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柯回到公寓,忍不住打了個寒戰,明明正是夏天最熱的時候,即便是晚上,也不見一絲涼風。
他卻出了一身的冷汗。
關上門,腦海里滿是剛才那一幕,小女孩蹲在地上,抬起頭,黑色的窟窿里流出黑色的液體,耳旁仿佛還能聽到她陰測測的笑聲。
陳柯趕緊搖了搖頭,把那嚇人的畫面甩出腦子去。
洗了澡躺在床上,閉著眼睛養神,不知怎么的就睡著了。
夢里,他走在一條長長的街上,路燈昏黃的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長,天上一顆星子都沒有,云層厚厚的,街上一個人都沒有,很安靜,隨處可見風把地上的紙屑吹到空中。
陳柯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在這樣一條街上。
他很茫然,這是個不熟悉的地方,只能憑著自己的感覺往前走。
突然,前面出現了一個小女孩。
陳柯瞳孔一縮。
下意識轉身就走。
然后,整個世界都聽到小女孩陰測測的笑聲。
“嗨,你也來燒紙嗎?”
陳柯渾身一個激靈,就醒了過來。
睜開眼,天已經亮了,陽光從窗戶照進來,很刺眼。
一如往常的洗漱,吃早餐,然后開車去上班。
在車上,他的電話就響了。
一看,是母親大人打來的。
皺起眉頭。
但還是接了,很直接,“有什么事?”
對面的聲音頓了頓,好一會兒才說,七月半到了,記得給家里的祖先燒紙。
陳柯一愣。
這情形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呀,好像是在什么時候經歷過。
還沒等他想明白,對面就掛斷了電話。
其實心里很不爽。
父母離婚后,就去了國外,誰也沒要他,理由是他已經十八歲了,成年了,已經有獨自生活的能力了。
不需要父母隨時在身邊。
再說,每個月會給他打錢,有足夠的經濟上的保障。
只是在過節的時候才會給他打個電話,也不會超過十分鐘,完成任務一般。
他早就習慣了。
有時候甚至會想是不是他們知道了是他親手殺掉了弟弟,才會離婚,遠走他鄉,再不見他。
不過,隨便吧。
十四那天晚上,他提了很大一包火紙,走到公寓外面,路邊有很多人都在燒紙。
他找了個干凈的地方。
也蹲下。
從口袋里拿出火紙,堆好,又拿出香跟燭插好。
把紙點燃了。
看著一點一點燃盡,才離開。
這一次,他沒有遇到紅衣服的小女孩,也沒有任何詭異的事情發生。
陳柯從夢里醒過來。
再也睡不著了,望著天花板發呆。
看來真的要去廟里拜拜了。
早上起來,掀開衣服,就看到肚子上的那個隆起又有變化了。
更像一張人臉了。
他淡定的把衣服放下,開始刷牙洗臉,到現在這樣,已經沒那么慌了。
慌也沒用。
陳柯去醫院請了假,然后開車去了很有名的金光寺。
聽說很靈。
在捐了一大筆香油錢后,見到了寺廟的住持,一個胖乎乎的大和尚。
陳柯面無表情。
這也算是花錢消災吧,畢竟是住持,很忙的,還有派頭,如果人人都想見,豈不是檔次降低了,跟外面那些山野小廟有什么差別。
被請到住持的禪房。
屋內檀香裊裊,桌上擺著清茶,大和尚坐在蒲團上,念了句阿彌陀佛。
然后道謝。
感謝施主捐了那么多錢給寺廟什么的,說了很多。
陳柯謙虛的笑了笑,又說了幾句謙虛的話。
頓了頓,才說道,“此番前來,其實是有事求大師幫忙。”
臉上帶著溫和謙虛的微笑。
住持臉色未變,一副了然的神情,完全是見慣了的樣子。
說道,“施主有話不妨直說,貧僧如能幫上一二,也是極好的。”
陳柯就說了。
最近發生的一切。
突然的暴食,肚子上的隆起,以及中元節看到的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的小女孩。
看向住持,“我該怎么辦?”
住持手指不停的撥弄著佛珠,皺著眉頭,好一會兒才說道,“貧僧能看一下施主肚子上的東西嗎?”
