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同指揮若定的李勇眼圈一紅，好懸落下眼淚來。
顧瑤探頭看過去，“舅舅對我爹？”
這是個怎樣的感情呦。
“怎么？你連你姐都不怕了？好啊，你個忘恩負義的李木頭！”
顧四爺自然看不到李勇的感動之色，抬手就敲李勇的腦袋，“你忘你姐是怎么養大你的？忘了她為你差點被放高利貸的人逼死！”
以前不覺得，可如今顧四爺一陣陣后怕，當年若不是他趕巧拔刀相助，悅娘怕是得被人逼跳河守節。
他無法遇見李氏……莫名心塞塞的，本來對李勇一分不滿，此時顧四爺不悅轉為十成。“娘”顧瑤糯糯說道：“您被欺負過？”
李氏輕笑，“若是沒有他們欺上門，我孤苦無依，差點跳了河，怎能遇見四爺呢。”
顧瑤現在懷疑李氏是故意讓顧四爺救了自己，施恩于她了。
“四爺在為難之時救了我和你舅舅，給了我體面的納妾議程，花銀子治好你舅舅的病。”
李氏眸子閃過一抹奈然：“至于過程就不要再去深想了。”
好吧，李氏按照現代人思路就是個心機婊，外白黑心的。
然而顧瑤卻認可李氏的小手段，對李氏特別欣賞。
反而更希望一切都是李氏設計的。
李勇珉著嘴唇，神色肅穆，仿佛生氣了一般。
一眾迎接李勇的朝臣露出玩味之色。
顧四爺這不是仗著恩情揭李勇當年的窘迫嗎？
李勇雖然很尊重永樂侯夫人，可哪個男人愿意聽姐姐念叨？
又不是爹娘！
只是姐姐罷了。
永樂侯這么沒有眼色，難怪李總兵生氣。
畢竟今日李總兵才是主角。
簇擁在他身后的副將覺察到不對勁，上前道：“永樂侯，總兵大人還要去獻俘于陛下，沒空同你閑話家常，總兵大人……”
一記響亮的耳光，說話的副將被李勇打了個趔趄。
他不敢置信望著盛怒的李勇。
“跪下，給四爺道歉！”
“大人……”
當日李勇救過他的性命，他見到李勇打仗不要命的勁頭，和對屬下親如兄弟的真誠，早已決議追隨李勇了。
平常李勇對他信任又親近，就算他反駁李勇的意見，李勇也總是同他解釋，讓他接受，從未怪過他。
更別說道歉了。
今日他明明是為李勇出頭，卻要向永樂侯道歉。
他想不通。
“李總兵，我看還是……”
打圓場的朝臣還沒說完，李勇殺人一般的目光投射過來了，朗聲說道：“我的忠誠獻給陛下，可長姐如我父母，我將敬重姐姐一生，誰挑撥我同姐姐的關心，誰就是我生死之敵！”
李勇不善于言辭，這幾句話卻是鏗鏘有力，決然堅定。
顧四爺傲然扯起嘴角，沒白教導李勇！
木頭也有偶爾開竅的時候，記得把陛下擺在頭一份了。
“你給爺過來，皇上特意給爺恩旨，讓你先拜見親人，再去獻俘，畢竟你在外征戰，你的妻兒和李氏一直為你擔心，吃了不少的苦。”
“你媳婦又不是個頂用的，小心思多，拿不了大主意，全靠爺同你姐姐撐著。”
顧四爺再次抬手，這次李勇識趣把自己腦袋湊過去，讓顧四爺順利打到自己。
顧四爺移動手的方向，李勇順從轉移腦袋。
兩人玩得樂此不疲。
朝臣：“……”
顧瑤已經沒眼看了，許是這世上最聽顧四爺話的人就是她親舅舅了。
在四爺面前，李勇如同金毛一般溫順。
可李勇的戰功也是實打實的，同樣殺得敵人鬼哭狼嚎。
顧珈嘴唇都咬破了，鮮血滴在衣襟上，說得好聽，李勇最后還不是為了外甥蒙蔽年老體衰得隆慶帝。
到底還是辜負隆慶帝的托孤之責。
“走啊，你還愣著干嘛？你姐姐就在馬車里，你去見一面。”
“四爺……”
“叫姐夫！”
顧四再次強調，李勇低頭輕聲道：“真的嗎？”
“什么？”
“我能喊四爺……姐夫？”
“爺啥時騙過你？！”
此時顧四爺走在前，李勇氣宇軒昂跟著。
本以為剛硬的李勇卻是顫顫巍巍叫了一聲：“……姐夫。”
聲音極是沙啞，猶如在地上狠狠磨礪過一番。
“爺這輩子也就你這個小舅子最不省心。”
顧四爺得意極了，“以后也只有你一個小舅子，旁人找你麻煩，你就報爺的名字，做姐夫就該為你出頭！”
“你這樣子，說不會說，做不會做的，爺不照看些，你遲早被人算計死。”
“嗯嗯嗯。”
李勇歡快說道：“我都聽姐夫的。”
天知道，他有多少次想喊四爺姐夫？這比任何的賞賜都讓李勇歡喜。
他殷勤扶著顧四爺走到馬車旁，畢竟城門口只停了這么一輛馬車。“姐，我回來了。”
李勇躬著身子，顧瑤從馬車上跳下，清脆喊了一聲：“舅舅。”李勇擦拭眼角，李氏隔著車簾，眼淚也在眼圈打轉。顧清把顧四爺當兒子養大，李氏也把小自己幾歲的弟弟當作兒子養了。
“知曉你平安爭氣，我就放心了，你家里一切安好，往后效忠陛下，至于四爺……”
“咳咳咳。”
顧四爺好不容易讓李木頭喊了一聲姐夫，怎么悅娘還說四爺？“以后也要聽你姐夫的話，你有今日多虧了你姐夫。”
“嗯嗯嗯。”
李勇乖巧點頭。
顧四爺神采飛揚，“瑤瑤，爺算是為陛下培養出一個將軍來。”
顧瑤點頭，“是，沒有您，娘和舅舅絕不會有今日。”
也許娘等不到顧四爺，會走上入皇子府那條路。
舅舅有了后宮寵妃的支持，許是早就出頭了，當然也有可能被人算計丟掉性命。
入宮獻俘，隆慶帝下旨封賞有功之臣，李勇麾下人人有賞，唯有李勇，隆慶帝好似忽略了。
李勇卻面色如常，坐在酒桌之后，并無委屈落魄之態。
朝臣不敢向他敬酒，揣摩皇帝意圖。
不過有個例外，顧四爺端起酒杯，遙敬李勇，隨后對隆慶帝直言：“陛下不公平！將士都有賞賜，您怎能不賞李勇？”
隆慶帝淡淡道：“朕有一樁公案，審完了，你自己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