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從來說不過項南,陳二也習慣了,但并不放棄諷刺的機會。
此人有時候做事真的讓人不說些什么都對不起自己!
“接到家里那么多來信,你要么面無表情,要么把臉拉那么長。”陳二冷笑,“收到楚國夫人一封信,你這嘴咧開七八天了。”
項南的嘴便再次一咧,露出白白的牙,笑成彎彎的月。
陳二手在這彎月前亂戳:“楚國夫人送信來一路招搖,人人都看到了。”
項南道:“我和她合作,就是要人人看到啊。”
“你媳婦的兵馬也看到了。”陳二道,“我已經聽到他們商議,今晚就把你綁回去了。”
這個今晚已經說過很多次了,項南哈哈笑,將手中的信收起敲陳二的頭:“這你就不懂了,我媳婦的兵馬,我媳婦不發話,他們是不會綁我回去的。”
敲完了又忙收回,擔憂的看信紙。
“你的頭是不是又好久不洗了?”
陳二氣的跳腳:“皇帝也沒有天天洗頭。”看項南收起來的信冷笑,“你對楚國夫人訴說了愛意,楚國夫人回應你什么?她也愛你嗎?”
項南哈哈笑:“沒有,她罵我呢。”
陳二冷眼:“我天天罵你,你怎么不哈哈笑給我聽?”
自從接到了楚國夫人的信,哈哈笑就沒停。
項南再次哈哈笑,伸手一戳他心口:“因為你是嘴上罵我,心里愛我呀,楚國夫人是嘴上罵我,句句嘲諷,心里也在罵我嘲諷我。”
陳二愕然:“那你還這么高興?”
項南一笑:“沒什么不高興的啊,我又不是要她夸我贊我,也不是要她喜歡我。”
這個家伙嘴里的話總是顛三倒四讓人聽不懂,陳二瞪眼:“以前纏著見人家,現在纏著寫信,不是喜歡是什么?原來你喜歡被人罵?”
項南哈哈笑,將桌子上的一個布包舉起:“不是因為喜歡,不是因為出身,不是因為姓氏,只是因為你我的合作,是多么干干凈凈痛痛快快。”
陳二也不是只記得嘲諷,聽到合作,想到了項南一直的打算。
“楚國夫人同意了?”他丟開亂七八糟的念頭問,“她要與我們合作拿下宣武道游兵散將?”
項南點頭:“沒錯,她罵了我一通,答應了合作。”
陳二頓時歡喜:“那你這罵挨的不錯。”
小兵忍不住站到輿圖前,搓著手看。
“先從哪里開始呢?這宣武道也是夠亂的。”
“怎么分成了這么多地盤,宣武道兵馬有這么多嗎?”
“這邊不用管,這邊是被楚國夫人占據的。”
“哎,安東這邊也要留足人手,不能便宜了河南道這群兔崽子。”
小兵嘀嘀咕咕指點,項南在一旁點頭一一應聲:“你說得對。”
陳二的視線在輿圖上一番征戰廝殺輾轉騰挪半個宣武道,最終來到了滑州,他長長的出口氣,回家了。
這次回家可不一樣了,他挺直了脊背躊躇滿志,轉頭看一旁項南懷抱布包也學著他的樣子。
陳二沒有瞪他,想到了一個關鍵問題:“楚國夫人出多少兵馬?”
項南將手中的布包一抖,嘩啦在身前垂開,黑色大旗,四邊火紋,正中紅色大字,楚。
黑旗火紋是振武軍的旗幟,中間一個烏鴉頭是鴉軍的軍旗,隨著武鴉兒的聲名鵲起,這面旗幟叛軍和衛軍都不陌生。
最近振武軍的旗幟又多了一種,就是這個楚字大旗,最早是江南道開始的。
“楚國夫人的旗。”陳二湊近看了眼,點點頭,“夫妻一體,但現在楚國夫人也在領兵馬,有面旗做區分也好。”
項南點點頭說聲是的:“她當然應該有面自己的旗。”
陳二撇嘴,不與他爭辯這個她的行事有多么不合規矩,繼續問:“到底給了多少兵馬?看看你的挨罵值多少。”
項南將楚字大旗在身前抖了抖,對他陳二抬抬下巴:“這個啊。”
陳二眨眨眼,不解:“什么?”
項南下巴蹭著大旗,嘴角彎彎一笑:“給了一面大旗啊。”
陳二看著他眨眼,項南也對他眨眼。
下一刻眼前的小兵就跳了起來,項南抱著旗跑開了。
“你不僅喜歡被人罵,還喜歡被人當傻子耍!”
“你看你不讀書不識字不懂吧,旗乃信也!”
“我信你個鬼!你是不是傻!”
