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方向出錯,底下人自然不好執行。
這話心腹自然不好接,只得道:“或許王上另有計較?”
趙允搖了搖頭,卻不好非議君父。心腹跟著他穿過半月門,走過婆娑的竹林,很快離開了園子。
確定他已經離開,馮妙君一把推開云崕,順便送他幾記眼刀。
這魂淡,吃她豆腐居然吃得那么香!
云崕舔了舔唇,遺憾道:“安安真是翻臉無情。”
馮妙君決定不理他,轉身穿過半月門,遁入了趙允的書房當中。這是新夏國安排給燕國王子的下榻之處,房屋結構與烏塞爾城其他豪宅大同小異。
書房里面最顯眼的就是那張檀木案了。
趙允的案頭功夫不錯,物件擺放得十分整齊,馮妙君幾乎是第一眼就望見了他提及的那件“資料”。
這要多虧了人在夢中也時常回放現實里發生過的片段,她才有機會一窺趙允的秘密。
她的運氣真好。
“應水城”、“天魔域”這幾個字眼,就將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吸走了。
馮妙君翻開這份資料,才望見第一頁,目光就凝住了。
那上面沒有文字,只繪了個圖案。
最重要的是,這個圖案她也見過,并且次數還相當頻繁。
馮妙君拉下自己袖口,跟進來的云崕就見到她腕上戴著一串玉珠,成色很好。
正中央那顆珠子雕成的形狀,與資料中的圖案一模一樣:
仿佛是棵植物,有分枝但看起來很抽象。
她伸手輕撫玉珠,喃喃道:“這是什么?”
“天神徽記。”云崕適時出聲,“原本浩黎帝國境內處處可見神廟,這徽記就刻在大廟的門楣或者窗鏤上。但到了后期,浩黎帝國抹去神跡,推倒神廟,這種印記也就跟著消失……你從哪里得來的玉珠?”
“娘親買來的,說是得自上古遺跡。”馮妙君也是滿心疑惑。這串玉珠乃是養母徐氏買來贈給她的,來源是“上古遺跡”。徐氏是個凡人,身無半點靈力,這一點是確鑿無誤的。
云崕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今人探尋遺跡,其中物件因此面世也屬尋常。”
馮妙君嗯了一聲,往后翻頁。
這一細看,越發驚奇。
趙允差人送給燕王的,原來是一份密報,里面詳細記敘了他派人在應水城秘密進行的發掘和搜尋工作。結合十九王子方才所言,這已經是第五次勘察了,可見燕王對這一行動的重視。
應水城是什么地方?赫赫一時的浩黎帝國首都,紀元以來最繁華的人類城池,論其富庶與發達,當今燕都太平城都趕不上它。
可是應水城的命運與浩黎帝國緊緊捆綁,后者衰敗、破滅,前者也難逃厄運。
浩黎帝國的興衰破滅一直都后人研究的重點,馮妙君在煙海樓里讀過大量史料,知道應水城在浩黎帝國分崩十年前就已步入沒落,百業頹敗、人口遷出。最要命的是,浩黎帝國滅亡后,應水城先后被四個勢力占領過,這里每一個都明白自己沒本事長治久安,因此只存了打秋風的念頭,在城里大肆搜刮。
這么來回被刮上四回,就算應水城原本再富庶也只落得個民窮財盡。最后再也沒人將它當作都城,又因為這里經歷過太多戰亂,發生過太多悲慘故事,人類也不愿繼續居住。
久而久之,繁華一時的應水城變作了廢都,漸漸埋沒在長草荒林中,無人拜訪。
“應水城的位置,離這里倒是不遠,也就是三百余里。”馮妙君沉吟道,“這里荒廢了三百多年,燕王卻三番五次派人發掘。應水城和天魔域真有關聯?”
最后一句,是問向云崕的。
他目光也在密報上逡巡:“這就要看你對浩黎帝國和天魔的往事了解多少了。”
這個夢境的主人隨時會回轉,馮妙君也就捺下滿腹疑云,先將密報內容速讀一遍,記在腦中。這活計她做得輕車熟路,煙海樓里的大量資料,她也是生吞硬背下來的。
“走吧。”
兩人剛回竹林,趙允的心腹就回來了,收走書案上的密報。
云崕領著她,神不知鬼不覺地穿過竹園的小門。
下一秒,兩人又站在落英繽紛的桃花林中。
“這是我的夢境?”月光下的桃林靜謐安詳,偶有小蟲呢喃。
云崕點頭。
馮妙君眨了眨眼,桃林中忽然就飄出許多祈天燈,乘著熱力飛向天空。
桃林粉紅,天燈金黃,抬眼看去,仿佛天上星河降臨人間。
云崕輕輕鼓掌:“嘆為觀止。”這妮子昨天才知自己身入夢鄉,今天就能嘗試操縱夢境,其神魂之凝練當真教他刮目相看。要知道,多數修行者就算知道自己身在夢中,也無法改之,因為夢境是真實的投影和扭曲,由肉¥身在潛意識中主導。
她在夢境中的表現,已經不足以用天才來形容了。
馮妙君沒有留意到云崕看她的目光閃爍,她的注意力集中到另一個方向:“你能自由進出旁人夢境?”倘若他點頭,這能力實在太可怕了。只要與他同處一地,誰還能有隱私可言?
云崕看出了她的擔憂,也就笑得格外狡猾:“這就是我的秘密了。安安若是真想知道——”他拖長了語調,視線投向她的紅唇。
那目光如有實質,其中的涵義馮妙君再了解不過。她立刻板起臉:“不說就算了。”
她暈生雙頰,冰冷中還帶一點薄嗔,更顯嬌艷不可方物。身后冉冉升起的祈天燈給她添加了煙火氣息,真像誤入凡間的仙子。
這個年紀的小姑娘每天都有變化。與年余前相比,她更成熟也更靈嫵,根本不須刻意媚行,就已經顯露出顛倒眾生的本事。
云崕視線不離她面龐,開口應道:“不必擔心,須有媒介我才能進入他人夢境。”
媒介?馮妙君眼珠子一轉:“你能帶我去梅磯公主的夢境里么?”
這要求突兀,云崕都微一皺眉:“為什么?”
“我想看看她平時做的是什么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