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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夜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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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微涼,一眾學子喝酒喝得狠了,走路搖晃,也不知道是誰帶頭唱起了歌謠,于是唱了一路。

  湛長風沒怎么喝,和余笙墜在隊伍后面閑談,范思遠聽了幾耳朵,什么人文地理什么道派思想,兩三句話就跳一個話題,根本沒處聽。

  “嗝,我等下倒了你們要把我送回家啊。”范思遠打了個酒嗝,迷糊地交代了兩句后,跟別人搶酒壺尬歌去了。

  余笙搖頭失笑,繼續和湛長風道,“我不是出世的那種無欲無求的清修者,總想著能對這個世道干點什么,不過我看不懂你在求什么。”

  “怎么說?”

  “難以形容,從你的處世上來看,你好像旁觀者,但與你交談一二,又發現你可能是入世的人。”

  “出世入世本來就沒什么區別。”湛長風回想了一下,道,“我曾問一師傅他去了哪里,他說方寸之外。”

  “方寸之外是哪里?”湛長風看向余笙。

  余笙心有觸動,嘆道,“亦是人間。”

  “他也是這樣回答我的。”湛長風翹起嘴角,“說來可笑,最初我以為藏云澗到處是山頭,這里的修士也與神州道觀的道士.寺廟的和尚一樣,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管什么白駒過隙。來了才發現,這里是高等一點的人間,只不過將追求功名利祿變成了追求財侶法地。”

  余笙,“有需求就有斗爭,有斗爭就一直在這個世道里,有時就算心無所求,也會被拖進斗爭的旋渦,這便是修道者。”

  “修道修道,沒修成道前,都在這五行之中,對我來說,修道的唯一目的,便是能讓我更自在些。”

  “自在些?”

  “大概是讓我有能力得到我想要的一切。”

  余笙調侃,“別人爭搶一切說是為了‘道’,怎么到你這兒,得到‘道’是為了方便你得到一切?”

  “也許我的‘一切’就是我的‘道’呢。”

  余笙思索一會兒,“你這個想法很有意思。”

  “不知道你們的修道理念是什么樣的,但在我看來,‘道’不是在未來,也不是打坐練功就能修來的。”

  田間小道蜿蜒至遠方,春初種下的秧苗已經長出稻穗,晚風一吹,稻浪起伏,間或伴著蛙鳴和歌聲。

  這時湛長風的聲音顯得格外清晰,聽在她耳里,低沉而雋永,“我更傾向于,我一直在‘道’中,我的所行所為所思所想所念是為了擦去塵埃,讓我看清我究竟處在什么樣的‘道’里。”

  “你認為每個人的‘道’是既定的?”

  “不是。”湛長風隨手折下一支稻穗捏在手里,“你猜這稻穗三息后是什么樣子的?”

  余笙看著她的手,搖搖頭,“我不能肯定,若我說完好,你可能會把它捏碎,我說碎,你也許又會使它完好。”

  說完,余笙笑道,“你的意思是,你的意志決定了它是什么樣的‘道’,而你的言行左右了最后到底會顯示出什么樣的‘道’。”

  “差不多。”

  這是非常深刻的話題,所以結束后是長久的沉默。

  范思遠果然喝倒了,余笙和湛長風將她送回了家,湛長風順便跟范之里說了停租的事。

  “不能喝酒還喝那么多,謝謝你們啊,我送你們出去,路上當心點。”

  范之里點了盞燈籠,“路黑,拿著這個。”

  湛長風接過,“對了村長,這兩日有人出事嗎?”

  范之里沉吟了下,“自司巡府那三位探員來看過后,就沒出什么事了,你們幾個也好好的,許是消停了。”

  “是么。”

  出了村長家,余笙疑道,“有什么不對嗎?”

  湛長風看了她一眼,實話實說,“我覺得蕭邵白身上有一種妖氣,但平時不顯,我也是今天才注意到的。”

  “你認為他和食人案有關?”

  “還不確定,不過就算無關,他也應該接觸過某些邪祟或者邪法,他的力量增長太快了,而且氣息給我的感覺不太好。”

  “口說無憑不好辦,或許可以找個由頭讓民兵團注意點。”

  “目前也只能這樣了。”

  余笙瞧瞧路,“怎么,你還想送我回青白山?”

  “誰讓村長只給了一盞燈籠。”

  湛長風果然將她送到了青白山上的小院,“你去恒都的話,養的那些花花草草也帶著?”

  “既然養了,自該料理好。”余笙輕笑,“你的蘭花養不活了?”

  “本也說好送你的,明日我帶過來。”湛長風給蘭花找好歸宿,便告辭了。

  不過她沒有下山,而是去了一處光禿的山壁下,這正是姚俞先生授課的地點。

  此時周邊寂靜無人,嶙峋山石背著月光,投下重重暗影。

  時間一點點流逝,轉眼三更。

  林中響起腳步聲,“你在這里干什么?”

  “按約定三更來聽課。”

  姚俞先生反問,“我什么時候跟你約定了?”

  “我問先生什么是‘意’時,先生笑三聲而去。”湛長風恭敬而不卑,“此時能等到先生,想來我沒有會錯意。”

  她頓了下,“若姚俞先生不授也沒關系,畢竟白天和晚上有別。”

  確定外院名額后,姚俞先生按照和主考官袁橋的約定,帶她重新測根骨,但結果并沒有變化。

  根骨其實是很重要的,道門一直傳著一句話:無骨相者,不傳。

  姚俞先生聞言嗤笑,“你難道對你的悟性沒有信心嗎?”

  他走到茅屋前,“進來,先見見法脈祖師。”

  茅屋里供著一塊半人高的石碑,上書:無心。

  “我這法脈名無心,已經傳了七百二十代,因為太難學了,基本上每代都是單傳,平時我也會漏一些皮毛給社學的孩子,考驗他們合適與否。”

  姚俞先生抽出三根香點燃,朝石碑拜了三拜,插上,繼續道,“無心已經沒落,我雖為其脈子弟,卻只學會了部分,按師規是沒有收徒資格的,我想你也不會拜我一個筑基為師,此番你給祖師上三炷香,在法脈上記個名,我以師兄名義授你一術,此后造化如何,全看你自己。”

  他裁了一張黃紙,連朱砂筆一并遞給湛長風,任她抉擇。

  湛長風聽到“意”時,察覺他要授的不是一道法術那么簡單,所以才來聽課,此時也沒有什么可猶豫的。

  在黃紙上寫下名字交給姚俞先生,姚俞先生兩指夾著黃紙,頌念祭歌向法脈傳達意思,隨即點燃黃紙,拿了三根香給湛長風,傳了一遍門規,“因你只是記名,門規束縛不大,你只需做到三點,一,終生不能將我授之術外傳,二,每年此日,立無心之碑告祖陳愿,三,在外不得以無心門徒自居。”

  “上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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