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銀針縈繞著淡淡的綠光。
陳禾直接讓諾言沖到了目瞪口呆的陸守恒身前,繞到他的身后,銀針又快又準地戳在了他身上。
驟然間被人突到身后,陸守恒頓時手忙腳亂起來。
他略顯慌亂地握著鼠標,試圖調轉方向,但好不容易轉過身了,諾言又已經再次靠著靈活的走位,到了他的身后。
陸守恒下意識地按了好幾個技能,都只得到了“面向錯誤”的提示。
這是游戲老玩家對新玩家的時候,經常會用到的技術,也稱為迷蹤步。
靠著豐富的經驗推測出對方的面向和接下來的舉動,提前繞到他的身后,不讓他的技能放出來,活生生虐死對方。
陸守恒握緊了鼠標,他干脆停了下來,不去攻擊諾言的小迷妹,只埋頭給自己加血。
但陳禾這個奶媽走的是毒奶路線,攻擊落在諾言身上的時候,特別疼,陸守恒就算給自己加血,也顯得無濟于事。
冷汗從陸守恒的額頭冒了出來。
正常人都能看得出,這根本不是切磋,而是單方面的碾壓。
賽場上,諾言的小迷妹像是一個茫然的幼童,左轉右晃,卻根本躲不開諾言的攻擊。
陳禾的鍵盤敲得啪啪作響。
屏幕的光,將她的臉色映照得冷冰冰的。
陸守恒手心里面全都是汗,也不敢停下來擦一下,只能死死地握著鼠標,仿佛是握著最后的救命稻草一樣,固執又偏執地一遍遍給自己刷血。
陳禾每把他的血條打下了一截,他就給自己加上一段。
那漲漲落落的血條看得人心驚膽戰的。
要是輸了,這是不是就是最后一次和陳禾一起玩游戲了?
機械地刷著血,陸守恒的思緒一下子飄得很遠很遠……
鍵盤聲,鼠標聲,技能聲混雜在一起,急促而刺激。
陸守恒的心也跟著一起七上八下。
血條漸漸壓低。
陸守恒能聽見游戲角色因為血條降至10之后帶來的轟隆的心跳聲,配合著他自己的心跳,一聲聲敲打在他身上。
不能輸!
陸守恒咬了咬牙,不知哪里來力氣,捏緊了鼠標,死死地盯著諾言的一舉一動,終于,在諾言再一次想要繞到他身后的時候,他搶先一步,用深陷泥沼擊中了她,減緩了她的速度,隨即封住了她的技能,再繞到她身后。
無數的技能從諾言的小迷妹手中射出。
諾言身上被一團團的綠光籠罩。
陸守恒拼命地敲著鍵盤,快一點,再快一點……
然而筋脈盡斷的時間只持續了片刻,陳禾在技能負面狀態消失的一瞬間,抬手就給自己加滿了血,不給陸守恒任何機會,再次把他繞得暈頭轉向。
陸守恒只能艱難地給自己加血。
耳機里,諾言放技能的聲音不絕于耳。
陳禾抿緊了嘴唇,看著自己面前那個固執地給自己加血的小奶媽,心里酸得快要滴出水來。
在她記憶中,陸守恒向來是隨心所欲慣了,他沒有什么非要做不可的事情,也沒有什么拼盡全力的念頭,就連和陳禾在一起的時候,陸守恒也是一副無所謂的態度。
陳禾時時刻刻都擔心著有一天陸守恒累了,倦了就一聲不吭地放棄她了。
所以她每次都盡力走在陸守恒前面,為他搬走擋在他們路上的每一個絆腳石。
然而現在,場中的那個人讓她覺得十分陌生。
他偏執又冷漠地給自己刷著血,明知道結果,卻死命不肯放手,也不知究竟在拖著什么,等待著什么。
就像是一個巨龍,在來勢洶洶的騎士面前,苦苦地守著自己的珍寶。
沒來由地,陳禾偷偷看了一眼陸守恒。
他精心梳過的頭發已經被汗水淋濕,有一撮劉海浸滿了汗,有些重,便垂了下來,軟踏踏地搭在他的額頭正中,看起來好笑極了。
向來注重儀表的陸守恒只死死的盯著屏幕,根本沒有理會那撮頭發。
給自己加血的技能其實就那么幾個按鍵,陸守恒認真又不厭其煩地按著。
握著鼠標的手青筋暴起,仔細看過去,其實兩只手已經抖得不成人樣了。
“何必呢……”陳禾張了張嘴,喉結滾動了一下,最終沒有把這句話說出來。
她無聲地在心里嘆了口氣,鼠標朝著右手邊不易察覺地一滑,巧妙地賣了個破綻。
這個破綻賣得極其精心,也十分不易察覺。
但一直緊盯著她的陸守恒還是抓住了這個機會,再次制住了諾言,瘋狂的技能,發泄一樣盡數傾瀉在諾言身上。
諾言的小迷妹,勝!
陳禾無聲地看著自己的人物跪在了地上,長出了一口氣。
一時間,她也說不出來自己到底是何感受。
她甚至有些分不清,那個破綻真的是她自己故意的,還是確實手抖了,出現了失誤。
有那么一瞬間,陳禾忽然領悟到,所謂的命運,其實就是一個又一個微小的念頭組成,你每個不經意的決定,就將導致人生的截然不同。然而不管多么波瀾壯闊之后,大抵也將殊途同歸。
“你贏了。”陳禾喃喃地道,她掛著笑意,轉過頭去想要說幾句場面話,可隨即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陸守恒整個人趴在桌子上,肩膀微微聳動著。
陳禾伸出去的手,怔在了半空。
魏渡拎著紅牛,悄聲無息地繞過了陳禾的椅子,走出了前臺,沖著外面走去。
陳禾有些震驚地望著陸守恒趴在桌上的身影,如鯁在喉。
她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么,也很怕自己在這個時候說錯話。
不知過了多久,陸守恒才抬起頭來。
他的眼眶有些紅,跟充了血似的。
笑了笑,陸守恒故作輕松地道,“現在我是戰隊的一員了嗎?”
陳禾緊繃著唇,點了點頭。
陸守恒放開了鼠標,他站了起來,腳步卻踉蹌了一下,陳禾下意識地要扶他,陸守恒擺了擺手,“我去洗個臉。”
陳禾收回了手,胸腔里不知名的情緒翻騰發酵著,或許是今天的陸守恒格外不一樣,陳禾甚至隱約間有了一種格外害怕的感覺。
仿佛陸守恒這次回來,是為了告別一樣……
喉嚨一緊,陳禾不受控制地出聲道,“這幾年你后悔過嗎?”想看的書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