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馮霽雯的授意,小仙將秦顧請進了外堂中等候。
  “秦大哥請吃茶。”
  秦顧剛落座,小仙便送了茶水過來。
  秦顧行武出身,卻也自律守禮慣了,見狀站了起來雙手接過茶盞,并點頭道:“多謝。”
  小仙也回以點頭,繼而便側立到了一旁。
  外堂中除了守在門外的兩名二等丫鬟之外,堂內只有她與秦顧二人,一時安靜備至。
  秦顧將茶接過之后便放在了一側。
  他行走在外,謹慎慣了,甚少會碰外面的茶水飯食之物。
  小仙見了也未開口。
  實則她想親口對秦顧道一句謝。
  秦顧時常出沒在馮霽雯左右,她自是見過的,起初并未在意,但偶然一次,卻得知當初得了太太的吩咐對于齊賢下手的,正是此人。
  她有意言謝,但思及不堪往事,又恐彼此尷尬,著實難以張口。
  有些東西,平復了是一回事,可若再要提起,卻也需要勇氣。
  此時馮霽雯由內間行了出來。
  秦顧忙又起身。
  “太太。”
  他行禮罷便問:“不知太太有何吩咐?”
  “舒志,你先回去罷。”馮霽雯轉頭說道。
  馮舒志雖在她面前容易有些孩子心性,但到底也是明事的,見狀不疑有他地便帶著小野子離開了棠院。
  此時馮霽雯看著小野子的背影,與秦顧說道:“便是這個孩子了,你好好地查一查他的身世來歷,多加留意些,看看可有什么奇怪之處。”
  這是昨日里丁子昱特意請她幫的一個忙,只道是多日瞧著小野子眼熟,想要印證小野子的真實身份是否另有隱情。
  秦顧雖覺有異,卻也未曾多言,只態度恭謹地應了下來。
  天色臨黑之際,福康安帶著小廝福英來到了鳳西茶樓中。
  鳳西茶樓里因有著全京城最受歡迎的說書先生壓場的緣故,白日里很是熱鬧,然近了晚上,無了樂子可尋,茶客們自然也就少了許多。
  茶樓里的伙計認得福康安,見其剛一進門兒,就忙地熱情周到地將人迎上了二樓。
  “今晚我們爺想借貴寶地兒清靜清靜——”
  福英丟了一個錢袋子過去,伙計穩穩接住,喜笑顏開地點頭道:“是,是,小的明白!”
  晚間本就沒什么客人,二樓更是少有人去,挨個兒賠了笑臉又免了茶錢,只道是有‘開罪不起’的人物想要借地兒歇歇腳,茶客們雖有不滿,卻也皆紛沓離去了。
  沒法子,京城這塊地兒就這幅德行,有權者為大,有貴人興起要清個場,也非什么怪事。
  整個二樓安靜備至,剛沏的茶烹香入鼻,福康安卻沒心思去嘗一口。
  他皺眉望向窗外。
  街道兩側的店鋪已點起了燈籠。
  人還沒來。
  福康安扭過頭來,緊皺的眉頭仍未紓解。
  不知為何,他眼前忽然很不合時宜地浮現了一幅畫面。
  那日他因阿瑪一句有意同英廉府結親的話,跑來了鳳西茶樓大鬧。
  他當著眾人的面,將溫熱的茶水潑到了馮霽雯臉上。
  當時很罕見的是她既未有發火,也未有露出委屈的神色來。
  而是以牙還牙地將一整壺茶水都澆到了他腦袋上。
  雖也如往常一般大膽,但如此同他對著來,卻是頭一遭。
  而自那以后,在他面前再無以往半點仰慕眷戀,便是屢見不鮮了。
  “我做過的或是沒做過的,我心底自是比你清楚。可你眼中的偏見,不知你自己可曾看得清楚?”
  她臨離去前語氣平淡的一句話,他至今竟還記得一字不差。
  他眼中的偏見,他自己可曾看得清楚?
  再想到那日香山楓會后,他攔住她的馬車,她既不解釋也不辯駁的模樣,卻隱約覺得心煩起來。
  他不知自己在煩些什么。
  “三爺——”
  福英低聲提醒了一句。
  福康安回過神來之際,只見有一名丫鬟打扮模樣的女子上了二樓,正垂首快步向他走來。
  他一眼便認出了丫鬟的身份。
  即便沒有那封約他來此的信,他自也知道金溶月的貼身丫鬟是何人。
  只是他尚且未來得及開口詢問可是金溶月出了什么事情,那剛來至他身前的丫鬟便“撲通”一聲直直地跪了下來。
  “信是奴婢瞞著姑娘偷偷送出來的,今日奴婢出門姑娘亦不知曉……但奴婢當真是想不到除了福三爺您之外,如今還有誰能救我家姑娘了!”
  福康安聽得一驚。
  “可是金二小姐遇到什么麻煩了?快說!”他忙地問道。
  福康安回傅恒府的路上,臉上寫滿了心神不寧四字。
  那丫鬟與他道,只因金二小姐眼下名聲有損,金家便生出了要將其嫁給海蘭察府上五公子的念頭——
  那個空有一身力氣的五公子他曾見過數面,那樣的人,金二小姐若真嫁了過去,此生說是就此毀了也不為過。
  金二小姐那樣清烈的脾性,如何肯答應?
  聽丫鬟說,若非是救治及時的話,金二小姐已然自縊而去了!
  可即便如此,金大人還是不肯改變主意。
  聽完這些,他惱極了,也心疼極了。
  惱的是金家一味只會顧忌坊間議論,竟全然不顧女兒死活。
  心疼的則是金溶月分明無錯,卻要承受這樣的苦難。
  而不難推測的是,倘若金家執意如此,金二小姐恐怕當真要性命難保。
  丫鬟求著他想法子,他卻根本想不出什么像樣的法子來。
  他再如何擔心掛念,可此事到底是金家的私事,他要拿什么身份來阻止?
  福英看出他的煩惱所在,猶豫再三,還是忍不住勸道:“恕奴才多嘴,奴才覺得此事……三爺您不適宜插手。單是今晚您見這丫鬟之事,若叫夫人知道了,只怕都難以交待啊。”
  自家爺一貫是沖動的性子,而金二小姐又是爺的死,他當真害怕爺一時熱血上頭,再做出什么欠考慮的事情來。
  福康安聽罷抿緊了唇,未語。
  理智告訴他,他確實不應該插手此事。
  可難道要他當作什么都不知曉,眼睜睜地看著心上人被送入火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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