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躍過后,她再潛心修行,立刻就覺出了不同。心念微動,靈力運行更加自如,并且能進行極度精微的操控。若說從前觀察自身靈力運作都是拿著放大鏡,這回是高倍顯微鏡了。
從這一刻起,她終于明白古為何時時強調要“明心見性”了,實是心性與肉¥身修煉相輔相成,缺一不可。
回想云崕當年給她講學時就提過,雖然天地靈氣衰竭,但資質天成的修行者依舊有巨大的進步空間。真正最后能卡住人的關口,反而就是道心境界了。
心性、見聞、歷練、胸懷,缺一不可。馮妙君雖然年紀不大,但她見識過的人間太真實,紅塵中打滾練就的一顆道心,境界每日都在提升。到了今日,終于漸趨大成。
她明白,自己的修為從此以后只能用一步千里來形容了。
第二天,馮妙君卻沒有和傅靈川一起用膳;后面也沒能如愿前往浩黎帝國舊都應水城。倒不是傅靈川食言,而是王廷接到的壞消息接二連三,他和女王都走不開。
西南前線戰事不力,折了一個大帥在云崕手里,普靈國反而被激起報復心理,這些天在安夏境內瘋狂殺人劫掠。不知情的還當普靈人吃了什么補藥,兩眼都是腥紅腥紅的。
麻煩的是,有普靈先例在前,安夏在軍力上的短板曝露,其他邊陲小國都蠢蠢欲動,也想打打秋風分一杯羹。
又過六日,情況更糟糕了:
博州也淪陷了,通往安夏腹地的關卡失守,這十年來因抗魏而聲名雀起的大將徐聞達與城同歿,在最后一刻舉劍自刎,場景極為壯烈。
這時,由中部和西北部調集的安夏軍隊還未趕到,普靈人卻已經由博州進入博古平原,瘟疫一般四處擴散。
而在烏塞爾城,魏國盟議之事屢遭辯駁,眾廷臣激昂國之大義,聲稱對仇敵絕不姑息,并趁機重提女王返回瀘泊城坐鎮之事以穩定民心、鼓勵士氣。這一條,傅靈川是當場駁回,君臣之間鬧得很不愉快。
馮妙君閑暇時也召見了徐陵海。
這個被她從迷陀城郊救出來的家伙現在已成為她的心腹,時常與她在廷上一唱一和。傅靈川分明知道他的來歷和意圖,也幾次三番想把他拉進自己陣營,徐陵海卻堅決拒絕了。
他心里清楚,只有堅決擁戴女王,自己才有存在的價值;圍繞在傅靈川身邊的人太多了,哪一個都比他有權勢,哪一個都比他有優勢。
對于眼下朝堂上的僵局,徐陵海有自己的看法:
“普靈之禍,單憑安夏也遲早都能解決,但為此耗去的軍力、財物、物力巨大,國庫經不起這樣的虧耗,并且這么打仗下去,不曉得要填進多少人命,有多少邊城遭遇燒殺擄掠。”他低聲道,“最重要的是,王上您的威信剛剛建起,轉眼就會因普靈而大降,元力也會銳減。屆時,農田灌溉生產、百姓通商貨流,都要受到巨大影響。”
元力是什么?說白了,是百姓對國家的信仰,是對國運前程的信心。如果國家打仗總是不贏,自己生命總是苦痛,百姓又怎么會對國家忠誠,怎么能有信心?
元力自然減少。
這樣的衰減,會帶來一系列連鎖反應,最直接的一環,就是用于調節氣候、應對災難的元力不足。
國運蒸蒸日上時,哪怕突發災禍,有元力加持的國家都能將它的影響降至最小。這一點,在燕國身上已經表現得特別明顯。它已經一百多年不曾發生大面積的自然災害了。
而暴政、愚政和倒行逆施,常常伴隨著天災人禍,那就是元力不足以蔭庇土地,不能再帶來風調雨順的效果之故,比如熙國就已經體現出這樣的弊端。
所以,西南戰事對整個安夏來說,都是牽一發而動全身。不僅要妥善處理,而且還是越快越好。
眼下,哪有這樣的條件?
馮妙君苦笑一聲:“安夏剛剛復國不久,眾元老手中即便有精銳,大部分兵員也是剛剛征來的新兵,操練不足數月就要上場與來去如風的普靈騎兵對抗,實是有些強人所難。”客觀上的困難,她都了解。
徐陵海微微一怔,贊道:“王上坐鎮數千里之外,依舊能洞燭軍情,實是難得。”遠距離傳令,最大的問題就是訊息不暢,頭部對患處了解不足。女王遠在烏塞爾城,卻對前線矛盾看得這樣透徹,不消說在軍務上也花費大量精力,絕不是普通官僚口中所說的傀儡女王。
馮妙君懶懶一揮手:“少拍馬p,有話直說。”
徐陵海訕訕道:“眼下就有個解決邊患的法子,現成兒的,便捷簡單,省時省力。”
馮妙君按著自己太陽穴:“你說的該不會是魏使的提議罷?”
“正是!”王上果然聰慧,雖是女兒身,卻要強過男人不知多少倍了。
馮妙君沒有喝斥,只問他:“說來聽聽。”徐陵海這人最擅識別風吹草動,從傅靈川到百官,整個王廷對于云崕拿出的協約都是抗拒的。可徐陵海卻還要提起,一定有他的道理。
“王上可是擔憂,一旦與魏國結盟就會失了民心?”
“這不僅是我的擔憂。”民心這東西,一旦散失了就很難再挽回。“安夏人與魏國仇深似海,即便我是為了安夏長遠打算,他們也不會理解我的苦心。”拋開過往的歷史不提,安夏和魏國結盟的好處多多,這些不需要云崕多說她也能明白。可是民眾是感性的,并且人天然地只能看到眼前利益,對于縹緲的遠景規劃卻沒有多大興趣。
這一點,她還未掉入這個世界之前就明白了。
“仇深似海?”徐陵海卻呵呵一聲,“真是如此么?”
馮妙君側頭看向他,來了興趣:“這是何意?”
徐陵海居然不客氣道:“王上能洞悉千里之外的前線戰局,卻未必就了解足下這塊土地上的城民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