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顯想的周到。
謝府里的人事不算復雜,一共三房,人丁不算興旺。但是闔府下人卻不少,這是門面,世家必不可少的。這里面盤根錯節,少不得有陣子才摸得清。
袁夫人手下帶出來的,那是跟著袁夫人掌中饋,吃過見過的,單拎出來也余威尤在。
若是賞下來,因在婆母身邊待過的,天然就隔著一層,遠了不好近了不便,如此安排正好,用完就給人家送回去了,借用而已。
蕭寶信體會謝顯的用心,待二位嬤嬤很是熱情,未語先帶七分笑,話沒說完棠梨的荷包先賞下去了。
“我新進謝家,不通事物,以后還需要二位嬤嬤指點。二位是阿娘身邊得力的,本該陪在阿娘身邊,卻因我這小輩,擾了阿娘,這是我的罪過。”
蕭寶信十足坦誠:“嬤嬤有話盡管直說,我不是藏著掖著的人,咱們開誠布公,都省卻了許多時間。到時嬤嬤早日能回去陪阿娘。嬤嬤都是阿娘身邊的老人兒了,沒你們在身邊定然是不自在的。”
二位嬤嬤再行謝過。
“夫人有吩咐,奴婢哪敢不遵,定然盡心盡力協助夫人。”
不過二人雖然嘴上這么說,心里卻止不住驚訝,她們是袁夫人在娘家在跟在身邊伺侯的,無論袁家還是謝家,都是世家大族,行走坐臥都講規矩的。
她們就沒見過這么直來直去,半點兒不迂回的性子,那真是爽快的有點兒嚇人。讓她們有階段性的不適應。
不過蕭寶信不理那個,在長輩面前憋著,沒道理在下面的人眼前還要憋著,可不是要憋瘋她嗎?
兩位嬤嬤就在蕭寶信身邊留下來了。
這才說完了話,趙嬤嬤便捧著冊子交到蕭寶信手上,第一冊是謝氏族人送上的賀儀名冊,第二冊則是朝臣們的賀儀。
雖然只有潘朔被邀參加了婚禮,但未受邀的一些寒門庶族也都送上了賀儀。
謝顯出仕這兩年,并沒有墨守成規與寒門庶族劃清界限,反而頗多舉薦,儼然交好謝顯已然成了針對世家大族最鋒利的武器,沒得過謝顯好處的都湊熱鬧送上賀儀。
反觀世家,那些禮小打小鬧,那還是看在謝家老太太還在,也有沖著謝三爺的,不過從賀儀的份量上就能看出來,不走心的居多,走心的那就是成心挑了不功不過的,與以往的份量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謝氏族人,包括謝二爺、謝三爺的都記錄在冊,也都乏善可陳。
趙嬤嬤直言不諱地指出,惹得方嬤嬤側過頭瞥了她一眼。
誰都知道,之所以族里族外送的賀儀不比以往,那是都不看好謝家與蕭家聯姻,話說回來,某些人能送上賀儀袁夫人都挺驚訝,看來大家伙是被皇帝料理的見了成效,不再自命清高,排擠異己,還是留了一線以便日后好相見。
可是說是一說,當著郎主夫人把話說開了就又是一回事。
當著光頭說禿子,這不是打人臉么。
說是大家開誠布公,可這一巴掌是不是打的太狠,腫了?
從來上位者的話,聽聽也就算了,還能當真的聽不成?
誰知蕭寶信還真沒撂臉子,也不知她聽懂沒聽懂,只問道:“這是該歸入公中,還是歸入容安堂庫里?”
趙嬤嬤笑道:“說是公中,其實是郎主每年將銀錢器物撥入公中,供家里的開銷,一切看夫人的意思。以前老夫人嫁進謝家,是歸入公中的。但后來家里添人進口,就歸各房了,還是要看郎主及夫人的安排。”
蕭寶信點頭,“那就先歸入容安堂,待我與常侍商議過后,再定不遲。”
方嬤嬤點點頭,覺得蕭寶信處理還算得當,沒有半點兒小家子氣。與郎主有商有量,起碼進退還是得當的。
要知道這二位在袁夫人身邊管的卻是不同,趙嬤嬤一向理財,協助袁夫人管著庫房,迎來送往。而方嬤嬤卻是掌人事,管規矩的。上管過謝府一府的人事安排,下理過自在院里里外外的丫環婆子,扒拉人玩兒的得心應手。
她們是袁夫人的左膀右臂,郎主自是知曉,可是卻在夫人面前指點道姓的要她們,回護郎主夫人之意那是相當明顯了。
果不其然寶娘袁夫人但凡郎主求到她那,就沒有不應的。
好在這些年她們也教了下邊人不少,一時半會兒倒是出不了岔子。再者自在院里的袁夫人心無塵念,早沒了在這府里爭競之心,自在院說好聽了是謝府個院子,可受他們夫人的影響,半院子的人都燒香念佛,心慈面軟的跟個軟面團子,清新寡欲的很。
不似在這容安堂,才進來不到一個時辰,就看這冊子就已經刀光劍影的很了。
這里面可都是人情往來的學問。弄不好,一身的腥。
因為禮尚往來拿捏不準,兩家鬧掰了的不是沒有。
明月將人帶過來,交待完了便退下。
蕭寶信看完趙嬤嬤送上的賬冊,又將今日謝家長輩送的賀儀記錄在冊,歸到自己庫里,之后棠梨捧著嫁妝冊子,又理了遍,等到全都理完了已經是申時,中間只喝了碗粥。
她抬頭望望外面,正想問謝顯何事處理了這么久,就見他自外緩緩走了進來,嘴角噙著笑,不錯眼珠兒地望著她。
蕭寶信頓時呼吸一窒。
這張俊臉有毒,以往久久看一次覺得好生俊美的郎君,可是嫁進來了,朝夕相對越看還越是覺得俊。
“中午吃了嗎,餓不餓?”蕭寶信問。
謝顯:“吃了點心……你一直在看賬冊,沒吃過?”掃了眼下面的人,發現……唔,都是蕭寶信帶過來的陪嫁丫環,追究她們倒像是掃了她的臉面。
他摸了摸鼻子,將心里那點兒不悅壓下。
“我也不餓……一會兒去祖母那里用晚膳?”蕭寶信問道,將帳冊放到一邊。
謝顯見她不再繼續看,便到她身邊坐下,將下人們都打發了出去。
“府里規則沒那么多,你不必太緊繃。”他掃了眼榻邊的冊子。“如果有什么不懂的,盡管問我,或者阿娘。遇到不好決定的,或者掃人臉面的,你只往我身上推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