陳柯點點頭。
隨即把衣服撩起,白皙的肚皮上,一個倒扣的碗大般的包上,像是被畫上了眉毛眼睛嘴巴,極像一張人臉。
住持摸了摸。
問陳柯有什么特別的感覺。
陳柯搖頭。
不癢也不疼,也不漲,身體檢查結果也是好的,沒什么異常。
住持看了他一眼。
低頭,雙手合十,說了聲阿彌陀佛。
很遺憾的說道,“貧僧并未見過此等異象。”
臉上毫不掩飾的失望。
就聽到住持繼續說道,“不過施主肚子上的人臉,似乎跟降頭很像。”
等陳柯走后。
住持就讓小沙彌關閉了山門,即日起一個月內不招待香客。
除此之外,還下令用檀香艾葉把整個寺廟熏一遍,所有和尚全部沐浴齋戒,清心念咒。
他雖然看不大真切。
但確實能感覺到陳柯肚子上那東西的惡意。
還有那個陳柯,也不像他所展現的那么謙遜有禮,身上都在冒黑氣了,也不是什么好人。
住持說讓陳柯去找降頭師。
沒辦法。
命最重要。
陳柯只能去醫院請了長假。
雖然他現在長胖了,但還是男神,很多小護士都舍不得。
男神要出去度假了。
她們有很長一段時間看不到男神,在醫院的日子該多無聊呀。
然而降頭師不是那么好找的。
很多都是騙錢。
陳柯從國外回來,拿回一堆不認識的東西,掛在房間各處。
臉色陰沉無比。
這段時間,他肚子上的人臉更加清晰了。
有時候甚至會動了。
陳柯都在懷疑他會不會有一天就脫離出來了。
面無表情的去洗澡。
這么多天,已經習慣了。
手指輕輕的撫過肚子上的臉,猛的收回手。
一臉不可思議。
如果他剛才感覺沒出錯的話,應該是被咬了。
睜大眼睛。
怎么會這樣。
難道這張臉還長出了牙齒?
如果真是這樣,那以后呢,是不是會吃東西,是不是會說話。
陳柯看向鏡子里,那張臉已經眉目很清晰了。
有點熟。
似乎在哪里見過,但怎么都想不起。
之后再去摸的時候,也很正常了,剛才被咬仿佛就是個錯覺。
陳柯一晚上沒睡好。
第二天一大早,還被叫進了院長辦公室。
院長看起來很好說話。
他讓陳柯坐下。
自己起身給陳柯倒了杯水。
陳柯有點受寵若驚,捧著杯子就看著院長。
心里面七上八下的,不知道院長什么意思。
院長呵呵笑了兩聲,就說了。
你是名牌大學的畢業生,還是導師的,人很聰明,又有天賦,是個有前途的青年。
醫院的機會還是很多的。
別為了一時的輕松就失去了,不值得。
話到這里,陳柯就明白了。
大概是他前一陣子請假太多了,所以院長有意見了。
就忙表態,以后一定認真工作。
當然要努力工作了,畢竟只有在醫院里,才能接觸到那么多新鮮的尸體呀。
一想起這個,陳柯心情就有點激動了,說起來,他郊區別墅的地下室里的尸體已經很久沒有更新了呀。
這段時間也一直很忙,也沒時間去。
從院長辦公室出來,陳柯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
旁邊走過去的一個人回過頭去看他,皺著眉頭,這個人總覺得有點面熟。
王越倫也是沒有辦法才來醫院的。
他身上的凸起的包越來越多,還很癢,用感覺身體里有什么奇怪的東西在動。
馬上就要結婚了。
新娘雖然不是他喜歡的那種類型,但她老爸是呀。
開了家很有名的律師事務所。
搭上這么個有本事有影響力的岳父,至少能少奮斗二十年。
到時候,什么沒有。
想怎樣就怎樣。
男人在關鍵時候還是要冷靜,必要時,犧牲愛情也無所謂。
等功成名就,要什么樣的愛情沒有。
如果在結婚的時候發現他身上有怪病,一切都要完。
王越倫直接找院長,要最好的醫生。
從辦公室出來,越想越覺得剛才那個人很面熟。
擰著眉,恍然大悟,是他?
