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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忠言逆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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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項南帶著陳二走出客棧,冬日清晨街上很安靜,店鋪一多半還沒開門,只有挑著擔子的小販,拿著工具上工的民夫腳步匆匆,以及守夜下工的更夫帶著幾分疲憊打著哈欠走過。

  都是忙碌生計或者急著回去歇息的人,沒有特別關注這個悠閑走過的白袍少年公子。

  來投奔光州府的權貴也很多,就算在亂世權貴也總比普通民眾日子過的好一些,不管什么時候,人和人還是不一樣的。

  府衙日夜不關,此時有官吏在門口等著,看到項南過來上前施禮。

  “項公子請這邊走。”他說道,不是進府衙而是向后轉去。

  項南知道那是先前去過的后門。

  有公事見武少夫人要走府衙,私事從后門問詢,武少夫人公私分明,以府衙為尊,低調內斂。

  后門前擁擠的商人們不見了,拿著刀劍的男人們還在,看到項南大家很明顯還記得,畢竟長得好看很難讓人忽視,因為有官吏引路他們只是警惕審視項南和陳二一番什么都沒有說。

  開門的還是那個老仆,看到官吏露出笑:“正要去迎你們呢。”

  官吏笑道:“哪里哪里。”側身做請,“我把項公子送來了。”

  老仆對項南笑著施禮:“公子請。”

  項南和陳二進去了,官吏施禮告退沒有跟進去,門關上便是武少夫人的小天地。

  老仆安排陳二在門房喝茶,門房除了茶還有一些點心小食,體貼又很禮貌的顧全他是否用了早飯。

  府衙的后宅并不大,種了很多花木,高高低低交錯,晨霧縈繞其間尚未散去。

  項南隨著老仆走進去,剛邁過院門就看到一個女子從回廊走過來,薄霧讓她若隱若現。

  項南一眼認出,果然是在湖邊見過的那位仙女。

  項南停下腳,聽老仆喊一聲少夫人。

  少夫人看過來,長長的睫毛煽動驅散了薄霧,露出面容,但還沒有對視,有腳步聲從她身后來,這是兩個十歲左右的小童,舉起花籃,里面堆著一束束紅黃白的梅花,還有半開的各色茶花。

  “少夫人,剛摘了花。”他們結結巴巴說道。

  李明樓伸手接過,對兩個小童笑了笑。

  他們是孤兒,爹娘死在戰亂里,跟著流民跌跌撞撞僥幸逃到這里來,有時候吃粥有時候去工地上撿工做倒也活下來,前天正在城門吃粥,被一個管家叫走說給少夫人做事。

  原本以為是做夢,沒想到是真的,但還是覺得是夢,尤其是武少夫人對他們一笑。

  兩個小童調頭跑了。

  李明樓沒有喊回他們,也沒有再看項南這邊,拎著花籃邁進了屋子。

  “項公子請。”老仆笑道。

  項南跟著老仆穿過庭院走進去,這是并不大的一間書房,外間會客讀書,里間用來喝茶歇息,垂著珠簾,少夫人就坐在里面,對著鏡子,半倚著妝臺,挑挑揀揀籃子里的花。

  “武少夫人,項南有禮了。”項南施禮。

  隔著珠簾武少夫人看過來一眼,微微頷首還禮。

  “項公子,你說我家少夫人危矣,是什么意思?”老仆站在珠簾邊問,又帶著歉意施禮,“少夫人年幼孤身在外,夫人身有疾患,不便與外男座談,有什么話就由老仆代說了,還請見諒。”

  “原本就是我唐突了。”項南不揣測他們的本意和真假,干脆利索回答,“少夫人對流民百姓慈悲呵護,但對世家大族權貴太過于苛刻,這樣做光州府淮南道看似風平浪靜,實際上暗潮洶涌,少夫人很危險。”

  李明樓捏著茶花扔回了花籃里,什么啊,他所謂的危是說了這個啊,枉費她準備了這么多。

  她真以為項南是知道她的身份了,她也沒有什么顧忌了,要見就見,只要他一說破她的身份,她就殺了他。

  李明樓看了眼窗外,晨霧繚繞如仙境的小院遍布了重兵,這間屋子里也不止他們三人,只待他一開口喊李明樓這三個字,就亂刀砍死亂箭射死。

  她是不想讓淮南道沂州宣武道這些好容易安穩的地方,因為項南一個人陷入麻煩,甚至極有可能讓安康山叛軍趁機襲來,無數的民眾喪生,而她也將再次面臨死亡。

  但就算她還是要死,這次也要讓項南先死!

  原來他不是看穿了她?

  “項公子這是什么意思?”老仆不解,“什么叫少夫人對世家大族權貴苛刻?”

