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府城這段日子，少年一直跟隨顧四爺。
顧瑤對他也是頗為照顧的。
畢竟顧瑤做不到把他父兄輩份的錯責怪在少年身上的事。
何況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顧瑤不好直接下決斷。
不過百姓死于戰火也是實實在在的。
顧瑤只能做到盡量照顧好少年的衣食住行，讓他少受一些外面的干擾。
可是即便如此，少年仍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下去。
而隆慶帝從京城派來的欽差囚禁了宣武將軍遺孀之后。
少年爆發了。
“我要去救我娘，嫂子們已經很可憐了，皇上這是要逼死她們……”
“去，你去，爺絕不攔著你！”
顧四爺端起茶盞，不知想到了什么，隨手便把手中的茶盞砸在少少年腳下。
茶水濺起，弄濕了少年的衣擺。
“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弱不驚風，你還沒沖到欽差跟前，你就先倒下了，還幫你娘？爺看你不把你娘氣死就算孝順了！”
“爹……”
顧瑤輕聲提醒：“他還年輕，到底是一片孝心，您的話太重了。”
“重？哪里重？！”
顧四爺太陽穴鼓鼓的，食指點著少年，“年輕是可以犯錯，可他也不看看現在是什么時候了，是爺在吃喝上虧待他，還是瑤瑤沒給你準備補品？”
“宣武將軍滿門男丁就剩你一個，你娘把你硬塞給爺，就是想讓你有力氣為你父兄鳴冤，讓你有可能接觸到陛下，在御前作出點什么。”
顧四爺恨其不爭，語氣失望，“你以為自己還是宣武將軍最小最受寵的兒子？還有父兄可以依靠？你自己無辜熬壞了身體，你根本支撐不到京城，更爬不到皇上面前。”
“爺早已還了你娘的恩情，爺的女婿差點戰死，你還想讓爺幫你？”
“我沒有……我爹同大哥他們是遵從命令才出戰的。”
“這話你別同爺說，你有證據就交給欽差，你除了自己折磨自己之外，這幾日干過一件對證明你爹無罪的事嗎？”
“我……”
“別以為你現在跑過去和你娘一起就是孝順，最后宣武將軍定罪的話，你……”
顧四爺冷冷說道：“爺會送你離開，你娘的意思也是給你爹留下一條根。”
“你的作用只是為了延續后代。”
顧四爺這話已經很重了，少年面色更顯慘白，再無一絲血色。
顧瑤輕聲安撫：“我爹的話雖是不中聽，卻也實實在在是為你好。”
少年哽咽，幾乎站立不住，“我知道永樂侯好意，沒有侯爺收留，我現在只怕早就……病死了。”
突然，少年捂著胸口，如同哮喘發作一般。
顧瑤趕忙上前，“別緊張，慢慢呼氣。”
顧四爺站了起來，倒出幾顆藥丸塞進少年口中，“該死的，爺倒霉才碰上你！”
“爺對自己兒子都沒這么照顧過。”
顧四爺滿是抱怨，“瑤瑤，你閃開，讓爺來。”
顯然顧四爺是知道少年的隱疾如何醫治。
顧瑤站到一旁，顧四爺救助下，少年呼吸漸漸平穩，卻也緩緩失去知覺，昏了過去。
顧四爺任命抱起瘦成一把骨頭的少年，繞過屏風，將少年放在床榻上，顧瑤為少年脫去鞋襪，蓋上暖被。
看了少年一眼，顧四爺負起離開。
顧瑤又只能追出去，“爹，是不是知道了真相？”
“什么真相？爺什么都不知道！”
顧四爺咬牙切齒，“宣武將軍養出了笨蛋兒子，連爺都看出……他一股腦只想著陪他娘一起被問罪！”
“爺就不該同情一個笨蛋，抓不住機會！這些天，來爺身邊的官員還少？有多少打聽消息的，可他就跟眼瞎似的，看都看不到！”
“以前宣武將軍還在，他虧待自己，父兄都心疼他，如今他再哪怕病得要死了，誰會心疼他？”
“爺自己折騰一下，陛下一準心疼爺，沒有不答應爺的！”
顧四爺憤恨，“都怪瑤瑤。”
顧瑤很是無辜，“同我有關？還不是您留他在身邊的。”
“以前爺就是頂著義薄云天的名而已，就是瑤瑤你運氣不好，總是讓爺攤上事，弄得爺的心都軟了。”
顧四爺抿了抿嘴唇，“從來爺只幫美人，大不了給一些銀子，即便中了美人局，回去找大哥鬧一鬧，麻煩就不用爺操心了。”
“您不喜歡如今的樣子？”
“……不知道。”
顧四爺沉默良久，緩緩吐出一口氣，“還是喜歡做永樂侯。”
“您想幫宣武將軍也不是不行，您自己有資格做任何決定，無需求大伯父或是三哥幫忙。”
“不行！”
顧四爺搖頭，果決說道：“爺沒理由幫他，瑤瑤，這話以后你就不要再說了。準備準備，咱們回京！”
“您不等五哥？陸侯爺還沒消息，我想留在離他最近的地方。”
“你同爺一起回京，把你扔在府城，爺不放心，況且你這么知道這里離著陸侯爺最近？”
顧四爺搶在顧瑤開口前說道，“別同爺說是感覺！你該相信前面的戰報，陸侯爺早就率兵深入草原了，你留下一點用處都沒有，等爺離開此處，你連最新的戰報都接不到了，還不如早日回京，畢竟京城消息傳遞最快，陸侯爺也會給陛下送最新的戰況。”
顧瑤不得不承認顧四爺說得很對。
回京城，能得到更多的消息。
“好，我同爹一起回京。”
顧瑤追著顧四爺問了一句，“他的病很嚴重？”
“說是從娘胎里帶來的，因此他一直沒有習武，宣武將軍舍不得他，也最疼這個幼子。”
顧四爺隨意說了幾句，那瓶藥還是宣武將軍夫人偷偷讓人送過來的，就怕他突然發病。
顧四爺著急回京，根本不會在路上停留，雖然少年身體不好，顧四爺不曾減慢行程。
同他們一起回京的還有押送宣武將軍一家人的欽差。
欽差明知道宣武將軍的幼子在永樂侯身邊，卻是一句話都沒有多說。
隆慶帝在欽差出京前，可是百般叮囑，不可慢待永樂侯，讓永樂侯開心才是他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