又有點不敢相信。
想了想,還是找人打聽了,去到陳柯的辦公室等他。
陳柯不在。
他有個小手術要做。
畢竟還不是有資歷的醫生,能獨當一面。
雖然他自認為有那個能力,呵,解刨過的東西不在少數,但這是秘密,不能說,只能靜下心來安安穩穩的一步一個腳印,醫院里那些資歷老的醫生都是這么過來的。
從手術出來,清理了一下。
換上正常的衣服,回到辦公室就看到有個人坐在椅子上等他。
陳柯不常看電視,他只喜歡解刨東西,看節目也是看跟醫學相關的東西,自然不可能認識王越倫。
王越倫是律師界的奇才。
陳柯皺眉,“請問你有什么事嗎?”
王越倫站起來,抬手扶了扶金絲框邊的眼鏡,勾唇微笑,“你就是陳柯陳醫生?”
臉上不由自主的就帶上了防備。
“我就是,你有什么事嗎?”
就見對面的人嗤笑道,“怎么,當了大醫生,連老朋友都不認識了。”
陳柯眉頭皺的更深。
仔細打量了王越倫的臉,很陌生,發現確實不認識,抿唇道,“老朋友?我并不記得跟你認識。”
王越倫挑眉。
“你確定不認識我?”
你這么一說,還真是不確定了。
就聽王越倫說道,“十五年前,某某村。”
“李佳怡。”
猛的睜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他,“你……你是……”
王越倫勾唇,“怎么,想起來了?”
攤手,“我沒騙你吧,我們確實是老朋友。”
陳柯坐在椅子上。
好一會兒才平復了心情,看著王越倫,“你找我干什么?”
王越倫聳聳肩,“其實也沒想來找你,就是剛好來醫院里。”側過頭看著陳柯,“只是沒想到你居然做了醫生呢。”
真是諷刺。
曾經的殺人犯,還碎過尸,如今搖身一變,竟成了救死扶傷的醫生。
就跟他一樣。
明明有過那么惡劣的過去,居然還成了個律師,呵,代表正義法律的律師呀。
簡直太可笑。
陳柯很顯然也聽出了王越倫話里的諷刺,抿唇,“如果你沒什么事的話,我要工作了。”
意思就是你丫識相的就可以滾了。
王越倫站起來。
“ok,知道你忙,我就先走了,來日方長,咱們有時間再聚。”
陳柯點點頭。
以后?
誰知道以后會發生什么。
就見王越倫突然轉身,“對了,有件事想問一下你。”
“什么事?”
表情有點不情愿。
王越倫笑道,“別這么緊張嘛,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問問你,這醫院里誰是腫瘤方面的權威。”
陳柯皺眉。
“你問這個做什么?”
王越倫扭頭,“沒什么,就是身上突然長了幾個瘤子。”
并不太想把這件事告訴他。
所以,就說只長了幾個。
其實都快蔓延到后背了,如果不是這么危機,他也不會直接去院長辦公室。
長了幾個瘤子?
陳柯當即就眉心一跳,心里有不好的預感 “只是瘤子嗎?有沒有別的癥狀?”
王越倫并沒有回答,而是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如果我沒有記錯,陳柯你不是腫瘤科的吧。”
冷笑一聲,“呵,你不知道當醫生的都會對疑難雜癥感興趣嗎?”
王越倫:……
攤手,“好吧,你是醫生,你說了算。”
等他離開。
臉就冷下來了。
本來就一堆麻煩事了,現在倒好,還遇到個從小一起干壞事的小伙伴。
本來那件事他都已經忘了,現在倒好,又記起來了。
畢竟這些年手上沾的血不少,十五年前都那么久了,誰還記得呀。
也沒什么值得記住了。
雖然殺人碎尸,但也賠了錢的,還背井離鄉,已經足夠償還了。
陳柯心里沒有一點愧疚的心里。
如果說還有什么感覺,是興奮吧。
當初碎掉李佳怡的身體,可是他親手刨開她的肚子的。
看著整齊排在肚子里的那些內臟腸子,他竟然一點都不害怕,隱隱還有點興奮。
也正是因為這個,所以才走上了學醫之路。
事實證明,他的選擇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