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金鳳是一朵不常見的奇葩,自從出嫁后,每次回娘家都是哭窮,又吃又拿的,嘴里還要不干不凈地罵罵咧咧,她總覺得劉大力給弟弟留了太多的好處,她這個做女兒的沒有沾到一點光,變著花樣在劉大力面前撒潑,甚至連劉大力的去世都和她有脫不開的干系。
之前她來家里胡攪蠻纏的時候,說話太難聽,氣得劉大力臉色發青,舉起拐杖要揍她,結果她潑辣慣了,沒輕沒重地推了老人一把,劉大力年紀大了,下盤不穩,滑了一跤,摔得中了風,在病床上躺了兩個月就走了。
劉家在大目村是大姓,雖然這個年代宗族的力量處于弱勢,但是劉大力身為族老,還是有一定影響力的,他被自己的女兒傷成這樣,都不用劉長生和程招娣出頭,幾個族老帶了幾個年富力強的年輕人直奔劉金鳳的婆家,狠狠地把劉金鳳和她的老公高依淼給狠狠教訓了一頓。
后來劉大力去世,劉金鳳心虛不敢來奔喪,也是幾個族老沖到她的婆家,押著她和她的丈夫跪到劉大力的靈前。
那一次把劉金鳳夫婦折騰得不輕,所以她消停了很長一段時間,自那次之后就再也沒有登過他們家的家門。
但讓人難以想象的是,劉金鳳這樣一個精明強勢的女人在高依淼面前卻乖順得如一只小綿羊,任由她的丈夫隨意打罵,據說,她公婆還在的時候,她也是低眉順眼地小心伺候著,為他們養老送終,比對親爹要親一百倍,只要婆家人一開口,她就沖回娘家要錢要物,攪得娘家雞犬不寧。
劉長生被這個姐姐整怕了,下意識地對自己的三個女兒也有了戒心,覺得女孩子就是胳膊肘往外拐,嫁了人之后只會向著婆家,劉大力在的時候還好一些,現在劉大力走了,他表現得越來越明顯了。
劉金鳳的性格人品都很惡劣,但她畢竟和她們幾個女孩子有血緣關系,尤其是劉天天無論是長相還是性格都和她有些相似。
她絕不希望劉天天今后也變成劉金鳳這樣頭腦拎不清,只懂得窩里橫的女人,所以必須從現在開始改變她。
“我打算向校長建議辦一個故事大賽,讓全校的學生比賽講故事,講的最好的就站到全校師生面前給大家講故事,再讓校長在全校面前給她頒獎。天天,你長得漂亮又活潑,我覺得這個比賽,你得獎的希望最大。”對愛面子的劉天天來說誘哄她,給她戴高帽的效果最好。
“我能行嗎?”劉天天雖然還是有些猶豫怯懦,但對劉好好的夸獎還是十分受用的。
她有的時候表現得自尊心極強,但這樣的驕傲還是源于她本身的不自信,在這個家里,她不是長姐,也不是幼弟,作為一個不受重視的女孩子,她只能靠每天咋咋呼呼的潑辣來凸顯存在感,否則她就要像二姐劉學習一樣成為一根不被重視的木頭。
她在內心里,其實是和劉學習一樣自卑的,只不過兩個人對外的表現方式截然相反而已。
她就算再潑辣,也無法掩飾強烈的不安全感和不自信,雖然她之前一直都不喜歡劉好好,但是現在只有劉好好對她說她能行,這樣的話她從沒有在別人那里聽過。
阿爹總是一臉鄙夷地說女孩子沒用,阿媽則說她不是讀書的料子,讓她讀書純屬浪費錢,……
她望著劉好好,眼神很復雜。
程招娣本以為今夜和每一個普通的夜晚一樣,毫無特殊之處,當她坐在煤油燈前縫補衣物的時候,劉天天和劉向上竟然要給她講故事,甚至就連劉學習都紅著臉給她念了一段課文,著實讓她大吃一驚。
“阿媽,他們說的好不好?”劉好好笑著問道。
“好,好,好……”程招娣驚大于喜,她不明白這些孩子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以后讓他們每天晚上都給你講故事。”
“這,這……”程招娣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她可以看得出劉好好并不是讓三個孩子講故事給她聽的,而是有其他的目的,可是她也想不出劉好好為什么要這么做,可是孩子們都挺開心的,應該不是什么壞事。
劉好好也不在意她答不答應,她外表隨和,可是內里的性格卻很強勢,想要做的事情,不管對方愿不愿意,都會想辦法讓對方接受,對幾個弟妹如此,對她的父母也是如此。
畢竟來到這里才兩天,她還是沒能真正把他們當成自己的家人看待,誰讓她重生之前忘記喝那一碗孟婆湯呢,作為被前世的父母全心全意地呵護疼愛長大的獨生子女,兩對父母的落差實在太大了。
她望著煤油燈微微失神,記得前世小時候夏天的天氣很熱,那時候空調還沒有普及,自己嬌氣地覺得微風扇的風太大吹了不舒服,母親就躺在自己身邊,給自己打一晚上的扇;自己有鼻炎,聞不得蚊香的味道,父親每晚都要認認真真地在蚊帳里給自己打蚊子,確認沒有蚊子了,才敢叫她睡覺;家里的飯桌上永遠擺的是她愛吃的飯菜,有的時候只是她隨口提了一句什么菜好吃,父母就會千方百計地學會做給她吃……
其實這些也不是什么感天動地的大事,就是一些生活中的小事,可都是現在的父母無法給予她的,他們生了四個孩子,沒有辦法把所有的感情都投注到一個孩子身上,何況家里的生活條件不好,他們為了養活一家人辛苦勞作,根本沒有辦法去顧及孩子們的情感需求,再說他們的文化水平有限,加上時代的局限性,導致他們沒有辦法像十幾二十年后為人父母者那樣精心教養孩子。
這些她都能夠理解,但也只是理解而已。
被那樣真切地愛了一輩子,導致她暫時沒辦法對現在的父母有什么親情上的期望,也許時間會改變這一切,也許在日后的相處中,他們會產生深厚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