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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他人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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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勇認識項南,雖然沒有見過面。

  宣武道一府十九州有豐威軍五萬,軍又分左右兩府,分駐不同地方,就算都是校尉,也不是互相都認得。

  項南不認得他們每個人,但他們每個人都知道項南。

  項南來軍中原本不起眼,大夏久沒有戰事,宣武道又屬于京畿衛,更是平安無事,做的最多的是護送京城的大人們去監察,以及剿匪的支援調兵,對于很多兵將來說這些都是苦差,能不接就不接,但項南次次都搶著接。

  剿匪支援必去,護送監察則是專門挑選路途遠地方偏僻,最沒有油水又辛苦的差事。

  他受過傷,自然也立功,非常快的從小校,提升到了校尉。

  這般人物自然吸引了大家的注意,然后身世也傳開了,太原府項氏。

  太原府項氏很多人不知道,但說到項云知道的人就很多了,再說到是李奉安的大將,并且被李奉安一手提拔一躍成為節度使,當兵的沒有人不知道了。

  項云的親侄子。

  那還有什么可說的,雖然以一個小兵身份入伍,但怪不得上面的將官這么照看他,什么事都想到他,提攜他,才有他立功的機會嘛。

  受過的傷沒人在意了,立過的功也變成了理所當然。

  再后來他成了李奉安的女婿,別說當都尉了,府率也能當的,唯一的問題就是年紀太小.....

  “現在年紀就不是問題了。”曹勇在銅盆里洗手,感嘆,“十歲的娃娃都能當節度使,二十歲府率有什么稀奇。”

  “現在也不論職位了。”副將從婢女手中接過手巾,揮手把婢女趕走,“有領兵數萬的校尉,也有百人兵馬的將軍。”

  曹勇就是前者,他擦著手神情欣慰,亂世好不好?當然不好,一開始的時候他倉皇如喪家之犬,帶著兵馬到處跑,擔心下一刻就被人打死。

  后來他沒有被打死,反而收攏了越老越多的兵馬,能輕易的打死別人后,感覺就不一樣。

  以他的出身,在太平盛世,一輩子就不可能有今日。

  “項南如今手中白袍兵,再加上他媳婦送的劍南道兵,大概有近三萬人。”另一個副將接著說話。

  曹勇欣慰的神情散去,好吧,不管是太平盛世還是亂世,有些人就是天生好命。

  他將手巾扔在銅盆里:“三萬也不多,我當時一直沒想明白這個項南,你說他為什么跑到我們宣武道來從軍,他去他叔父那里,去他丈人那里,不都比在這里好?”

  坐在桌案前的一個青衫文士抬起頭道:“大人你不懂,這是世家子最常用的獲得資歷的方式,他們隱瞞出身來到不在自己家掌控范圍的地方,從底層做起,這樣將來被家族舉薦的時候,更能彰顯自己的才智,也更能獲得聲望。”

  他說到這里又是一笑。

  “當然不可能真正的隱瞞身份,只是隱瞞普通人,上官那里都是打過招呼的。”

  曹勇笑了笑:“所以哪有真正從底層做出聲望的人吶。”

  文士握著筆的手一指:“有啊,大人就是這樣的人。”

  曹勇皺眉:“亭儒先生怎么也說這么諂媚的話。”指了指身邊的副將,“他們說也就罷了。”

  副將叫屈:“大人我可沒有諂媚!我說的都是心里話!”

  青衫文士也笑:“這世上可不是誰都被別人諂媚的。”

  曹勇搖頭擺手:“不要說我了,說說項南吧,他怎么又來了?老同袍們還沒探望完嗎?”

  去年的時候項南帶著白袍兵從宣武道經過,拜訪了很多地方,主要是將當初在范陽遇害的宣武兵衣冠送回故土,也探視尋找曾經熟悉的同袍們。

  不過沒有到他們這里來。

  “我與項南分屬左右兩軍,自來沒有打過交道。”曹勇道,“他探望我是為了什么?”

  副將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青衫文士道:“有本事的人總是要被人獻殷勤,被人算計被人覬覦的,不用惱火戒備。”

  曹勇看他:“先生說怎么做?請他進來嗎?”

  副將也在一旁做傾聽狀。

  青衫文士道:“大人現在不要輕易見人,尤其是這些帶兵有將的,人心叵測不得不防備。他帶了多少兵馬?”

  后一句是問副將。

  副將道:“沒有帶兵馬,只有五個隨從,落腳在府外鎮上的一處客棧。”

  青衫文士笑了,對曹勇道:“大人,此人這次是來游說了。”

  “什么游說,就是來騙兵馬了。”曹勇道,“這個項氏小兒,上次來宣武道游走我就猜到他要作怪。請他走吧!”

