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父瞇著眼睛,“下午我請假,去長山村找孩子她四姑丈。”
喬母有些驚訝,倒沒問原因,即使喬父請假會扣工分。
喬佳月兩眼亮晶晶的,期待地看著喬父,她也想去。前世,家里先后出事,出手幫得最多的就是四姑一家了。
喬父摸摸她的頭,拒絕了,他此次去是有正事要談的。
喬佳月見狀,也沒有哭鬧,喬父不會無緣無故地去做某事,他會請假,那肯定是他覺得此事很重要。
雖然不能親自去看喬四姑,但是喬佳月把自己烘干的東西一樣抓了一點給喬父,讓他給送去。
在幾個弟弟妹妹中,喬父也跟喬四姑的感情最好,所以對于女兒給準備的東西,他沒有拒絕。
喬父是有目的去找喬四姑的,很簡單,他妹夫陸愛軍家有人在縣委工作。
每年上頭都會有定期的下鄉檢查公社工作,只要讓縣干部來高山生產大隊,食堂解散的事曝光,全村的干部都要擼一遍。
不過這個事兒得好好研究研究。
喬父清點著手頭上的東西,找喬佳月要了些紅糖磚。
喬佳月感覺喬父應該是要去走關系,她猶豫了下,把速生野菜的事告訴了他。
喬父愣了下,問:“這個野菜要多久才長出來?”
“溫度適宜,半個月左右,可以根莖扦插種植。”喬佳月想,按這個速度,頂多五天,播下的種子已經長出小苗來了。
喬父驚呆了,半個月就能長成,這比野草長得還快吧,不過在糧食收下來前,能用來填飽肚子了。
“最近,你們都別再去祠堂那邊。”喬父摸摸女兒的頭,他已經有個模糊的計劃了。
這才兩天,他已經接受了女兒用成年人的思維和表達能力來交談了。生活的苦難,強過了他對女兒奇特之處的好奇心。
長山大隊就在隔壁,走路十分鐘就到了邊界,不過喬四姑家還更遠,得接著走十五分左右。
陸家在整個長山大隊是有名的,陸爺爺是老紅軍,受過主席接見,有獎章,據說每年有各種票證補貼。
因著陸爺爺這層關系,縣里幾乎各個崗位上都有陸家的人。
幾乎可以說,長山大隊是整個陸家說了算的,不過陸家可不像喬高粱那些人那樣自私自利,蠻不講理。
在其他人家都在吃野菜湯,連地瓜干都吃不起的時候,長山大隊的人還能吃個半飽,偶爾有雞蛋湯喝。
因此,一些小孩子會跑到長山大隊去摘野菜,也沒見長山大隊的人驅趕。
在這年代,能讓社員們吃上不錯的食物,那大隊干部絕對會得到大家的支持。
“大哥,你怎么來了?”喬四姑大著肚子從門里出來,看到喬父不由愣了下。
“過來看看你。”喬父盯著喬四姑的肚子,“你不是才五月,肚子怎這般大了?”
他媳婦生過四個孩子,他清楚五個月的肚子該有多大。
“大家都說是雙胎。”喬四姑笑了下,往喬父身后瞅了眼,“小月呢,怎沒一起帶來?”
“我讓她在家里,過來怕吵到你。”實際上他是怕女兒露出的破綻被發現了,“這是給你的,收著好好養養身子。”
喬父遞過去一個小布袋,里頭是兩塊紅糖磚和一點肉干、干果。
“愛軍家的,誰啊,怎不讓屋里坐坐?”陸爺爺在里頭問道。
喬父朝喬四姑點了下頭,笑著踏進門檻,跟陸爺爺打招呼,“陸伯,是我,好久不見,您愈發精神了。”
他說著,把手里的布袋遞給陸爺爺,“給您補補身體。”
陸爺爺看來人是喬父,就笑開了臉,喬家人中,他看喬父最順眼,當即拉著人就談起來。
喬父不在,喬佳月想了想,和喬宏良跟著喬母去上工。
地里暫時沒什么活,主要是修水溝儲水,今年看著跟去年差不多,雨水不多的樣子。
再過兩個月,正是水稻需水的時候,水不夠,勢必影響收成。
水溝旁,許多孩子在玩耍,大多是大的看著小的,時不時就能聽到小孩子哇哇大哭。
喬佳月和喬宏良在角落里,兄妹倆一起發呆,安靜得不像話。
喬母時不時地就會抬頭看一眼,然后低頭干活。
“嗷,嗷,泥鰍,泥鰍,快,快抓住!”也不知道誰眼尖,瞅見了泥鰍,于是一陣兵荒馬亂,誰都在水溝里翻找,弄得到處都是泥巴。
喬佳月瞅了一眼,見喬母沒去摻和,就繼續回憶前世的事。
可是想來想去,她都只記得一個模糊的大概,無法詳細到細節。四姑家最后怎樣,她那時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中,并未多關注。
早知自己會重生,她前世就不那么渾渾噩噩的,把所有的事都弄得清清楚楚才好。
喬佳月嘆了口氣,將視線落到眼前的人頭上。
大人的頭上以灰云居多,小孩子的云呈淺灰色,有不少是紅云,不過形狀比較小。
“哈哈,我抓到了,抓到了。”一個頭頂紅云的小孩子抓著一條泥鰍跳上案,往他母親跑去。
接下來,無一例外的,能抓到泥鰍的,頭上的云都是紅色的。
不過,那些抓到泥鰍的小孩子頭上的紅云漸漸褪去,變成了灰云,說明他們的好運氣狀態消失了。
喬佳月看著看著,突然發現其中一個婦人頭上的灰云變成了黑色,她馬上站了起來。
灰云變成黑色,說明這個人心中產生了什么不好的念頭,可能傷害到別人。
若是那個人站得遠倒沒什么,可是她就在喬母邊上。
喬母的紅云顏色已經非常淡了,若是被旁邊的人陰了,不一定能躲得開。
喬母看到喬佳月朝她跑來,以為發生了什么事,連忙爬上岸,“月兒,怎么了。”
就在她爬到岸上時,那個黑云的婦人手中的鋤頭突然用力往泥潭里一砸,“啪”的爛泥四濺。
若是喬母沒離開,以她彎腰的姿勢,大部分爛泥都往她頭上、身上招呼了。
“吵吵吵,吵死了,泥鰍是大隊的,私分要抓去批斗!”那婦人惡狠狠地說道。
因為食堂解散,摘野菜、水溝里弄泥鰍啥的,就不能說是偷大隊財產,挖社會主義墻角了。
她心里明顯嫉妒抓到泥鰍的人,這是在發脾氣呢。
附近有孩子聽到了,朝那婦人翻了個白眼。
喬母轉頭看了眼,微微皺眉,抱起喬佳月離開了,“阿娘,那是誰?”
喬母抿了下唇瓣,“那也是第四生產小隊的,你要叫她堂伯母,脾氣不好,你離她家遠點。”
喬母這話說得含蓄,許小玲不叫脾氣不好,而是見不得別人好,看誰誰不順眼,動不動就說臟話,捕風捉影胡編亂造。
她剛和喬父回來的時候,許小玲就沒少跟人說她是跟喬父私奔的,氣得她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