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馮妙君再游近,就能清晰看出這頭魚妖根本就是在水中翻滾。魚臉雖然沒有表情,但從它的動作來看,與人滿地打滾沒什么區別。
馮妙君更是留意到,它腮邊的鱗片不再亮光閃閃,反而呈現一種詭異的墨綠色。
這是怎么了?
晗月公主不知何時掉出了魚嘴,但她雙手被縛游不動,只能漸漸往下沉去。她也看到了馮妙君,瘋狂地搖頭求救。在她看來,眼前這人是峣國小兵,個子很小,貌不驚人,但好歹能救她上岸吧?
魚妖掙扎了一會兒,動作越見遲緩,最后終于不再動彈。馮妙君游過去,在龐大的魚身上拍了幾下,它就飄飄忽忽地下沉了。
看來真是死了。
這時,馮妙君才敢去抱晗月公主。
魚妖既死,她救起晗月公主的舉動就只是單純的救人,才不算是違反契約。
果然她拎著好友快速浮上水面,只見青天白日,沒有雷擊從天而降。
晗月公主喘了幾口氣,急促道:“送我上岸,快!”
馮妙君不聲不響,挾起晗月公主就往岸邊奔去,每當兩人身形下落,她只需在水面上輕輕一點,就能穩穩向前滑行數丈。
這一手水上行走的功夫,其實原本是云崕傳授給她的,想到這里,馮妙君抿緊了嘴。
晗月公主忽然道:“注意我的手,別扎著你!”
馮妙君是抄著晗月公主的細腰前行的,一低頭就見到她右手無名指上的戒子頂端冒出一根長針,針尖浸了水,在陽光下閃著淡淡的光——綠光!
她一下明白了:原來晗月公主是用上了這個!
這只戒子是晉王交給女兒的防身之物。原本上面嵌著的水晶里灌滿了珍貴的毒液,見血封喉,據說連上古的仙人也承受不住。現在戒面變成了透明,顯然藏在里面的毒全都扎進了魚腮,這才讓魚妖沒掙扎多一會兒就倒斃。
想到這里,她不由得感嘆晗月公主還是跟從前一樣魯莽。她下毒時還在魚妖嘴里呢,那家伙滿口剃刀一般鋒利的牙齒,能像切黃油一樣將她咬成兩截。她就不怕它劇痛之下咬緊牙關?
晗月公主也有些詫異,沒料到這人作小兵打扮,竟有這等神通。
轉眼就到岸邊,晗月公主還未來得及吩咐,這人就將她丟在岸上,自己身形一閃,遁入林中不見。
喂,好歹救人要救到底吧?這人沒見到她還被捆得嚴實嗎?
馮妙君遁入竹林之后又奔行四百余丈,前方就傳來了雜亂的腳步聲,還有兵甲锃锃的摩擦聲。
那是峣人的一支部隊。
她足下不停,直奔峣軍而去。其修為遠勝于黑衣人等,也就更早聽到峣軍傳來的動靜,這會兒已經從儲物戒中取出一副弓箭,而后躍到高高的竹子枝梢。
約莫有三百多個峣人奔到這里,領頭的副尉正想兵分三路開搜,哪知話還未出口,前方嗚嗚嗚傳來厲鳴之聲,隨后兩支長箭齊齊射入他腳邊的土地!
響箭?
“敵襲!”副尉一抬頭,正好望見前方三百丈處有個峣兵立在竹梢,有風吹過,這人就像處在水波中載沉載浮。
他微微一怔,這人手中又射出 第四支箭,同樣帶著尖厲的響聲而來。副尉讓開兩步,這支箭就突然爆開,威力不小,有兩、三個人被炸傷,前排四、五人被濺得滿身泥點。
副尉有罡氣護身,倒沒有這樣狼狽。他繃著臉皮道:“追!”這是挑釁他們哪?不能忍!這人雖著小兵服飾,但哪個小兵能有這么好的功夫?
馮妙君見他們追上來了,頓時折了個方向就跑。她在竹梢上縱躍,到底比地面上奔行慢了些許,這些峣人眼看兩者之間的距離越來越小,追得也越發起勁了。
未幾,眼前豁然開朗。
竹林到頭了,前方就是湖岸,那個奇怪的小兵不見蹤影,反倒是湖岸上倒著兩人,一個身著黑衣昏迷不醒,另一個么……
副尉見到她,眼睛一下就直了,先前無論追的是誰,這會兒早被他拋去九霄云外了。
他大步奔過去,替尊貴的太子妃解了束縛。
晗月公主活動一下麻##痹的雙手,急不可待:“孩兒被擄,你們速去救援!”方才救她上岸的峣小兵有些古怪,但她急著救回自己的孩子,此事轉眼就拋去了腦后。
“是。”
所有人抖擻精神,沿著岸邊一路搜救,那干勁可比追逐馮妙君要充足得多。
晗月公主應是安全了。
望見這一幕,隱在林中的馮妙君才長長松了口氣,轉頭走了。
她先前去引峣人部隊過來也有個名目,可算是攻擊魏國對手繼而逃跑,只不過逃跑的方向恰好在湖岸而已。天道有知,便不能判定她是出手助峣。
果然,這一回她沒有再引發天地間的異象,可見天道是默許了她的作法。任何條約都有漏洞可鉆,她和魏國之間的協議同理。
她找了個安靜所在,將白板掏出來置在掌心,擔憂道:“是我不好,你傷得怎樣?”若非她太過大意,白板也不至于負傷。
白板被烤得外焦里嫩,像是個炭團,連變形都不能,周身仍是炙人的高溫,可見方才捱那一次雷擊有多慘烈。它有氣無力道:“死不了,但我傷得太重,恐怕暫時幫不上女主人了。”
天道說話算話,說是“警告”,那降下來的雷擊就是以警懲為目的,不致命,只重傷。只是傷在這個時候,馮妙君無端少掉一個得力助手。
她掏出一塊精金塞給它,愧疚道:“無妨,你歇著就是。”
白板也不推拒,勉強裹住整塊精金就凝固不動了,由著馮妙君將它收起。修行者受了傷可以從靈石中抽取靈氣回復自身,而液金妖怪的方式與眾不同,特異金屬才是最好的補品。
白板沒有性命之危,這讓她欣慰不少,可是耽誤了這會兒功夫,魏人多數退回主殿內,峣軍對他們的包圍圈已經形成,馮妙君再想混進去,已經不容易了。
晗月公主和云崕,她難以兼顧啊。馮妙君揉了揉眉心,為這一筆爛賬嘆了口氣。
御花園外,又有數騎飛奔而至,守門的衛兵按例攔下。
被拱衛在中間那人撩開防風的帽帷,露出一張英朗而棱角分明的臉,門口的峣人立刻看得呆住。
倒不因為他長得俊,而是這張臉,他們分明在不久前就已經見過了!
這人濃眉一軒,沉聲道:“晉國國師莫提準,求見峣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