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佳月坐了一會,決定給喬宏遠送飯,他已經有兩天沒回來了。
喬宏遠現在很忙,過去的一個月,黃愛國通過關系從友誼商店拿回了一個國外的錄音機研究。
對于喬宏遠來說,錄音機并不難,國外這個錄音機不過是作為參照物罷了,并不需要它的技術。
有了參照物,他就知道知樂的產品的性能該從哪一步開始了。
不過就目前國內的情況,這些產品的市場并不大,而喬宏遠一直看的是國外的市場。
他在家里也組裝了個收音機,或許是城里的信號比較好的關系,能聽取的廣播范圍更廣。
港島、寶島那邊已經開始流行一些音樂了,電臺里經常放,很受歡迎的樣子。
更別說西方國家對于音樂的熱愛,那里的人對于娛樂的追求不是國內的人可以想象的。
而目前音樂的載體正是磁帶。
喬佳月來過廠里,門衛認得她,只要登記下就能進去的了。
只是她沒想到的是,會在這里碰到請假的顧文穎。
她穿著藍色、綴有少許白色蕾絲的連衣裙,一雙黑色的小皮鞋,白色的襪子一直到腳踝,顯得一雙腳小巧而秀氣。
她頭發披散著,戴了個發箍,整齊的劉海下,一對細眉微微皺著,眉宇間寫滿了愁悶。
顧文穎無意間側了下頭,就看到了喬佳月,眼睛瞬間亮了亮。
喬佳月看了一眼跟顧文穎在一起的那一行人,明顯就不是大陸的,再看走在前頭的黃愛國,她大約明白了什么。
因為她還在隊伍里看到了兩個外國人。
喬佳月沒有貿然上前,而是找了一個地方坐下,她知道顧文穎會來找自己的。
果然,十分鐘后,顧文穎就飛奔了出來,一把抱住自己:“佳月,我好想你。”
喬佳月覺得自己的胸口被壓得有點痛,顧文穎剛才沖過來的速度太快了。
“你請假那么久,沒事吧?”喬佳月拉著顧文穎看了看,人更白了些,就是精神不大好,眼下還有黑眼圈。
“沒有,就是家里來客人了,我得留下來招待。”顧文穎垂下眼,郁悶地說道。
喬佳月覺得顧文穎沒有說實話,應該還有別的情況才是,但看她的精神不大好,便轉了話題。
“我二哥在這里上班,我給他送飯。你們是過來參觀的嗎?”
“你二哥好厲害,聽說研制出了比國外還要好的錄音機。”顧文穎嘆了口氣,“還好我今天過來了,否則就錯過你了。”
“你看到我大哥了沒?就是最高那個,一直冷著臉,真令人討厭。”
“這次他從粵省過來看我,聽說知樂收音機廠做出了錄音機,就過來參觀一下。”
喬佳月回憶了一下,最高那個好像還穿著白襯衫,臉就比較模糊了,但氣勢很強大。
其實與顧文穎這兩年多的接觸來,她大約猜出了一點,現在看到了顧大哥,顧文穎他們應該是港島人。
“是那個啊,看著有點兇。”
顧文穎把發箍拿下來在手里把玩著,面上不是很高興。
“對,很兇,尤其是他結婚后對我就更兇了,一點都不疼我,典型的有了媳婦忘了娘,討厭死了。”
這是喬佳月第一次聽顧文穎說起她的家人,話里滿是煩悶。
“結婚后要顧的是小家,這疼愛就被分散了。以后我們各自成家后也一樣的!”
喬佳月說著摸摸顧文穎的頭發,“你什么時候回來上班?”
顧文穎踢了踢地上的石子,許久沒有說話。
喬佳月心里浮起一陣不好的預感,總覺得從她口中說出的話不是自己想要聽到的。
顧文穎煩惱地抓了抓頭發,直接就蹲在了地上,裙腳落在地上,沾上了塵土,她一點都不在乎。
“其實我這半個月沒上班,是被我大哥紀禁足了。”
顧文穎糾結了許久,仍舊選擇跟喬佳月說了實話,“我并沒有在家里招待客人,對不起,我剛才說謊了。”
她不敢去抬頭看喬佳月。
“啊?”喬佳月驚訝不已,看了看剛才那群人進去的大門,又看看顧文穎,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她想了想,對還沮喪蹲著的顧文穎說:“如果你不需要跟著去參觀的話,我們到外頭走走吧?”
“不用。”顧文穎小心地看了喬佳月一眼,“佳月,你不生氣?”
“你說呢?”喬佳月伸手就去捏她的臉頰,故意咬牙說,“誰給你的膽子跟我說謊的?”
顧文穎咧著嘴傻笑了,“那我們走吧。”手臂已經自動挽住了喬佳月的,力氣大了些。
喬佳月把帶來的搪瓷缸寄放在門衛那,她們就往中山路走去,那邊是權市最熱鬧的地方,百貨啥的都在那邊。
六月的太陽同樣火辣辣的,兩人走了一會就被曬得滿頭大汗的,不得不找有陰影的地方躲避。
“我大哥想要我回去,可我不愿意,他還有別的事要忙,就把我給禁足了。”
“他最疼的都不是我了,我還回去做什么。”
“啊?”喬佳月低低叫了一聲,果然,她剛才的預感沒錯。
想到她們即將要分開,心里就不大舒服。
顧文穎繼續說,“我住在我舅舅家里,但他們也支持我哥得決定,要我回去讀大學。”
“可是我不愿意回去。”顧文穎滿面抗拒。
“讀大學很好啊,你為什么不愿意?”喬佳月羨慕地說道,抬頭看天,刺眼的光線從樹木枝葉間落下。
他們兄妹為什么遲遲不結婚,就是為了等著高考,可等待的時間太漫長了,幾乎讓人絕望。
顧文穎小心地看了喬佳月一眼,她也知道好友的盼著的是什么,可國內的情況……
“佳月,要不你跟我回去?我……”顧文穎吞吞吐吐地說道。
喬佳月笑了笑,回頭看她,“文穎,我的家人在這,我不會走的。”
顧文穎把發箍隨便往頭上一戴,抱住喬佳月的一只胳膊,靠在她的肩膀上,“佳月,雖然我沒說,但你一直知道我的家在哪里對不?”
聲音很小,在這嘈雜的街道上幾乎聽不太清,喬佳月點點頭,沒有出聲。
“那里并不是一夫一妻制的。”顧文穎面上滿是傷感,“我為什么聽到那三個字反應那么大,就是小時候被那些同父異母的姐妹們弄的。”
“我會被送來這里,就是因為她們故意拿這個來刺激我,我被刺激得失去理智差點殺了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