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國了。”
陳禾收到陸守恒消息的時候，已經是他們分開后的第七年。
簡單的四個字，像是貓爪子一樣撓在了陳禾心上，讓她有些心煩意亂起來。
她從抽屜翻出一包不知道放了多久的煙，點了一根，剛湊到嘴邊，想了想，又把煙倒過來，放在了桌上。
明滅的煙火讓冬夜一下子溫暖了許多。
陳禾松了口氣，將手機扔在一邊，習慣性地打開電腦登陸了游戲。
她玩的這款網游叫大荒，是國內首款以山海經為背景的古風玄幻大型網游。
從內測服到現在已經經歷了八個年頭，并在三年前舉行了第一屆的全國職業技術聯賽。
陳禾一上線，就看見勢力頻道被瘋狂地刷屏。
[勢力]今晚吃柚子：抖抖快來看好戲！
[勢力]今晚吃柚子：來巴蜀！
[勢力]今晚吃柚子：風不散大神又在被全服追殺了，好帥啊，我也好想被全服追殺！
陳禾被柚子的理想震驚了，她低下頭啪啪地敲著鍵盤。
[勢力]尿完抖三抖：你也可以的。
[勢力]今晚吃柚子：關鍵不是被追殺！關鍵是被全服追殺還能全身而逃啊！
[勢力]勢力主：用逃這種字不覺得很侮辱你的大神嗎？
[勢力]今晚吃柚子：功成身退？
[勢力]尿完抖三抖：也有可能是死無全尸。
[勢力]今晚吃柚子：？？？
[勢力]尿完抖三抖：你大神的尸體，就在我上線的地方。
陳禾一邊回著柚子，一邊憂愁地盯著尿完抖三抖腳下飄起的一串粉紅色的字體。
[當前]風不散：討厭，你踩到人家的小JJ了啦 陳禾面無表情地后退了一步，就看見自己腳下仰面朝天躺著的風不散……的尸體。
和其他大部分會穿白色長衫仙氣縹緲的法師不一樣，風不散穿著一身金光閃閃的天蠶縷衣。
就連他的法杖也是弄成了金光閃閃的樣子。
[當前]尿完抖三抖：抱歉。
[當前]風不散：沒關系，我的很結實。
尿完抖三抖直接踩到了風不散的身上。
[當前]風不散：好舒服哦 陳禾盯著那個猥瑣的“”，仿佛一下子明白為什么風不散這個人會被全服追殺了。
[當前]風不散：這么晚了，還不睡覺？
[當前]尿完抖三抖：挖寶。
[當前]風不散：這么晚了，還在挖寶？
[當前]尿完抖三抖：還早……
[當前]風不散：不早了，現在早點睡，更年期或許就會晚來幾年。
[當前]尿完抖三抖：……
[當前]風不散：你心情不好？
[當前]尿完抖三抖：？
[當前]風不散：還是說你心情很好，但是是因為別的原因才挖寶到這么晚？
[當前]尿完抖三抖：……
大概是風不散這個名字充滿了一種天真燦漫的陽光氣息，以至于在陳禾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的情況下，他更加口若懸河起來。
陳禾看著那些方正的字體跟大姨媽似的，接連冒出來，忍不住有些頭暈，連忙打斷了他，他倒是很聽話地住了口。
陳禾松了一口氣，下床吃了個蘋果，眼前總算不是那片姨媽云了。
可是等陳禾剛坐回電腦面前，又看見滿屏幕飄蕩的方塊字體，這次言簡意賅地只有四個字。
[當前]風不散：抖抖妹子 陳禾揉了揉眼睛，以為自己看錯了。
[當前]風不散：你的名字好土啊。
[當前]尿完抖三抖：這個名字分明是純情之中帶了一點猥瑣，猥瑣里面又夾雜了些許深度，深度之外還有著讓人不由自主贊同的魔性！
說完，陳禾揉了揉已經有些發酸的手，心滿意足地看著再次安分的風不散。
陳禾敢打賭，他一定是被自己熱情洋溢的演講給深深震撼了。
許久，姨媽云才冒了出來。
[當前]風不散：不好意思，我剛剛喝水去了。
陳禾忽然覺得自己跟風不散說話簡直是她人生最大的錯誤。
[當前]風不散：失戀了挖寶發泄？
風不散在這個問題上很固執。
[當前]尿完抖三抖：不是。
[當前]風不散：失身？
[當前]尿完抖三抖：……不是 [當前]風不散：那是什么？
意識到這樣下去，可能自己和他之間的對話永遠結束不了，陳禾在他給出的幾個答案里面做出了一個勉強能接受的。
[當前]尿完抖三抖：心情不好。
說出來之后，陳禾已經后悔了。
她怕風不散滔滔不絕地繼續追問。
但奇怪的是，那人反而是安靜了下去，就連那個不斷跳動的法師也一動不動地站在了陳禾身邊，傻不拉幾的。
