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只有陳魚的慘叫聲。
所有人都看著姜名揮刀快速的割黑色的腐肉,沒有人再阻止也沒有人指責他的動作粗暴。
姜名不講手法,幾個同伴也狠狠的壓住陳魚,直到將黑色腐肉割盡露出紅肉以及有血開始流出來才停,陳魚已經暈死過去了。
“給他包扎傷口。”姜名說道。
看傻眼的大夫們回過神,忙拿來傷藥白布,一番折騰將陳魚半個后背裹起來,任誰看到也不會相信,這是幾道淺淺的傷疤造成的。
做完這個姜名將陳魚翻過來,在身上摸了摸,再皺眉看同伴們:“你們帶著驅瘴丸了嗎?”
同伴們便都打開隨身的小布包,室內的人都好奇的看過來,見里面有小巧的瓶子,有的是藥粉有的是藥丸。
“我還有。”一個同伴說道,將一個小瓶子遞過來。
姜名伸手接過,抬肘撞了下陳魚,陳魚一聲悶哼幽幽醒過來,還沒反應過來怎么回事,姜名將瓶子對準他的嘴倒進去:“吃下去。”
陳魚下意識的張口,藥丸滾進去,咽了一半回過神,劇痛也傳遍全身便要掙扎,姜名抬著他的下巴,讓陳魚咽下了最后一顆藥。
陳魚發出劇烈的咳嗽,咳嗽又讓他傷痛加劇發出哀嚎:“你們到底干什么!”
這也是屋子里所有人的疑問。
“他這種傷我們稱作死魚疽。”姜名站起來解釋,“很少見,也很致命,因為基本不會發現,傷口看不出來,只會出現打擺子,隨著傷口的痊愈打擺子會越來越少然后消失,但毒疽會在身體里蔓延,什么時候發作說不準,有的是幾天以后有的是幾年,但外表根本看不出來,直到發病,而一旦發病就很難救回來。”
大夫們紛紛驚訝:“從未聽過也從未見過,竟然還有這種。”
“這個是怎么回事我們也說不清,反正我們因為水戰站立在水中多,有傷口的時候會染上這種毒疽。”姜名道,看了眼武鴉兒,見武鴉兒沒有看他,只是盯著陳魚似乎在思索什么,而且手按在腰里慢慢的摩挲。
“都將?”姜名提醒。
武鴉兒收回視線,道:“水中真是藏著這么多兇險啊,我在想如果我當時下水了,可能也染上這種毒疽了。”
也不知道為什么,當聽到死魚疽三個字時,他的腰間莫名的發疼,就好像他也染了這個毒疽。
“都將沒有下水。”姜名道,“是不會染上這個的。”
武鴉兒笑了笑:“或許是上輩子染上了吧。”回歸話題,問這個死魚疽是怎么回事。
姜名解釋不上來:“我們也不懂這個,有人說是水中死魚留下的,也因為死狀像死魚,大家就叫它死魚疽,就一直傳下來這個名字。”
適才已經親眼看到明明痊愈的傷口下的恐怖,盡管姜名解釋不清,大家也沒有質疑他的話。
陳魚也沒有再說話,傷痛呻吟著被抬回床上。
“那這算是好了嗎?”大夫問。
姜名道:“應該沒事了,發現的早,再晚一兩天,就算發現也沒用了。”
武鴉兒道:“把下過水的人都叫來,請姜管家一一查驗。”
大夫們應聲是忙忙的出去了。
屋子里的傷兵們恢復先前,有的打開門窗散屋子里的腐臭,有的跟陳魚打趣十天半個月不能下床了,更多的則是看姜名等人,好奇少了幾分,多了幾分敬重和感激。
陳魚更是紅著臉對姜名說了聲謝謝,雖然沒有親眼看到自己傷口下的腐肉多可怕,但疼痛以及身上的傷布讓他知道自己撿回來一條命。
姜名笑呵呵:“一家人客氣什么。”
陳魚的事讓大家嚇了一跳,不過經過姜名的檢查其他渡河的兵將沒有這個癥狀又讓所有人松口氣,萬幸萬幸。
“會水,水性還很好,而且在水里受傷的癥狀也都熟悉,還會治療。”
“我可記得很清楚,竇縣附近可沒有什么大江大河。”
“所以他們根本就不是山賊。”
營帳里胡阿七走來走去分析,最后停下來手在輿圖上敲了敲。
“他們是水賊。”
屋子里的幾個原本認真聽他說話的將官呸了聲,都笑起來。
胡阿七瞪眼:“你們別笑啊,我說的很有道理,大家來看看,竇縣附近哪里有合適的江河湖水,說不定就能找出他們的來歷。”
屋子里的人七嘴八舌嬉笑,胡阿七急的嚷嚷,營帳被掀開了武鴉兒走進來。
胡阿七看到他大喜跳過去:“烏鴉你去哪里?你這幾天干什么呢?不見人影。”又用力的嗅了嗅,“你身上什么味道?”