大夏亂了,天子在麟州偏居一隅,叛賊在京城高臥皇城大殿,衛軍叛軍四處亂打,民眾如喪家之犬失群飛鳥流離,但也有不變的,一年四季寒暑節氣,新年元旦還是要過的。
宣武道寧安府城內爆竹聲聲,一層雪覆蓋的街上行人雖然不多,商鋪也半開不開,但家家戶戶門前都懸掛了桃符,家宅里零星有孩童們的嬉笑聲傳來 馬蹄聲在街上傳來,踏飛了殘雪,也讓家宅內的嬉笑聲消散。
被一群兵馬擁簇的是寧安府的兵馬大將,曹勇,兵馬大將是他自己封的,叛亂以前,他在豐威軍中任校尉,領二百人。
現在他領的已經有一萬人,他當然不能再是校尉了。
“其實日子過久都一樣。”曹勇看著街上兩邊喜慶的桃符,綁著的彩絹,滿意的點頭,“好日子,壞日子,都能過下去。”
叛亂三年了,大家已經忘記了曾經的太平時光,似乎一生下來就是這般亂世,吃不飽穿不暖戰戰兢兢也都習慣了。
“大將說的是。”一群官員們紛紛點頭。
“東西都準備好了吧。”曹勇問。
文官們點頭:“城隍廟前已經備好了。”然后齊齊的施禮,“請大將與民同樂。”
曹勇哈哈大笑,與左右的知府和別駕相握,糾正道:“我們,我們與民同樂。”
曹勇身邊除了兵將還有一些文官,叛亂后,寧安府原本官員不是死了就是逃了,剩下的也官不官民不民的,民眾也不需要官了,大家只需要兵將,曹勇一人便是寧安府的天。
不過這一年曹勇把官員們又都找回來了,安排他們各司其職操持府里的各項事務,雖然也沒多少事務,但跟民眾打交道就變成了他們。
這是跟淮南道楚國夫人學的。
楚國夫人治下將官管兵馬,官員管民眾,跟太平盛世一樣,民眾們心里也更安穩。
大概是因為叛軍的緣故,民眾們都怕兵馬,一開始聽說城里只有兵,別說吸引流民來,城內的民眾都往外跑,但立了官府,有知府有官差官吏進進出出后,民眾們就好多了。
曹勇不只是有勇,要不然宣武道那么多校尉,只有他從二百人領了一萬人,他扶持了官員們,還和文官們演了一場戲,他縱馬在城內奔跑,傷了一個民眾,然后知府捧著官帽來呵斥他,一番爭執后,曹勇被清正廉明的知府折服。
“本該罪罰斬首,但念及大將領兵護衛城池,就以鞭刑代罰吧。”知府肅容說道。
曹勇羞愧的下馬解下衣袍,讓親兵抽打了一鞭子,從此以后,城內的民眾不再亂跑,還有很多流民被吸引來了。
城隍廟前烏壓壓的擠滿了民眾,手里都拿著碗筷,看著前方散發著肉香的粥鍋。
今日的粥里有肉,這讓很多人忍不住躁動。
“不要擠,不要擠。”官吏和官差們維護著秩序,“大人和大將說了,人人有份,恭賀新年。”
在官吏的暗示下,民眾們舉著碗高喊:“大人和大將佑我。”
如此三番,施粥才正式開始,曹勇和知府拿著勺子,親手給民眾盛粥,雖然有官差維持,民眾們還是亂擠 流民窮人擠,穿著富貴的也擠。
“你們擠什么擠。”有流民惱怒,“你們還能少一碗粥吃?”
富戶心想自己少的不是一碗粥,是肉啊,他們有錢庫房里也藏著肉,但根本不敢吃,也不敢拿錢出去買,現在他們的東西已經不是他們的了,那些官兵要是察覺會進門搶走嗯不叫搶走,叫征召。
如今日子艱難,大家當齊心協力有難同當,有吃的自然要一同吃,官府收繳了吃食平分給民眾們,這樣大家都能吃飽不會餓死。
聽說楚國夫人那里的富戶,沒有這種煩惱,甚至出足夠的錢,還能請楚國夫人的兵馬做護衛。
曹勇處處學楚國夫人,卻只學了皮毛,連皮毛都不像!
現在不管是叛軍還是衛軍,都知道民眾多的好處,暗恨以及嫉妒楚國夫人先行一步,收攏了那么多人,那都是兵馬之源啊。
于是大家都開始學楚國夫人,不再驅趕隨意殺民眾,而是搶人,搶回來給地方住,給吃喝,讓他們安家,種地,生孩子 富戶們低著頭向前擠,領到粥低著頭道謝就走,根本就不敢看曹勇那溫和慈祥的笑臉。
那笑臉掩不住餓狼的眼神,他看他們都是圈養待宰的羔羊。
按理說,楚國夫人也是把民眾當羔羊,但偷偷跟淮南道過來的商人打聽,商人卻不這么認為。
“楚國夫人是真的在養人。”商人說道,“她不是為了她活才讓別人活,她是真的要讓大家活下去。”
說的有些繞口,他們想不明白,如果能親眼去看看就好了。
這世道人心都露在外邊,赤裸裸毫不掩飾,看一眼就能看出來了。
施粥的隊伍有些亂,知府為了避免怪罪自己安排不周,擦著汗對曹勇道:“城里的人又多了很多啊。”
這是曹勇喜歡聽的話,高興的哈哈笑:“大人胳膊酸了吧,不能跟我比,我是拿刀的,你是拿筆的。”
知府怎能認輸:“本官不輸于大人。”
但曹勇先停下了,一個親兵在他耳邊低語,曹勇的眉頭皺了皺,知府拿著勺子的手就抖了抖。
“項南?”曹勇念了下這個人名,“他怎么又來了?”nt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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