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換位結束,湛長風暫時沒管封印不封印的,走到了傳承大殿,放開心神搜尋傳送陣的痕跡,恰一人被傳送進來,她的真知之眼,循著細微的波動,直直看向隱匿在重重禁制后的單向傳送陣。
她也不是第一次知道此地禁制之強大了,犯起了愁,既不能用武力強行破開它,又無法解開它。
禁制一道算是她還沒完全開發的領域,且觀這種禁制的布置手法,像是早期的古禁,比如今常見的禁制,繁瑣而效能悠久。
難道她要提升修為,強行破禁?
不過新來的修士,她是不會放任他們亂走了,不愿意在傳承大殿待著,就來跟她生死斗。
程又暗地里諷刺一笑,人族對同族也是夠狠的,將他們拘在殿中,又不幫他們避過陰兵,這不是助陰兵集中口糧嘛!
他抱臂往角落里靠了靠,就不知何時才能出去,其實叫他們去自爆也是好的,等自爆完了,陰兵一沒,封印一松,說不定就能出去了。
“過來......過來......”程又猛地一驚,再仔細聽,當真有一蒼老的妖語在呼喚他!
從那些殿室中傳來的?
里面封印的都是他族大妖不成?
程又不由朝走廊奔去,兀然眼前一花,撞入一雙透徹平靜的眼,然那透徹平靜背后,是無盡深邃。
“讓開,休要多管閑事!”程又雙目赤紅,死死瞪著湛長風。
“你想干什么。”湛長風看著他眼中的情緒,心底劃過了然,“陰兵不守活物,退回去。”
“你怎么知道你是對的!”程又煩躁地隨手揮出一斧子,在原地跺了幾腳,“好,不提里面封印的是什么,設計此處的主人本就居心叵測,你還要辛辛苦苦維護他的設計不成!”
“你既然能避過陰兵,想來也有對付陰兵的手段,何不將它們滅了,將封印破了,也許可以借那東西對此地的破壞,逃出生天!盡管危險,也比在這里坐著強!”
“腦子被糊了?”湛長風冷聲道,“先不說我敵不過它們,你想靠被封印之物來打破禁制,也要能順利活下來,何況殿門上的封印,不是滅了陰兵就能解的。”
“那就僵在這兒!”
“你別亂動,否則我會先收回給你的印記。”不過她也不想一直被動,等她練好了跟陰兵對話的術法,她再視里面封印之物的強弱程度,決定專注破解禁制,還是劍走偏鋒,強行砸了這里。
程又坐回了角落,斧頭砍在地上的聲音震天響,真是氣煞他了,這日子什么時候是個頭。
然而當他閉上眼睛,那蒼老悲傷的聲音又出現在了他耳邊,“過來......放我出去。”
“你是誰?”
“過來......放我出去。”
程又再次坐不住了,里面肯定是山膏一系的祖輩,不是活物,也不一定是妖鬼啊,可能是被禁錮的元神呢!
他為什么要信人族。
可是,程又看了看那邊的湛長風,他要打過她,打過陰兵,拼過殿門上的封印......
“對不起了祖宗,小子沒這個實力。”
程又抱起祖傳的斧頭,委屈得像只大豬崽,那個聲音也陷入了迷樣的沉默,然后一記陰森的怒吼炸響在他耳畔,驚得他躥了起來。
虞姝是鬼修,隱約感覺到了點異樣,疑惑地瞧他,“你怎么了?”
“沒事。”程又恢復兇神惡煞的樣子,復雜地往走廊望了幾眼,沉默不語。
而湛長風盡管注意到了,也沒去理會,只要他不進去搗亂,他在這里開嗓唱戲都沒問題。
湛長風翻著九轉往生訣里的傳承,自從知道它是以截取其他生靈的天魂架起修煉之路后,她就放棄它了,只修到二轉至陰骨,能用的術法里,有關陰兵的極少,幸好最基礎的請神術可以修煉。
自見過陰兵,她就一直在修煉它,現在小有所成,可以試一試。
她算準了陰兵路過大殿的時辰,祭出三支功德凝成的香,吟唱祭文。
阿慕.虞姝.程又這些人遠遠望著,也不敢多問,在他們眼里,這風先生就是一個喜怒不定.善惡不明的怪人。
整齊的腳步聲守時響起,一隊陰兵穿墻來,途徑功德香時,頓住了身形。
“你所為何事?”其中一名陰兵威嚴的聲音從四面八方響起,飄悠中是陣陣寒意,好似進入了凜冬。
“請問如何離開此地。”
“地獄無門。”
這話便是說,它們所在的地方即為地獄,不可能讓人出去的。
湛長風又問,“那些殿門后的東西若被放出來,會如何?”
