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將兩樣都佩戴起來,攬鏡顧盼,舉手投足之間俱是養出一個好女兒的驕傲。手機端 馮妙君忍不住用力抱了抱養母,心里的喜悅冒著小芽噌噌滋長。只有至親會這樣全心全意、不求回報地記掛她、愛護她。這個險惡世界里,她一個人掙扎求生太久了,而來自母親的牽掛是系在天涯海角那一盞暖燈,讓她抬頭瞥見即知心之所安。
出了門,蓬拜立在外頭,一是給母女講私房話的空間,二是替她們把風。
馮妙君狠狠瞪他一眼:“我臨去晉國前囑你照顧母親,你是這樣替我照顧的?”都快照顧成她后爹了!
蓬拜并不驚訝于她的惱怒,只肅手道:“請小姐責怪。”從他和徐氏互生好感開始,他明白自己一定會惹小主人生氣。
馮妙君冷冷盯著他:“我要是命你自裁呢?”
他面色不變:“我當自裁,但請允我先送徐夫人離開峣境。”
馮妙君嘿了一聲:“我娘能同意怪了。”
“徐夫人不必知曉,小姐只說我執行任務時死在異鄉即可。”
這廝是越說越認真了,饒是馮妙君滿腹機變,面對他也有老鼠拉龜、沒處下嘴的感覺。
她越想越氣悶,擺了擺手:“罷了,何必惹她傷心,你活著吧。”
“是。”
她大步往外走去,但行不多遠又停了下來:“你對她真心實意,嗯?”
蓬拜怎么聽不出轉機,當即跟到她身后,急聲道:“我對徐夫人的心意,天地可鑒!”
蓬拜為人,馮妙君是知道的。當年安夏王后臨死前將長樂公主托孤于他,也是對他人品放心。事已至此,馮妙君并未猶豫很久:“罷了,今后你要護她周全。”
蓬拜大喜,當即對她行了個大禮:“小姐放心,我待她猶如我命。”
“諒你也不敢負她!”如果她是真正的長樂公主原身,或許不會容忍這種事情發生。畢竟蓬拜要是和徐氏好了,那在輩份她大了一級,直接從下屬進化成了后爹。長樂公主怎么能忍?
這也是蓬拜早預見到的最大阻力。
可她是馮妙君,不是長樂公主。實話實說,身為一個空降的外來戶,她對安夏王后、對徐氏早死的丈夫馮遠山都沒有多少感情。她能同意這段戀情,一是希望蓬拜能替她好好照顧徐氏,畢竟她有要務在身,和養母聚少離多;二則,馮氏剛滿三旬,正是女人一生最成熟華美的年紀,又時常在外頭經商露面,難免招人惦記。養母再嫁的可能性不小,與其找個陌生人來當她后爹,不如還是蓬拜吧,至少知根知底,至少不虞徐氏日常相處時說漏嘴,把長樂公主的身份泄露出去。
綜考慮,蓬拜還是個挺不錯的人選呢。至于他的出身,馮妙君怎么會在意這個?
門扉吱呀一響,徐氏也走了出來,恰好望見蓬拜向馮妙君下跪行禮,不由得提聲道:“你們作什么?”
馮妙君沖她露齒一笑:“我給蓬拜派任務呢。娘,我走啦。”
望見徐氏快步走向蓬拜,再望望蓬拜膝下凹凸不平的青石板,她不由得撇了撇嘴:心疼了?果然女心向外!
空氣好像即將彌漫起愛情的酸臭氣息,她這種單身狗還是望風而遁吧!
出了后院,馮妙君想了想,還是決定從前堂出去。橫豎這個接頭地點用過兩回,后面得改換了。
走過曬藥場,前堂是藥鋪子的門面兒,她彎腰從小門走進去了。
仁和堂的藥鋪除了大廳之外還有專用于抓藥分藥的藥房,還有方便批發買賣談話的隔間,所以有客人從后頭走出來是一點也不怪。
這也是蓬拜選擇仁和堂作為接頭地點的原因之一。
天快黑了,藥鋪的生意也清淡下來,現在前廳只有一位客人選藥。馮妙君本來已到藥房,正要往外走,不經意從簾褡間隙瞥出去之后,腳像生根長在地,忽然邁不動道兒了。
不僅是因為這客人貌若天仙,最重要的是,那芙蓉面、那柳葉眉、那櫻桃唇,好生眼熟啊。
馮妙君的記性一向很不錯,何況這位還是她專門留心過的——檀青霜?
從馮妙君這角度,剛好能看到對方的側臉。檀青霜今日裙作天青色,白下青,間漸變,唯領口和束腰是淡金色牡丹纏枝紋;秀發如云盤起,只點兩枚青釉花鈿,一支藍水晶步搖。馮妙君目光下移,望見一雙蓮足套著的如意履也有講究,鞋幫子的用料是變體寶相花錦,繪著小小的青蓮。
她本長得美好,再作妝扮,讓人一眼看去覺清逸出塵,乃是好剔透的人兒。
馮妙君早明白,衣著妝扮乃是一門藝術,眼前這位鳳陽城的使者很懂得打扮自己。她放緩了腳步的同時運起靈力,于是聽到檀青霜對仁和堂的掌柜道:“這些都不錯,包起來,另外我聽說這里有只一千二百年份的龍牙戟?”
馮妙君耳朵豎了起來。龍牙戟,還是一千二百年份的,養母的藥鋪子里居然有這種好東西?
掌柜“呀”了一聲,笑瞇瞇道:“那是我們鎮店之寶。”
馮妙君也是生意人,聽到這里嘴角微勾。但凡祭出“鎮店”兩字,代表這樣東西特別貴。但是龍牙戟貴有貴的理由,同屬貴重藥材,它不像老山參藥力強厚可以吊命,而是重在日常溫養,每日以酒含服,可以調理心疾。這支龍牙戟有一千二百年份,藥效起同輩可不僅僅是翻個幾倍那么簡單。老掌柜這一點倒是說得沒錯,它堪為鎮店之寶。
不過么,心疾?
想起白天云崕所言,檀青霜和她從前有交情,馮妙君眼珠子轉了兩轉,腳尖換了個方向,快速走回小院。
檀青霜在鋪子里等了一小會兒,伙計熱情斟來的茶水半點沒動。
不久,掌柜走了回來,手里卻空空如也,臉也掛著客套而不失尷尬的微笑:“這位客人,真是不好意思……”
“龍牙戟賣掉了?”檀青霜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