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支燕軍隊伍是突然出現在魏國東部、西峣地區的滄瀾平原盡頭,而后自北往南,從魏軍后方奇襲前線。
這地方靠近森林邊緣,人煙罕至,只有零星幾個小鎮。因此燕軍出現在這里,基本躲過了魏人的視線。
這一場里外夾擊,燕軍一口氣拿下了滄瀾平原上最重要的四座城池。這時魏人也反應過來,不顧風雪出擊,終于搶回一座。
這幾場戰役打得那叫一個慘烈,燕國兩名大將折殞當場,魏國修行者都死了七、八個。雙方死傷的兵員合計超過了五萬余人。
最后,是先發制人的燕國宣告了這個冬天的勝利。遭受重創的魏軍只能放棄平原往北退縮,大部分都撤回丘陵地帶。
戰爭至此進入了新的拐點。
滄瀾平原是魏國南部相當肥沃的產糧地,燕軍一旦拿下,只要捱過了春、夏兩季,就有源源不斷的糧食供給,為燕軍的繼續北侵提供有力支撐。
此地將變作補給充足的大后方,燕軍的行動成本會大幅度降低。這對整場戰爭的進程將有深遠影響。
這一戰扭轉戰局,在燕國國內也改變了民議的風向。原本指責燕王剛愎自用、隨意揮霍人命的聲音被壓了下去,訟其用兵如神、大殺四方的贊歌開始唱了起來。
軍隊士氣也跟著高漲。
“幸好現在還是隆冬。”燕軍不能趁勝追入大雪覆蓋的山區。等到開春還有個把月,士氣又會重新變得平緩。馮妙君皺眉,始終有一點想不通,“燕軍是如何飛過數百里的障礙,直接抵達平原北部呢?這事蹊蹺,甚至都無人看見。”
難不成是插上翅膀飛過去的?
如果她不是女王,恐怕現在已經要奔過去親眼看個究竟了。
魏都,宮城。
蕭衍正在用膳。
陽光燦爛,他臉色卻不好,面對偌大一桌子山珍海味,竟有食難下咽之感。他并沒有召嬪妃侍候在旁。
有時候,國君需要一個人靜靜。
“國師到!”
通報聲還未結束,云崕就走了進來,白衣翩翩,豐神俊秀。
他的鎮定從容讓滿嘴火泡的蕭衍很不爽,冷哼一聲:“你來做甚!”
“聽說今天的食單上有脆皮鴨子。”云崕指了指桌子,“我府上的廚子總做不好,只得進宮來吃。”
蕭衍滿面不快:“平時找你商量軍機,也沒見你這般積極。”話雖如此,還是吩咐宮人再取一副碗箸來。
云崕挾了一塊鴨子。薄薄一層酥皮入嘴即化,舌尖上全是油香,卻不膩人。他贊了一聲,心里卻想到某人尤其好這一口香脆。
那廂蕭衍也正好說到:“對了,你說過新夏會助魏抗燕,現在它怎還是按兵不動?”
“那你恐怕得問新夏國師了,君子一諾千金,但安安什么時候履行就非我所能把控。”云崕聳了聳肩,“不然,你讓我跑一趟新夏,我親自催一催她?”
聽到“新夏國師”這四個字,蕭衍臉色更臭了。
那新夏女王是不是跟他有仇?把他的國師迷得神魂顛倒也就罷了,連他蕭衍心愛的女人也要搶!
那是他從少年時代就憧憬不已的女人,好容易捱到熙國覆滅,本以為有機會把人招過來了,誰知她最后被新夏騙去當了國師!
早知如此,他當年就該親自走一趟熙國勸說玉還真!
“你去了,誰替我調配元力?”蕭衍每字都像從牙縫里擠出來,“這都快要開戰了!”
云崕遺憾地嘆了口氣。快一年沒見到她了,也不知那小沒良心的有沒有想起他,有沒有對別的男人巧笑嫣然。
“云崕,還記得你我的約定么?”
“當然,否則你以為我在做甚?”云崕瞇了瞇眼,“打開地圖看清楚,現在,你不就是爭霸天下么?”
天下原有七個大國,安夏被魏國吞并,后又成立新夏;峣國被魏夏瓜分;蒲、熙都被燕國所滅。
所以到現在為止,南北大陸各有一個霸主,即是燕和魏。
這兩強相斗,爭的就是最后的霸權。
云崕早就說過,會助魏國爭霸天下,如今已在履約。
當然蕭衍也明白,這其實是云崕和燕王之間的戰爭。他正色道:“盡快讓新夏出兵。”
云崕輕輕道:“新夏人和峣人跟我們都有仇,不愿女王出兵。”安安如像燕王那樣強令軍隊出擊,勢必激起軍民反感。
“那是她的事。”蕭衍面沉如水,“君無戲言,說到自然就要做到。”
云崕又挾了一箸銀芽炒蟹肉,慢慢咀嚼:“會的。”
不久以后,云崕聯通馮妙君,才揭開了燕軍奇襲獲勝的謎底。
原來燕軍并非空降,而是走了水路遁過去的。確切來說,是從水底“走”過去的。
滄瀾平原和森林的交界處沒有人類常住,這也是燕人選擇此地冒頭、集結的原因。不過他們還是留下了目擊者,只是非人而已。
依云崕的說法,居住在森林里的幾只妖怪來報,四十余天前有大量人類軍隊從月神湖的底部走了上來,一隊接一隊,約有四、五萬人,在湖邊集結了小半天就開始往南走,竟是連過夜都不曾。
它們沒敢露面,只能暗中觀察。那幾萬人類當然不可能直接從前線游到這里來,他們是“走”過來的。
妖怪信誓旦旦道,月神湖水被無形的力量從中間分開,露出底下濕漉漉的湖床。直到所有人類上岸,這異象才結束,湖水重新填滿所有空間,整個月神湖歸于平靜,好似什么也未發生過。
馮妙君的第一聯想,當然就是紅鼎發賣會上被神秘買家拍走的分水戟了。現在看來那買家也不咋神秘,無非就是燕王或者燕王手下。他們拿分水戟在手,引導大軍走水路繞過前線,直接從魏人背后殺了個回馬槍。
但是問題就來了。
月神湖底通往哪里?
這個問題,云崕當然也問過了。出乎意料,森林里的妖怪原住民給出的答案居然是:
禁忌之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