“人間煉獄。”
“何時結束?”
“再五百年。”
三個問題完結,三支功德香化為金光灑在它們身上,它們好似吃了一餐點心,饜足地走了。
要再五百年,封印之物才會消失或清除惡業,里面是兇物無疑。
那一句“人間煉獄”也不得不讓人在意。
還是破解禁制吧,相比之下,這個她更有把握,然而她嘗試研究隱藏了傳送陣的禁制時,這隊陰兵就悄無聲息出現了,大有她敢動一下,就有勾她魂的架勢。
真心糟。
程又破罐子破摔似地笑了起來,“哈哈哈我還以為你多能,你也出不去的!”
更糟的是三日后,連那單向傳送陣都自行關閉了,試煉結束,靈將以無匹威能將所有滯留在尖叫嶺的修士都趕了出去。
傳承大殿涌出一圈光,那些光柱重新出現,里面封存著所謂傳承,好像回到了一開始。
“這騙局真夠精致的,唯一的安慰是五百年后,可能解脫”阿慕嘆著氣,還好尊主沒進來,不然得被困到瘋。
“既來之則安之,都好好修煉吧,幾百年時間,閉個關就過去了。”湛長風輕飄飄落下一句,特意看了眼程又,程又莫名心虛,于是愈加兇狠地瞪了回去。
其實前頭那幾次的自爆對此地是有些許影響的,她明顯察覺到兇煞氣多了一點,可能是哪扇殿門的禁制被炸毀了一點,以致里面的東西將氣息傳遞了出來。
這也側面證明,在長久的時間磋磨下,封印減弱了,而那東西,哪怕被削弱了,也不是她能對付的。
神通之后,許久沒有這種束手無策的感覺了。湛長風沉下心神,再說此地沒有天地元氣,修元力就別想了,只能專注領悟方面的事。
易長生溫柔的聲音響起,“五百年太久了,既然不能強硬出來,不如試著幫陰兵快點結束任務。”
“說得輕巧,我連殿門都靠近不得。”
“如果有辦法跟陰兵打個商量呢,它們不會答應幫你出去,可若你幫他們,它們也許會接受。”
易長生望向身邊的女英,女英回以一笑,“怎么了,表姐”
“知道怎么協助任務中的陰兵嗎?”
“陰兵是種類似規則的存在,最不近人情,不會允許出現任何異常,哪怕是幫它們。”女英挑眉一笑,“不過我們地魂,有種禁忌法子,叫做‘領差’,就是暫時變成陰兵,叫它們誤以為是自己人。”
湛長風將女英大方分享出來的咒訣記在心上,跟易長生道,“一時半會兒肯定出不去了,而且這里的禁制太強,連分身也溝通不了,讓分身快點將丘央歸入太一,必要時代替我主持太一。”
尖叫嶺的排外也叫眾修士遺憾憤懣。
魁魃捏鼻思考時,一道強悍的黑氣砸在了他面前,他嫌棄地揮了揮手,塵土散去,露出一頭渾身漆黑,雙眼發紅的鬼山膏,這正是從三千多年前自魔亂淵破封而出的山膏族強者。
現今的人將這山膏,認作大破滅之戰時,與王子夜大戰的山膏,其實是錯誤的。他是因為三千多年前,妖鬼重新出世,群龍無首,才以族為名上位的。
將大破滅之戰的山膏首領,算作初代山膏,那他就是二代山膏。
二代鬼山膏發怒質問,“你說老祖被封印在那尖叫嶺,答應我將其救出,現在算什么,竟敢欺騙我!”
