及不上的。
她以后定是要離開莫家村的，但這里是她的根。無論如何也不想讓他衰落下去。
有時候她不是心軟，只是那些事不過是力所能及罷了。以后也是林氏他們的保障。
說來，莫青葉并不傻。反而算計的格外精明。
待中午吃罷午飯，林氏便和莫志遠出去拜年。莫青葉便守在家中等大家的串門。
下午時孩子們都回去了，也沒聽說村里傳出什么事兒來。只是偶爾間看莫家宅子的眼神有些不同，林氏和莫志遠沒注意，莫青葉卻是笑而不語。
下午牛四娘倒是過來了，手上拿著牛大娘硬塞給她的花樣子，一張小臉都快苦到了一起。看著莫青葉那幸災樂禍的模樣心都碎了。
“你便笑吧。哪日蘇二爺嫌棄你了，可別找我哭。”牛四娘直接坐在炕上，一張水仙花樣子擰的皺巴皺巴的，整個人都不好了。
剝了兩顆干果，心情才算好了點。莫青葉這兒的零嘴很多她都沒見過。估計是蘇二爺搜羅來的。
嘎嘣嘎嘣的咬著格外的香脆，唇齒間都回味著干果的香甜。
莫青葉在榻上看如意館的賬本，隨手翻了翻，現京城的賬本最近是急劇下滑。看得她眉頭緊皺。
“哭？我不會？不過我覺得別人也許會斷腿斷胳膊也不一定。到時候哭得不定是誰呢。”莫青葉腦袋都沒抬。
牛四娘嘴角一抽，低低的嘆了口氣。她怎么覺得自己每次想給這丫頭添堵，最后都是被一句話秒殺。而且還是毫無反駁的那種。
“對了，今兒你去老宅拜年了？”牛四娘拿著花樣子，左看右看橫豎都是看不懂。本就比葉兒高了一些的身子使勁兒湊在那花樣子跟前，著實有些喜氣。
莫青葉看了她一眼，牛四娘是個爽利的女子。與她說話壓根不在乎什么別的心思，甚至整個人渾身都帶著一股子英氣。不同于莫青葉的匪氣，是那種一看便有些正能量，但是卻又很容易掌握的。
也許是跟著一群兄弟長大的緣故，也或許是家中唯一的女兒，本想有個軟萌的妹妹，如今卻是成了個戰斗力過人的女漢子。作為她的老娘，牛大娘自然有些后悔。
如今已經十四了，卻是連提親的都沒有。也難怪牛大娘著急了。
可莫青葉總覺得就這樣讓四娘硬生生的掰回來，然后泯滅于眾人，只怕以后才是會后悔吧。
輕輕地點了點頭，絲毫看不出每次生氣時那暴怒拎板磚的牛脾氣。“恩，有些意思。”老宅如今已經收拾的差不多了，只要那小陳氏腦子放聰明點兒，好好與莫子棋過日子，這一家也不算撐不起來。
“那小嫂子可是見著了？今兒她可是出來拜年了。瞧著很是和氣，語笑嫣然的模樣。村里人都說莫子棋好福氣，王氏好運氣呢。”牛四娘有些不屑，她是最看不順眼那些故作柔弱的女子。
偏生那小陳氏便是如此，并且還是一臉的，我是大家小姐，我這樣才正常的模樣。
惹得她被老娘說道了許多次。這才被逼著拿著花樣子出來了。
莫青葉笑瞇瞇的看了眼牛四娘，“運氣倒是好運氣，只是不知能好運多久。”那小陳氏可不是自家爹娘這般軟弱的。有點小心思，又能哄得莫子棋團團轉，王氏又是個心大的，只怕以后可是熱鬧了。
就是自己這縣主，只怕那小陳氏也是惦記著什么。只可惜她莫青葉可不是個好相與的，就算是借勢，也得讓她好好嘗嘗那代價。
想著小陳氏看著蘇謹言那迷離的眼神，莫青葉便忍不住皺了皺眉。
不怕賊偷，但也不喜歡賊惦記。
“瞧著倒是個好相與的，就是不知以后生了小侄兒，站穩了腳跟是不是還這般老實。”牛四娘搖了搖頭，突然有些為莫美蓮不值。
一家子人如今熱熱鬧鬧過著年，自詡最疼莫美蓮的這家人卻是連想都沒想起她的。即便是想了也是為銀錢罷了。
嫁做為妾，又豈是外人看到的那般光鮮。
“老不老實，橫豎都只是莫家人了。”莫青葉淡淡道。
有些人，就是作。
自己若不是懷著別的心思，又怎會被莫子棋給欺瞞，如今只怕是打掉牙也得往肚里吞。
牛四娘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左右看了看，朝著莫青葉的方向挪了挪，偷偷地問道“那個，莫美蓮若是有難，你。。”
“不會！”
牛四娘話還未說完，莫青葉便脆生說道。
牛四娘一愣，便點了點頭。
“有些東西早已是深入骨髓，你救了她，只怕在她心里這也是應該的，何況。。”莫青葉眼中沉了沉，抿著唇，心下嘆了口氣。
那時，真正的莫青葉被莫美蓮哄騙著上山，然后從山上掉落才有了莫青葉的到來。真正說來，莫美蓮也是間接害死她的兇手。不可否認，莫美蓮如今的悲慘是有她的影子，但那也是她對原身最后的回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