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陽王借酒裝瘋,蕭皇后也在場呢,能怎么樣,他裝醉,她裝懵唄。
皇帝都沒發話,輪不到她開口。
要她說,謝家是撅了她的面子,也很不給力,但還不到仇人的地步,謝家倒了于她是沒任何好處的。
至少,謝家要比褚、何、齊幾家對她的威脅要小得多。
于朝廷之事也是,大梁經歷了天下大亂,直到現在還是在恢復生息的階段,唯才是舉才是明確的。
你管他什么心思,什么手段,為你所用才是真的。
歷朝歷代都不缺權臣,她就理解不了,憑什么到了永平帝這里就這么容不下人?
他權他的,他總有死的時候吧?他不死,他家里人不死嗎?家里人一死,他不就得致仕?還用你日防夜防?遠的你不看史書不知道,格局小沒想到,前有吏部尚書徐耀祖,會稽大長公主一死,全家丁憂,后有郗廷尉一家。再不濟他親岳丈一家不也如此?還怕他謝家都是銅皮鐵骨死不了的老妖精?
連蔡家都看謝顯不順眼,想拿這事兒打擊謝家。
樁樁件件都擺在皇帝眼前呢,還能把他給愁的這熊樣兒。
真想把謝顯給卸了,你翅膀硬了也行,翅膀還沒硬,就防著這個堵著那個的,是真不怕把有用之人都給消磨光了。疑人不用,這就不現實,當皇帝的哪有幾個不疑的。
你能掌控住局勢,你才高竿,否則人人都是明君了。
可這些話,站在她的立場上,不能說。
盡管和謝家有了裂痕,可是她和謝家是有親戚關系的,又是從謝家出嫁,即便她一顆丹心向明月,替永平帝著想,放在他那里都得懷疑她有心幫謝家說項,和他不是一條心。
還是那句話,格局太小,眼界太低,不足以堪大任。
因緣際會讓他成了皇帝,什么缺點短處就都顯出來了。
蕭皇后越是和永平帝交心,就越打心底里瞧不上他那點兒小心思。
但說心里話,她也不想謝顯一家獨大,到時受擠兌的是皇帝和她。謝顯明顯是個小心眼子,記仇的很,睚眥必報的那么一個人。
她還要為將來蕭家重返權力中心打好基礎呢。
謝顯不能倒,但也不能獨大,至少目前不管是皇帝也好,還是她也好,對謝顯那絕對是制衡為主,不能過份,也不能讓人真看出來誤解,是存心讓謝顯做大的。
有淮陽王這樣的人挺好,動了他們的利益,有他們盯著咬呢。
就這么聊著,說的其實都是老生常談,可永平帝就覺得心里敞亮了不少。憋心里他都要炸了。
也就和蕭皇后能聊聊這些,褚貴妃那身世,永平帝知道后不是沒有憐惜,可這朝政上的事兒褚貴妃真沒蕭皇后這么透徹,說的都是彩虹屁,各種夸他就對了。
當然,他愛聽。
可沒用啊,聽著樂呵樂呵行,這種憋屈事其實他也真沒臉和褚貴妃說。在她心里,他可英明神武著呢,怎么可能讓人擠兌的半夜都睡不著?
“……你,今日可還好?”永平帝握住蕭皇后的手,眼睛盯著的卻是她寬大里衣下的肚腹,看不出有三個月了,皇后因為這一胎沒少吃保胎藥,可是吃什么吐什么,整個人瘦了兩圈,臉色甚是難看,連肚子都不甚明顯,寬大的衣裳再一罩根本看不出懷孕的樣子。
“以后切不可這么晚了還不歇息。”
蕭皇后忍住白眼沒翻上去:還不是今日鬧的不像話,她算準了這位一準來騷擾她?
“你說,”永平帝遲疑了,像是猶豫著這話該不該說。
最后一咬牙一跺腳:“后宮里這些個龍嗣相繼流產滑胎,能不能是謝顯在后邊……”不用說太直白,已經很明了。
蕭凝表示,別的人她不知道,至少自己下手這一堆一塊兒的,可沒半個人摻言,全盤是她自己的計劃。
用的是謝家人沒錯,但主意肯定是自己拿的。
……這得是什么腦回路能說出這些來?
“陛下,可愿聽我一句肺腑?”蕭皇后沉吟道,洗洗睡吧。
順帶把腦子也洗洗。
“梓童但說無妨。”
蕭皇后:“如果是謝顯,他意圖何在?如果不想龍嗣出世,連趙婕妤和陸美人的孩子都不會讓生出來。而相繼落胎的卻只是高位妃嬪,在我看來,最大的可能還是各世家互相盤算爭利,屬于各方利益摻雜進來的后果。”
永平帝愣了半晌,最終嘆了口氣。
“梓童說得對,你說的對。”這是最合理的解釋。
蕭皇后看著月光透過窗棱滲進了屋內,七月中,道家的鬼節,連人都透著絲鬼氣了。
鬼迷心竅。
“始寧與袁琛和離后,康樂公主一直希望能再給她找門上好的親事,也好解一解晦氣。今日與我說和,想看看陛下是不是能給指門好親,最好是在世家里,有前程有作為的才好。”
永平帝拉著蕭皇后上了榻,冷哼:
“她倒是想的好,也不看看之前鬧的是有多難看,還想找世家,還有前程作為的。像她這么大年紀,又成過親,還要求那么高。”
再說了,世家就都好啊,讓謝顯都給整的七零八落,能提的起來的小郎都是少數,早被人搶定光了!
連皇家正經的廬江公主都嫁給的寒門出身的楊劭,始寧臉咋就這么大,還想高出廬江一頭?
比楊劭更高,還是世家的,咋的想和蕭大娘子搶人啊?
她倒是有這膽,有這臉。
蕭皇后柔聲道:“再怎么樣也是皇家的縣主,該給的臉面還是要給的。我看著,不拘世家,還是寒門,有能力和前程才最重要,陛下不妨看看有沒有可用之材,或者可提攜的,我看也不是全無用處。”
說的正在永平帝心縫里,滿意地拍了拍蕭皇后的小手。
“朕知道了。”
蕭皇后想著今日在宴席中受驚過度的始寧縣主,走的時候臉色煞白,兩腿還打顫呢,少不得明日要派人出宮去安撫一番。
既然決定物盡其用了,該做的場面活還是得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