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崕皺起長眉:“這是何意?”
馮妙君目光在他俊面上一掃,見他當真詫異,心頭怒火更甚:“你現在這般對我,還不是戲弄?”他對她的喜歡,和孩童喜歡自家的貓狗有什么區別?
她放緩了語調:“云崕,我是新夏女王。你若不想重掀兩國戰事,最好現在就放開我。”她不再是柔弱無助的小姑娘了,她有一整個國家為后盾。惹惱了她,就是與整個新夏為敵!
從這一點說,她再也不必害怕他。
云崕露出恍然之色,似是剛剛明白這一點,而后,薄唇一點一點揚起:“拿下你,好像就可以輕松控制整個新夏了呢。”
馮妙君心中一緊,旋又搖頭:“你不會的。”
“為什么?”
“先前你見過傅靈川和假公主,也沒有動手。”馮妙君看著他完美無缺的側臉,這張臉上的神情又恢復了疏懶,顯然那個最難對付的云崕又回來了,“你對安夏沒有興趣。”
她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其實這念頭很早便有了,只是最近隨著她對時局的了解加深而越發清晰起來。
“可是現在,我對安安有興趣。”他低聲道,“怎么辦呢?”
馮妙君冷靜道:“至多天亮,這里就有人進來,你不可能一直將我抓在手里。”她一字一句道,“我不再是你的侍女了。”云崕不打算殺了她的話,就早晚都要放手。
明天,他們又是橋歸橋,路歸路。
這就是她的身份轉變為兩人關系帶來的新挑戰。“你的興趣,對我毫無意義。”
“誰的興趣對你有意義?”他的桃花眼瞇起,里面閃著危險的光,“傅靈川?”
傅靈川看待她的眼神,帶有男人看待女人的欣賞與熱情,她難道不知?
“他是新夏國師,而你——”馮妙君與他對視,毫不退讓,“——是魏國國師。你覺得,誰對我、對新夏更重要?”
她應該是惹惱他了,因為她分明見到云崕眼中波瀾變幻,怒氣似要集結成海嘯。跟過他那么久,她好像從未見過他發這么大火。
但是下一秒,云崕就閉上了眼睛,呼吸也重新變得悠長。
他在平心斂氣。
幾息之后,他緩緩睜眼,目光中已經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這種怒氣收發由心的本事,她佩服得緊。
“是了,你是新夏女王了。”云崕幽幽道,“你以后有何打算?拿自己當籌碼,給新夏謀一個強大的盟友么?”她的容貌就是最強大的武器,的確能令男人拜倒裙下。
馮妙君咬著唇:“與你無關。”
他伸指將她下頜抬起,強迫她與他對視:“那么,想不想與魏國結盟,嗯?”
魏國?馮妙君失笑:“不想,我對蕭衍沒興趣。”
云崕目光一暗,就要低頭再來罰她。馮妙君趕緊道:“慢、慢著,我的姻緣自主,絕不拿來當作結盟的條件!”
他停了下來,長眉一挑:“哦?”
“我當上新夏女王后去了一趟太平城,燕王想讓十九王子娶我,便想將我扣在城里。”兩人距離又是好近了,她盡量往后仰,“不過那位殿下著意守住王位,我們沒費什么功夫就統一了意見。”
“趙允么?”云崕想了想,不由得笑了,原來在燕都攪動滿城風雨的長樂公主是她。是了,這確是像她的手筆。
他低頭,在她額上啄了她一口:“你就不怕得罪金主?過去那幾月,燕王因為高家的貪腐大案焦頭爛額。”
馮妙君忍,撇了撇嘴:“又不是我讓高家貪污的。能把這蛀蟲挖出來,他還不得感謝我?”
“他是該感謝你,可惜,時機不對。”云崕笑道,“燕國有心侵熙,卻還未做好準備,被你這一攪和不得不提前,才好轉移朝野視線,結果軍械糧草都要緊急調運,攻打蒲國的軍隊還未回國休整就又被調去前線,將士大為抵觸。戰爭進入攻堅戰之后,燕、熙雙方僵持不下,燕軍士氣低靡的弊端就顯現出來了。”
他頓了一頓:“發動戰爭的時機也不對。現在燕軍被阻在青瀾江以東,明明江對岸就是千里平原。如果他們晚些發動戰爭,青瀾江在六月后水量就沒有這樣豐沛了,渡江也會容易得多。燕國能人無數,不可能不知這個道理。被拖延的幾個月時間寶貴,這就給了熙國更多喘息之機。”
他輕聲笑道:“安安,算起來這是不是你的功勞?”
呃,這蝴蝶效應。馮妙君眨巴眨巴眼:“我當時只想體面地離開太平城而已。”并且劉大力也實在有些可憐。她力所能及,也就順便拉他一把。
真地只是順便。
殿外忽然刮進一陣大風,打斷了他的話。
這風來得好生猛烈,吹得帷幕飄揚。云崕忽然道:“夜深了,你該睡了。我們還會再見面的。”
他還要來?馮妙君毛骨悚然。只不過這句話還未說出口,云崕就伸掌從她腦后拂過,她就慢慢閉上眼,難敵涌來的困意。
周圍的一切,漸漸變得模糊起來。
馮妙君再睜眼,天光已亮。
雨不知何時停了,甚至有一頭蜂鳥誤打誤撞闖入帳中,卻找不著出去的路。翅膀以肉眼難見的頻率,扇動微涼的風。
馮妙君猛地坐起,第一時間看向自己雙手。
好好兒的,莫說沒被綁縛,就連半點兒紅印都不曾有。她順手掀開帳子,蜂鳥啾啾飛走了。
外頭的奴婢聽到響動,略微抬聲道:“王上,您醒了。”
“進來。”馮妙君第一時間將她喊了進來,“昨晚你在哪兒?”
“就、就在天青池外。今晨陣法按時解除,奴婢才進來的。”
寢殿外頭的天青池及整座小花園都包含在陣法范圍之內。她皺了皺眉:“陣法沒被破去?”
“不曾。七重陣法都運行良好。”
那么這事情就蹊蹺了,云崕既未暴力破解,怎么他是怎樣繞過七重陣法的看守,鉆進內殿來?莫不是這里有暗道?
馮妙君目光往四下里一掃,忽然想起一事,對地上那婢女道:“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