  項南笑了笑:“明人不說暗話,不要說這些都是官府做的,官府如今能做的事,離不開少夫人背后指點。”

  不給老仆說話詢問質疑或者辯解,他接著說下去。

  “養活這么多流民這么多兵馬花費巨大,又要活絡城池維持繁盛給商人們無數的便利,單單靠少夫人和官府太難了,所以便對權貴富豪索要錢財,說直白一些,就是劫富濟貧。”

  他沒有看穿自己的身份,但這一點他倒是看的清楚,李明樓撿起一只梅花用剪刀咔吱剪斷插在梅瓶里。

  用兵馬養住一方安穩后,就要用穩住和吸引來的權貴富豪們養兵馬和民眾了。

  她一個人當然做不到養這么多城池兵馬,她又不是真的神仙,尤其是劍南道的錢物供給不上之后。

  幾百年的平穩繁盛養了大夏無數的世家,積攢了厚重的家底,亂世性命威脅之下,能讓他們拿出先前皇帝都不一定能逼出來的錢財。

  當然,奪人錢財猶如殺人父母,這些權貴富豪原本還因為能護住身家平安的感激頓時全無,官府兵馬的辛苦在他們眼里變成了理所當然,而且還有恨意。

  這不是他們主動施舍,而是被要求給出的,對于他們來說,這付出就是委屈,是怨恨。

  這些情緒被亂世以及生存掩蓋,但的確在光州府內涌動。

  “項公子言重了吧?”老仆驚訝,看了眼李明樓,再有些無奈對項南道,“光州府的確對權貴富豪征納金銀,那是因為官府已經窮盡,朝廷也沒有兵馬糧餉發來,只能大家齊心協力有錢出錢有力出力共度難關,百姓們雖然不拿錢交糧,可都要征用去做工種地的。”

  項南也不看李明樓,看著老仆道:“我知道齊心協力才能共度難關,我的意思是除了征納,還有別的辦法來謀求世家大族的幫助,他們除了錢財,還有人脈還有眾多的家丁,金錢易得,人心難求.....”

  叮的一聲響,項南停下說話,看著珠簾后若隱若現的女子將剪子扔在桌子上,她招招手,老仆掀起珠簾走進去,附耳聽她說話。

  項南不急不燥也不再說話,安靜等候。

  老仆走出來站在珠簾邊:“我知道項公子說什么的意思,是讓我去求世家大族的心。”

  蒼老的聲音頓時變嬌俏,如果不看人,就是一個二八少女在說話。

  這個老仆竟然還有這種口技,項南抿了抿嘴,那么他現在是轉述少夫人的話了。

  “我和婆母先前闊過,也顛沛流離過,我們很清楚世家大族的心是求不來的,所以大家之間不用客氣,覺得委屈不平,離開就是,光州府離開他們也能活。”老仆說道,笑了笑,笑聲清脆但又尖銳,“原來項公子是來替人做說客的。”

  闊過,顛沛流離過,簡短的話似乎包含了很多隱秘,武鴉兒的身世的確很隱秘,背后應該有故事,不過項南現在并不好奇這個。

  這位少夫人惱了?

  項南皺眉看向珠簾后的女子:“我不是說客,我是不想少夫人心血毀于一旦,特來提醒.”

  珠簾后的女子站了起來走過來掀起珠簾,走到項南的身前,從他身邊走了過去。

  梅花茶花的香氣從他肩頭滑過,人走了出去。

  竟然.....項南轉過頭,門外衣裙飄動腳步聲遠去了。

  “我們少夫人知道了。”老仆道,“項公子請回吧。”

  門在后關上,陳二將被趕出來時抓的一把瓜子塞進嘴里嚼的咯吱響。

  “公子,這下你見到人了,滿意了吧?”他說道。

  滿意?這個武少夫人的做派他有點不知道怎么說,項南搖搖頭,看著門外對他們審視警戒站起身來握住刀劍的男人們。

  看到老仆送客送的不客氣,這些人也立刻不客氣了。

  項南說道:“走吧。”

  回到客棧項家的隨從們也都等候著,詢問怎么樣:“公子是太實誠了,其實跟官府已經道過兩次謝已經足夠了。”

  大家認為他求見那位武少夫人是為了謝泗水時的救命之恩,要不然呢?總不會是思慕那少夫人仙人之姿,可不能亂想!

  “要我說就是多此一舉。”陳二不是隨從,有資格抱怨,“你們這些大人們就是喜歡這些客套,有什么好道謝的,謝來謝去能謝出什么?”

  他的話音落,有隨從說知府來了。

  “項公子啊。”知府面帶笑邁進來,抱拳施禮,“這兩次酒喝的多,我到現在才醒過來,也剛知道你的家門淵源,太原府項氏可是幾代的大家,我真是失禮失禮了。”

  光州府一個小知府能知道他們的家族深厚,也不算太失禮了,項家的隨從們神態幾分喜悅。

  “是這樣,我們這里有個規矩。”知府道,握住項南的手,“每個來我們府城的大族世家都要交一筆入城費,項公子,我就代替光州府的百姓謝謝你了。”

  一言既出,滿屋子的人都愣住了。

項家的隨從愕然,陳二咂嘴:“得,謝來謝去謝出錢了!”2k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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