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半年來,這座東部明珠之城涌入大量人口,他們的到來并不突兀,尤其各自又找了表面上的工作當偽裝。白板潛出王宮后就與他們通聯,替女主人接送消息。
情報是她最重要的籌碼之一,連通外界的耳目絕不能斷,否則她才真正是坐困深宮,一愁莫展!
馮妙君揉了揉額頭。
她也知道白板說的是實情,可她想念徐氏,想念馮記。有盧傳影照料著,馮記現在應該順利抵達桃源境并落地生根,開張大吉了吧?
而她自己呢?她和馮記天各一方,中間隔著的何止是千山萬水?那是數以萬里的路程,連乘著鶴妖飛行,都要耗去月余時間!
呵,這些年來她幾次三番找到馮記,想和養母一起過上安生日子,結果回回都不能如愿。命運好似特別愛捉弄她,每一次到最后都將她和馮記隔得更遠。
傅靈川的應對之法,很快出爐了:
他并沒有直接宣布遷都計劃,而是對外宣稱女王長途跋涉身體疲弱,走到烏塞爾城就病倒了,要在這里調養數月。
馮妙君聽到這法子時,也忍不住鼓掌叫好。
他這計劃并不直接跟其他門閥叫板,而是表現出了相當的柔性,并不銳化彼此矛盾。
多數掌權者都知道,新夏女王只不過一介普通人,跟著傅靈川從安夏趕去禁忌之海的螺浮島,然后重回安夏……這來回奔波何止幾萬里,中間不知多少舟車勞頓,祭天儀式對凡人國君的身體負擔又很大,新夏女王只是個嬌滴滴的小姑娘,經不住累突然病倒也很有可能啊。
外傷和急病都容易醫治,積勞成疾卻最耗時間。烏塞爾城本來就是安夏王室建起的夏宮所在,這里水草豐美,風景宜人,非常適合療養。
新夏女王在這里調養身體,名正言順啊。
好在烏塞爾本身就有一套建制,政令在這里上通下達,也很順暢。至于王廷的重臣們,想要自己的聲音能夠上達天聽,就必須暫時搬到烏塞爾城來住,以近圣顏。
豪族中即使有幾個異議的聲音,也被傅靈川壓下。
趙紅印等幾個老臣首先過來了,而后中部、西部的門閥也陸續有當家人趕到。
貴人云集的烏塞爾城開始熱鬧起來,大小酒樓會館在月余內連開了一百多家,商鋪也漸漸興旺。
果然首都在哪里,權貴在哪里,哪里就開始興旺發達了啊。這時王廷也照常運轉起來,前期女王和國師都不在就積壓了太多事務,現在要逐件篩審商議,傅靈川最長一回連處理了四十八個時辰的政務,下廷時眼角都爬滿血絲。
馮妙君倒是清閑了。新夏女王本來就沒有實權,平時坐在廷上也是擺個樣子,何況現在生病休養中,眾臣也就不常去打擾她。
馮妙君也樂得利用這段時間觀察廷臣、熟悉朝政。
首先受到女王光芒照耀的就是迷陀四城。王廷經過商討,在這里開設商埠,與諸國通商。
起先這里只是聯通、晉的商道而已,新夏只收取一點買路錢。如今這幾個城池專門開辟了榷場,成為各國貨物的轉運站和貿易站,南來北往的貨物開始在此交易。
榷場建立之初,就有官員提議,特設邊城的商稅與農稅等同,都為三十稅一以促進商人貿易。輕徭薄賦一直都是建國初期的主流做法,這想法得到眾人認可,但是送交國君簽令時,卻唯獨卡在了馮妙君這一關。
她拒簽了。
傅靈川找上她問為什么,馮妙君滿面不悅:“稅率太低了,這還不夠收稅成本。”要收商稅就得設置稅官,得有官牙子,這么微薄的稅收,收回人工成本也剩不下幾個銅板。
商稅和關稅一直是國家最重要的財政收入來源之一,新夏太需要這筆錢了。
“若是榷場稅負太重,商人就會另尋一地自由交易。”新女王聰明得緊,卻不通商貿原理,傅靈川只得解釋給她聽,“事實上,在赤嵌森林當中已經開辟出專門的場地稱作虎市,專供各國客商貿易,就在迷陀城以南六十里。那里是邊境地區,我們無權清剿。”
“咦,還有這種地方?”她一聽就知道這是黑市的雛形,頓時大感興趣,“你去過了?”
“不曾。”他最近忙得連軸轉,哪來那個時間?再說了,以他身份怎會去那種地方?
“我要去瞅瞅。”她在烏塞爾城也呆了好幾個月,本地風光再好,看久了也沒有最初的驚艷。她承認,自己喜歡往平民聚集處扎堆,那讓她體會到旺盛的生機。
他哄著她道:“你將這一紙文書簽了,我就帶你去。”
“那不成。”她不會輕易上當,“看過之后我再定奪,反正也不差這么兩天時間。”
傅靈川習慣性讓步:“好吧。”
隔日恰是王廷休浴,新夏國師就帶著女王喬裝出宮,直奔虎市去也。
迄今為止,馮妙君經過的城池數不勝數,甚至、魏、燕的首都都去過,自然見識過最繁華的市集。這個虎市占地有一個鎮子大小,因為沒得到官方認可,暫時掩在邊界線的一片山林之中。
但這里已經成具規模。虎市本沒有現成的路,去年一場雷擊加大火,在 這里燒出一大片空地,如今已經被人做起了簡易搭蓋。路面經過了最簡單的平整,馮妙君和傅靈川走起來鞋底沙沙作響。
這里已經變成了一個野生的大貨集,眾多商人在這里討價還價。早在迷陀城被開辟為商埠之前,虎市就已存在了,這是市場自發形成的。此處的貨物看起來也是琳瑯滿目,馮妙君指著瓶魚油問了價,比迷陀城里便宜不少,畢竟不用交稅,可是質量嘛……
她信步逛了一圈,發現小蒼蠅館子就有四十幾家,生意都很不錯,但桌上真有綠頭大蒼蠅飛舞;驛站七八家,門臉兒從大到小都有。只看這兩樣,她就能判斷一個商業區的火爆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