  副將遲疑一下:“項南的叔父項云剛被陛下封了大將軍.....”

  說來說去,盡管到了亂世,項南還是世家子啊。

曹勇要呵斥但漲紅臉有些喊不出來  青衫文士笑了:“大將軍是麟州的大將軍,跟我們有什么關系,離得遠呢。”

  不說是陛下封的大將軍,而說是麟州,言語對陛下朝廷不敬,副將和曹勇卻習以為常,頓時恍然。

  現在可跟以前不一樣了,他手握重兵,無須怕那些世家子。

  項云是因為在麟州才被封為大將軍,離開了麟州他還是大將軍嗎?難道他這個大將軍還能帶著兵馬來打他們嗎?他敢以衛軍打衛軍?除非陛下想讓衛軍都變成叛軍!

  不帶著兵馬來,大將軍又能奈何他?

  曹勇哼了聲:“把他轟走。”

  副將一聲領命雄赳赳的出去了,沒過多久急匆匆回來了。

  “大人,項南不是一個人來的。”他道。

  曹勇冷笑:“不可能,三萬兵馬入我宣武道,我們豈能無知無覺?他們又不是鬼怪。”

  副將忙把話說完:“他帶的不是人,是楚國夫人的旗。”

  曹勇一怔冷笑凝固在臉上,重新提筆的青衫文士也停下筆看過來。

  曹勇喃喃道:“傳言是真的啊,這項南果然跟楚國夫人關系匪淺。”

  如果是楚國夫人,那就要慎重一下,項云遠在麟州過不來,楚國夫人可就在身旁,甚至已經有一部分兵馬在宣武道。

  曹勇在屋子里踱步:“怎么辦,項南竟然勾搭上這個女人,怪不得敢來我們宣武道。”

  青衫文士道:“大人不要擔心,他有禮我們也有禮就好了。”

  曹勇停下腳步看他:“見他?”

  青衫文士搖頭:“見更是不能見了,見不了面,就不用答他的話,見了再拒絕,那他就有把柄了。”他看副將,“你帶著禮物去,好吃好喝的招待,然后告訴他,大人因為施粥操勞染了風寒,不方便見客,待好了些再與項公子敘舊。”

  副將看曹勇,曹勇點點頭:“按亭儒先生說的去做。”

  副將領兵小心謹慎的出去了。

  這一次也很快回來了,項南聽了他這明顯騙人的托辭沒有質問,而是痛快的收下禮物走了。

  曹勇當然不會就此松口氣,派人盯著項南,消息很快傳來,項南又去見其他的兵將了。

  不是所有的兵將都拒絕見項南,所以項南的意圖也很快傳來了。

  他勸說大家合為一體重成豐威軍,重振京畿衛軍之雄風,為奪回京城而準備。

  “我就知道此子是來收兵的。”曹勇冷笑又憤怒,“他這是想要我們都穿上白袍。”

  青衫文士道:“不管是他真要重聚豐威軍,還是搶兵,都要阻止他,如今宣武道,大家散而不聚,才是最明智的。”

  副將在一旁有些不解,他原本憤怒的是項南搶了曹勇本要做的事,怎么青衫文士說的好像也不讓曹勇做這種事。

  “大人手里的兵馬越多不是越好嗎?”他忍不住問。

  “當然不是。”青衫文士搖頭,“兵馬并不是越多越好。”

  他轉身指著輿圖。

  “我們宣武道的位置在叛軍和衛軍之間,不成軍才是最安全最有利的。”

  “不成軍,散亂無序,游兵散將,一盤散沙難以聚力,叛軍不值得調動大軍對付我們。”

  “不重聚為衛軍,但也不反叛投敵,不忠不叛,不管是叛軍還是衛軍,都想拉攏我們,都不會攻打我們,我們才能兩方獲利,夾縫而活。”

  青衫文士捻須微微一笑。

  “將來不管是平叛成功,還是叛軍得勝,我們都有路可走。”

  “但是,一旦成軍,就要選個左右,就要個勝敗生死。”

  “成衛軍,要打叛軍,或者被叛軍打。”

  “不聽命衛軍,不打叛軍,就要被衛軍打。”

  “大人,你是想被誰打?”

  曹勇一甩袖子:“我誰都不想。”

  他能有今天這么多兵馬容易嗎!他可不想再去當只剩下二百兵馬的校尉!

  但項南拿著楚國夫人的大旗游說,他不受所惑,其他人可說不準.....

  青衫文士施然一笑:“大人勿憂,我來替大人去跟大家說清楚利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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