魁魃自己覺得九萬年前的封印到如今,已經比較弱了,只要有十來人自爆,足以將它炸毀吧,可惜沒達到預期。
“你急什么,你們老祖原就是準圣水平,化為妖鬼后更是強大,王子夜不過是得了機緣的新準圣,縱使在天庭的幫助下,將你們老祖殺了,也無法完全泯滅他,那就只能封印了。”
“這里面的殿門上,是當初天庭的特殊封印手法,能被如此鄭重對待的,唯有你們老祖,不要急嘛,今次不行,下次等它開,重新進去炸幾次。”
二代鬼山膏怒火稍歇,“你提議的合作,等你真正將老祖救出來再說吧,我這次先放過你,不跟你計較。”
魁魃目送著拔地而去的二代鬼山膏,深感哪哪都不順。
十幾年前,想在山海投放戰魃,剛試了一個村就被發現了,險些讓一位大能算到他,叫三戒等人收集極品根骨的高手,誘使曾經淵明一系的上尊準圣出禁區,又讓人跑了。
叫人去炸封印,雖是臨時起意,但也有九成把握,結果沒成,失去了將這一界妖鬼,包括封印那位拉入陣營的良機。
“怎會如此慘。”他有點燥了,再過三十年,主人和邪帝該出來了,他該辦的事一樣都沒辦法,倒是紀千秋那小子成功引起了風云界域的大亂。
黑蝎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扯頭發瘋,又默默離開了視線。
“不行,黑蝎,更換計劃,不論如何,我都要將這一界掌握在手中,就讓他們全都成為戰魃!”魁魃眸底暗光閃爍,手中多出了一疊符紙,“將它在平原和人族聚落散布,我已經改進過了,原七天才能見效,這次的,只要三時辰。”
“是。”黑蝎接過符紙,化煙消散。
那廂,秦無衣跟著章武身后,進入了真正的鼎天傳承地。
沒錯,尖叫嶺會關閉,是因為進入假傳承地的人數夠了,也是因為要保護真正即將接收傳承的人。
藏匿在山間的禁地,曾經是鼎天宮太上長老們的修行處,如今只剩一座古樸威武的黑色大殿。
章武用傳承印記召出了這座大殿,走入殿中,壓根不知道秦無衣跟在他后面。
意外的是,供奉在殿中最高處的祖師知曉了。
章武揉揉眼,果真看見原來是石像的位置,站了一位青袍道人,她長發及地,仙容月姿,眸子平淡,“不要藏了,出來吧。”
章武有種不好的預感,猛然回頭,就見秦無衣施施然地走了出來,他木著臉,朝祖師那邊移了幾步,恭敬道,“想必您就是鼎天上尊,弟子僥幸得到傳承印記,得入寶地,見到祖師,實乃三生有幸,但這賊人——”
他冷冷斜著秦無衣,“給我種下血印不說,還尾隨而來,冒犯了您,不可饒恕。”
秦無衣不言語,饒有興趣地看著那縷神識,“鼎天宮都消失這么多年了,傾云界也不復當初,上尊左等右等,等來這么個玩意兒,有沒有心塞?”
章武:.......
鼎天上尊:........
你是夠讓人心塞的。
鼎天上尊遺憾,章武確實沒有重振鼎天道脈的大氣運,不過下界的事,她已不想理會,鼎天道脈的隕落,是做下那些惡果后的代價,不適合再重新出世了。
盡管這些惡果,全都是為了保護人族。
“既然能尋來,就是緣分。”鼎天上尊凝出一道光,打入章武的識海,“春秋刀法予你,看你自己的造化了,另外不得以鼎天門人自居,去吧。”
章武愕然,只給了一部功法......雖然是讓人眼饞大乘刀法,可......跟想的不一樣。
但上尊已經發話,章武唯有恭敬地嗑三個頭,自行離去。
“至于你,”鼎天上尊有點看不清秦無衣的來歷,氣運卻是極其深厚的,“這里有三件真寶,你任選一樣吧。”
秦無衣感覺這位上尊挺迷的,好像弄那么大陣仗,不是為了傳承,她想到失去聯系的血印,問,“我不需寶物,但有一問,那些上了試煉峰的人呢?”
“休多問。”鼎天上尊揮袖將她送出殿外,關上了殿門。
呵。有問題啊。秦無衣也不能逼一個上尊開口,理理袍子就離開了尖叫嶺,當她發現自己無法感應到阿慕,也聯系不上湛長風時,才有絲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