武鴉兒沒有回答他的話,只問:“你們干什么呢?”
胡阿七被提醒立刻忘記了詢問味道,拉著武鴉兒來輿圖前,將自己的結論又說了一遍:“烏鴉,你來看看他們會是哪里的水賊?”
武鴉兒將他的大拳頭從輿圖上拉下來:“就這一副輿圖了,小心點,他們是山賊還是水賊又有什么區別?知道他們是哪里人又能如何?”
好像也的確沒什么區別,也不能如何,只要武鴉兒的母親在他們手里。
胡阿七聳聳肩:“知己知彼嘛,他們對我們什么都知道,我們對他們可什么都不知道。”
“知道他們沒惡意就夠了。”武鴉兒道,“至少目前沒有。”
只要沒有惡意,那就什么都好談,也好相處,有話也好說,這的確是最關鍵的事。
營帳里的人們便繼續笑,胡阿七也不再堅持。
武鴉兒坐到桌案前看了眼輿圖,視線沒有搜尋竇縣附近的大江大河大湖,而是掃過整個輿圖,山賊也好,水賊也好,賊是劫掠,什么賊會把劫掠說成作戰?
那個姜名適才說過一句話,雖然及時改了口,但他不會聽錯,那不是說打魚站立在水中,而是水戰。
他們當然不是賊,能掌控他的三千兵馬,敢千里奔襲沂州城,可渡水殺敵,山賊水賊能做到這樣,大夏朝就不需要衛軍了。
但既然他們不想說,他就不去猜查他們的來歷了,因為他們原本可以一走了之或者旁觀卻主動幫忙渡水一戰,為此不惜暴露自己的來歷。
他們有義,他武鴉兒便有情。
姜名再一次被請過來,武鴉兒指著擺在桌案上的一個不大不小的包袱:“這是給我娘準備一些東西。”
先前姜名要告辭時武鴉兒讓他等一等,說要準備些東西給武夫人送去,現在是準備好了,姜名笑著應聲是,拿起包袱,并不重,軟綿綿應該是一些皮毛什么的,再過些時候就要冬天了。
“夫人和少夫人給都將的冬衣應該也在路上了。”姜名說道,將包袱背在身上就要走,武鴉兒又喚住他。
“這是給少夫人的。”他說道。
信嗎?姜名伸手,武鴉兒遞來一個小木頭匣子,新的裝信的方式?他沒有再問也沒有多看收了起來。
“新帝登基必然會封賞官員,我到時候會為少夫人請封。”武鴉兒說道。
書信禮物什么的都是表面虛禮,昭告天下的封賞才是實打實的交易,姜名站直身子露出激動歡喜的笑:“我要趕快回去告訴少夫人這個好消息。”
徐悅在武鴉兒門外探頭喊都將。
旁邊有兵走過指點:“都將去送姜管家了。”
徐悅啊了聲:“姜老哥要走了啊,我得送送去。”他轉身走,又皺眉用力嗅了嗅,回頭看武鴉兒的營帳,嘀咕一聲,“都將這里怎么這么香?”
這香氣勾起了他的回憶,徐悅帶著幾分悵然。
“就像少夫人的營帳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