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夏王后失笑:“不怕,很快你便是這天底下少有的聰明人。”說到這里,輕輕嘆了一口氣,“你且記住,無論往后旁人怎樣說你,你始終都是安夏的公主,娘親的寶貝。我從不后悔將你帶到這世上來。”
長樂公主不依,嘟著嘴正要再說,安夏王后伸出一指,點在她的眉心。
這一下很輕,似乎也對長樂公主造不成什么傷害,可旁觀的馮妙君甚至都感覺到空間微一凝滯。
而后,長樂公主的神情就淡了下來,仿佛湍流涌入了平靜的水灣。
安夏王后又嘆了口氣,抬起女兒小手,不知從哪里變出一支筆,在長樂公主手心書寫起來。
她寫下的每一個字都是蠅頭小楷,閃著赤紅的光,但寫過之后就消失不見。
很快,長樂公主的掌心就寫滿了小字。最后一筆提起,所有字句一齊出現,閃動兩下,然后重歸于無。
馮妙君卻瞪圓了鳳眼,不敢置信。
她認出來了,安夏王后寫在長樂公主掌心的,赫然就是小搬山陣的啟動法訣!
原來如此。
她始終就覺奇怪,莫提準設置在聚萍鄉的小搬山陣,即便長樂公主誤入其中,可是沒有念出相應口訣的話又怎么能夠啟動?
這個疑團,今日終于解開了。網 寫完法訣,安夏王后再度將女兒在懷中。良久,她才站起身,將長樂公主輕輕推了出去。
“嘩啦”一聲水響。
長樂公主被推出了那個奇怪而灰暗的世界,重新站到了河邊。
她原地呆立了好一會兒,眼里才慢慢恢復了神采,然后“哇”地一聲哭了出來,邊哭邊向河堤跑去。
那段廢堤年久失修,下過雨之后堤面濕滑,長樂公主一腳沒有踩穩,骨碌碌順坡滾下,這過程中腦門兒撞到石頭,“砰”一聲悶響,她直接被撞昏過去。
……難怪,馮妙君心想,難怪她剛到這個世界就覺得渾身疼,腦袋更疼,原來如此!
昏迷的長樂公主滾到坡底,掌心朝下,恰好按住地面一塊小小凸起。
那是小搬山陣的陣眼。
緊接著,繪在她掌心的符文亮起。
那光芒從小姑娘的手上傳導到整個陣法,直到每一根線條都煥出鮮艷的紅光。
紅光過后,長樂公主消失了。
殘破的河堤又恢復了平靜,好似什么也未發生過。
眼前忽有白光閃過,耀眼至極。
馮妙君下意識一閉眼,再睜開時,跟前又是熟悉的桌案和擺件。
她又站在自己的書房里了。
馮妙君再活動活動手腳,終于確定自己是回來了。
完事了?
這樣千載難逢、上體天心的機會,就用完了?她什么也沒悟到啊,只不過看了一遍長樂公主掉入傳送陣的事件回放,順便又增加了無數疑團。
喂,這不公平吧?
馮妙君悻悻,左手攤開,小鼎緩緩浮起,非常溫馴。
這東西雖然是稷器,但用法與普通法器沒什么區別,甚至馮妙君還了解到它有一項特性喚作“千鈞壓頂”,能對方圓十里內的地面進行無差別輾壓。咳,這是根據螺浮島的體積和重量演化出來的屬性吧?畢竟世上哪一件稷器也沒有它的原形大。
至于傅靈川落敗時為何不祭出這個大招,唔,大概是因為不想把烏塞爾城也一起毀去大半?
與此同時,她腦海中還浮現無數關于元力的妙用,都是籍由鼎身傳遞過來的。至于怎樣熟悉而又接地氣地使用,還需要她自行慢慢摸索。
擺弄完一下午的稷器,她才悠悠嘆了口氣,重新將長樂公主的遭遇理順一遍。
看起來,安夏王后最后一指,直接將有關記憶從這可憐的小姑娘腦海里直接抹去了。長樂公主回到河岸邊,根本不記得自己曾和母后會過面,依舊帶著對王婆的莫大怨氣奔上河堤。因此馮妙君接手這具軀體后,也就看不到這些記憶片段。
這位生身母后說,“很快你便是這天底下少有的聰明人”,指的是馮妙君接替長樂公主嗎?可是天底下有哪位母親愿意看著自己的女兒身軀被旁人所占?
長樂公主要辦的大事,又指的是哪一件?
并且馮妙君也沒忘記,莫提準布下小搬山陣、云崕去升龍潭殺鰲魚取珠,這兩樁計劃都帶有極大的偶然性,并且除了當事人自己誰也不知道。
那么,安夏王后又是怎樣才能算得這樣精準的呢?
她到底是不是安夏王后?
在這個榮升國師的日子里,馮妙君抱著腦袋哀嘆一聲:窺探天心的機緣啊,就這么莫名其妙地浪費了!
徒留滿腹謎團,不減反增。
新夏女王不僅執掌大權,修為更是精深,連國師也可以兼任。這一記重磅消息對許多門閥來說,都是無比沉重的打擊。
偏在這時,王廷接到消息,西南門閥陳氏屬地內有兵馬調動未經王令,另一個劉家則是被告發,它在通往普靈國的幾條商道上盤剝重稅,比王廷規定的稅額高出一倍。
兩家不聽話的門閥,家主都在烏塞爾。馮妙君這時正在整頓御林軍,當即將他們傳入王廷,斥其藐視王令,責其立即改過,凡涉事者全部送交刑部細審以追責,兩家家主并在烏塞爾閉門思過九十日。
傅靈川下臺,女王真正掌權不過數日,陳家還有些輕慢,拖了三、四天都沒有動作。結果陳氏家主立刻被“請”進宮住,一舉一動都有人盯住,沒有王令不得離宮;又過幾天,兩顆人頭送進宮里來,被端放在陳氏家主的面前:
在西南調動兵馬的正副帥員,都被斬首!
陳氏家主當即跪到馮妙君面前去,懇求寬赦。
誰也料不到,女王的作派竟是這樣雷厲風行。并且她早就將傅靈川的派系梳理清楚,如今該打壓的打壓,該清洗的清洗,該殺的找名目殺了,該安撫的也沒有落下。
女王的書房,最近傳喚了不少人啊。
于是,群臣望向她的眼神除了恭敬之外,還帶上了從未有過的畏懼。背地里搞過小動作的,人人自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