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麗蘭，現在阿爸已經中風臥床，你身為女兒，就算不能在床前盡孝，也不該不聞不問。”
喬父沉著臉說：“你不想認我們這些親戚，那無所謂，老爺子對你可不錯，你多走幾趟，讓老人家舒心一些。”
喬五姑垂下眼，她知道喬父說的沒錯，“我可不敢來，你家老太太想殺了我的心都有了。”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身世，對這些兄弟姐妹，她就從來沒親過。
“老太太的事另說，這事你必須做到。”喬父冷漠地說，“你不會想失去你現在的工作的。”
“你什么意思？”喬五姑皺起了眉頭，他竟然威脅自己！
“就你想的那個意思，喬麗蘭，動你并不難。”喬父瞇著眼說道。
喬五姑漲紅了臉，“你……”
喬大伯瞇著眼說：“這些年，老爺子對你可好著呢，你要是敢不孝，沒你好果子吃。”
喬五姑琢磨了一下，“我可是要上班的人，哪里有那么多閑功夫過來？”
她都決定了，以后再也不來了。
“這樣吧，我留一些錢，你們給老爺子多買些吃的補補身體。”喬五姑一想到自己要出錢，這心里就心疼得不行。
喬大伯剛想開口說一個數字，沒想就對上喬父的視線，他不由訕訕地住口。
“一個月回來一次，一個月給三塊錢。”
“不行，太多了。”喬五姑想也不想就反駁道。
“三塊錢還沒到三斤的雞蛋錢，你舍不得？那就該成麥乳精和紅糖吧。”后兩樣東西更貴。
喬五姑瞬時漲紅了臉，她瞪著喬父，“算你狠。”
喬父聽著沒什么感覺，“你進去看看老爺子，跟他說說話。小心你的嘴，別說什么不該說的話，要不然你就一直請假，留下來照顧老爺子吧。”
喬五姑有種目的被拆穿的惱怒感，繼續瞪了喬父一眼，跨進大門去了喬爺爺那屋。
而不用其他人說，喬大伯母馬上就跟在了后面，順手倒了一碗水進去，若是喬五姑敢說什么過分的話，她就一巴掌扇過去。
另一邊，喬四姑和喬奶奶聊了一會，就察覺到喬奶奶的狀態不大對。
了解一番后，原來老太太是在記掛著那個早逝的女兒。
喬四姑沒想到這個事兒成了老太太心里的結。
畢竟在過去兵荒馬亂的，孩子的夭折率都高，甚至有親自弄死的，鮮有喬奶奶這樣對夭折的孩子念念不忘的。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喬奶奶以前都沒表現出來，怎么現在看到喬五姑就那么仇恨？
喬四姑見喬五姑進去看喬爺爺，她想了想，就把喬奶奶帶去喬佳月家，換個環境，或許老太太的想法會不一樣。
喬母也沒有想到喬奶奶會變成這樣，她嘆了口氣，能理解喬奶奶的感受。
換成她自己，有哪個孩子夭折，都會成為她永遠無法愈合的傷口。
對于這種事，喬母也不知道該怎么辦，姑嫂兩人都傻傻站著，想不到合適的法子。
喬佳月在一旁聽了個大概，她建議道：“阿娘，四姑，不如去問問蘭婆婆。”
對于老人的執念來說，可能蘭婆婆更能想到合適的解決法子吧。
喬四姑拍了下手：“說得對，果然還是我們家月兒有辦法。”
喬奶奶拿著一把地瓜干吃著，看著好像跟平時沒什么兩樣。
對于喬四姑這個女兒，喬奶奶的態度很是很好的，聽說要去蘭婆婆那，她也沒有拒絕。
蘭婆婆收了一個徒弟面黃肌瘦的，一直低著頭，她看了喬佳月一眼，就迅速移開了視線。
蘭婆婆讓喬佳月出來，只讓喬四姑陪著，畢竟有些事兒并不適合喬佳月聽著。
喬奶奶看到蘭婆婆，神色變得嚴肅了一些，眼里有著一些期許。
“你二女兒叫什么名字？”蘭婆婆直接就問道。
“麗蘭，不對，不對，麗蘭被那賤人用了，我二女兒叫麗媛。”
“她的出生時辰？”
喬佳月在外頭聽不到屋里的聲音，但能看到一些動作，她看到喬奶奶在大哭著，而喬四姑也在擦眼淚。
到底是為了什么事呢？
喬佳月想了想，走到屋外，看著外頭的太陽，再看遠處的一顆百年樟樹，那模樣可真像是一朵花菜。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喬四姑扶著喬奶奶出來，兩人的眼睛都紅紅的，很明顯都大哭過了。
不過喬奶奶身上的氣質有了變化，沒那么陰郁，看著柔和了一些。
“月兒，在看什么呢？我們回去了。”喬四姑喊道。
喬佳月應了一聲，什么都沒問，就一道回去了，回到自己家里。
喬四姑拉著喬母進廚房開始低聲說話，喬佳月猜測她們應該是在說剛才在蘭婆婆那的事。
喬佳月泡了一碗紅糖水給喬奶奶，喬奶奶瞇著眼看著喬佳月，露出一絲笑臉，“佳月真乖。”
喬佳月嚇了一跳，喬奶奶何曾這樣跟自己講過話？
不過是跟蘭婆婆聊了一陣，人喬奶奶人就有這么大的變化，這也太神奇了吧。
傍晚，喬父回來，喬母把這事跟他說了說，喬父當即就同意了。
喬四姑帶著雙胞胎回去了，除夕的前一天，他們又過來了，還提著個籃子，里頭裝著不少的東西。
這天晚上，大約點的時候，喬母把早先做好的飯菜放入了食籃里，并肩蓋好蓋子。
而喬奶奶也被喬四姑扶來，然后他們就帶著籃子、提著油燈往村外走。
喬佳月想跟上去，卻讓喬母拉住了，“你別跟上去。”
喬佳月疑惑地看著喬母，“阿娘，為什么？”
喬母摸摸喬佳月的頭，“你有一個早夭的姑姑，你奶奶放不下，現在條件好了，就是外頭拜一下。”
其實當地的風俗，早夭的未成年的孩子要祭拜，只能由有血緣關系，但是又隔得有些遠的人來做這些事才行。
不過蘭婆婆說他們去做就行，不由喊別人，喬奶奶也能跟上去，老人家親眼看了會更安心。
喬佳月突然想到了以前去山上玩，總能看到一些倒扣著的簸箕，那時大人說下面是孩子的墳墓。
當初年紀還小，聽著并沒有什么感覺，但再調皮的孩子也不會去動手破壞，對死者敬重，是從小就烙印在記憶里的。
喬佳月想著，心里突然有些難受，又有些欣慰。
祭拜，是生者對亡者的思念與祝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