陳禾等了半天，忽然覺得有些莫名的泄氣。
望著那個看上去毫無防備的法師，陳禾琢磨著自己要不要偷偷開紅把他戳死。
身為一個從小有著法師夢的奶媽，陳禾不止一次偷偷開著自己的小號去找風不散切磋，卻無一例外地被蹂躪到死。
屏住了呼吸，陳禾偷偷摸摸地繞到了風不散身后。
陳禾正猶豫從哪個角度下手更容易得逞，就聽見自己的房門被“砰”地一聲撞開，一道白色的身影旋風一樣地撲了過來。
“抖抖，大神呢？”柚子直接擠到了陳禾身邊，霸占了她一半的座位。
柚子和勢力主都是陳禾在游戲里面認識的，他們都在一個城市里面，久而久之，柚子和勢力主都成了陳禾網吧的常客。
柚子大學畢業后沒有找到工作，干脆就在陳禾的網吧里面當了一個網管。
陳禾被柚子擠到了一邊，她揉了揉自己被撞痛的肩膀，抬頜指了指屏幕，“地上躺尸呢。”
“臥槽，地上這么涼，怎么不把大神拉起來。”柚子話還沒有說話，就已經用尿完抖三抖將風不散拉了起來。
陳禾連制止的機會都沒有。
[當前]風不散：抖抖妹子。
柚子把鍵盤推給了陳禾，“快，快勾搭大神。”
陳禾無語地看了一眼柚子，“你可以自己動手。”
柚子捂住了臉，“我怕我控制不住說了不該說的話。”
“你不是早就想勾搭他凌辱他蹂躪他了么？”陳禾無動于衷。
“可我覺得大神是筆直的。”柚子嘆了口氣，“而且，這是你的號……”
陳禾一把抓過了鍵盤。
[當前]尿完抖三抖：我要走了。
[當前]風不散：這么快？
[當前]尿完抖三抖：你不是說現在睡早一點，更年期或許可以晚來幾年嗎？
[當前]風不散：但終究是會到來的。
“陳禾是個好奶媽，好奶媽不隨便殺人。”默默地將這句話在心里念叨了一百遍之后，陳禾決定對風不散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當前]尿完抖三抖：我還有別的事情。
[當前]風不散：就沒有別的借口嗎？
[當前]尿完抖三抖：我是真心的。
[當前]風不散：每次妹子在外面找別的男人的時候，都是這樣說的。
[當前]尿完抖三抖：非要我找個新鮮一點的借口？
[當前]風不散：嗯（害羞）（害羞）（害羞）。
[當前]尿完抖三抖：我怕你還有別的事情……
一句話堵得風不散啞口無言之后，陳禾飛快地點開了傳送神石，逃之夭夭。
[私聊]風不散：加個好友吧。
風不散真的是陰魂不散。
[私聊]尿完抖三抖：不要。
[私聊]風不散：你剛剛救了我。
[私聊]尿完抖三抖：……
[私聊]風不散：救命之恩，應當涌泉相報。
[私聊]尿完抖三抖：我習慣一個人。
[私聊]風不散：我不是人。
[私聊]尿完抖三抖：……
[私聊]風不散：禽獸！
[私聊]尿完抖三抖：嗯？
陳禾發現自己有些跟不上風不散的思維。
[私聊]風不散：你老是發你的卵細胞過來引誘我！
“這就是大神啊……”陳禾搖了搖頭，恨鐵不成鋼地盯著柚子，“思想腐敗，低級撩妹，你就不能有點別的追求嗎？”
“我的追求就是給大神奶，瘋狂奶他。抖抖，這可是活的大神啊。”柚子還沉浸在見過風不散的興奮中。
“你剛才過來的時候，他還是死的。”陳禾不忘提醒著柚子。
柚子兩顆眼珠子轉了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鬼主意。
陳禾推開了他，“好了，大神也見過了，快去睡覺。”
柚子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毫無察覺地被陳禾一路推到了門口，好半晌，他才回過神來，“抖抖，大神他——”
“砰——”
陳禾直接把門從里面關了起來。
吵吵鬧鬧的房間也陡然間陷入了寂靜。
只剩下機箱電風扇轉動的聲音嗡嗡作響。
陳禾折騰半天，也不想玩游戲了，干脆退出了客服端，關了電腦。
手機屏幕還依舊亮著。
陸守恒的消息孤零零地躺在對話框里。
媽的，回來就回來，難不成還要我拉著橫幅去接機不成。
陳禾煩躁地把手機抓了過來，正要回復，手機就震了一下。
“我聽說，你到處跟人說我死了。”
陳禾臉上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