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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重返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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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時她又感嘆這樣的亂世,連一國之君后都身不由己,掌控不住自己的命運,普通人又該何去何從?

  “老太婆說,我父王都被人斬頭換了軍功,是真是假?”

  蓬拜默了默,目光沉重,于是馮妙君懂了,冷笑道:“魏國連最后的尊嚴也不給他?”從這副身軀殘留的記憶來看,原主人性格柔和溫淑,若非經受重大刺激,不會暴起傷人;反過來說,她知道家國破滅的消息后也壓抑了太久,一朝突然爆發。

  被逼急了,兔子還咬人呢。

  “兵荒馬亂。”蓬拜嘆了口氣,安夏國滅時他已經護著幼主逃出,沒有親見那一幕。不過圍殺安夏王宮是個多么慘烈的過程,哪個將軍不是慫恿手下人:放開了殺?

  亂局當中,什么變數都有。

  “您長大了,這些舊事我也不再瞞著您。”他也不知是欣慰還是難過,“魏君許諾,會重賞第一支攻破宮門的軍隊,因此魏軍都是如狼似虎。我王雖是自刎以謝江山,卻被搶先入宮的魏人斬首獻功。不過最后入殮時身首復原,同王后一起風光大葬,魏王親自寫了悼詞。”

  魏王此舉,或許出于對另一名君王的敬重,又或許是給天下人看的,看自己的胸懷。

  所以那老太婆其實并沒有說錯,只是言語間帶著戰勝國特有的傲慢。

  馮妙君長久不語,蓬拜以為她難過得說不出話,出聲安慰道:“王后必不愿見小姐這般難過。我這趟能尋到您,想來也是托了她的福氣。”

  馮妙君笑了笑:“我沒事,哭了幾回已經好多啦。”

  蓬拜看她雖有戚戚,神情卻很鎮定,心頭不由奇怪,暗想小姐經此變故,莫非連性子也改了?要知道長樂公主自幼得君后寵愛,過繼給馮氏后,也從來無人敢喝斥于她,雖說她生性乖巧,畢竟有金枝玉葉的嬌貴,遇事又沉不住氣,哪似如今的鎮定冷靜?

  他方才也想過,公主流落在外多日,該不會被什么山怪幽鬼給附了身?畢竟這等深山老林什么精怪沒有?可是看她言談清晏,還能問起從前之事,顯然是她本尊無疑。

  若真有此轉變,也是好事啊。畢竟,安夏國已經不在了,她也不是公主了。

  馮妙君也知自己和原主必定不同,現在再怎樣掩飾,日后也要顯露,干脆大方本真些。見他臉上異色漸去,她才開口:“那個婆子,你怎么處置她的?”

  蓬拜哼了一聲:“我已經給您出了氣!”

  馮妙君搖頭,神色平和:“我不氣她,只是我推倒她后還踢過一腳、罵過一句‘你算什么東西,也敢說我父王母后壞話!老妖婆,你的狗頭連軍功都不配去換’!就怕她到處亂傳這話,有心人聽到了,會給我們招徠麻煩。”

  蓬拜只覺小公主今日帶給自己的驚奇太多,他居然有些麻木了。下人妄議安夏國破的消息在前,馮妙君表現異常在后,在場幾個下人都看見了,她們要是對外提起,那就是落了口實。要知道安夏國是被魏國所滅,而馮氏一家現在就定居在魏國境內!

  小姑娘怎會替亡國發怒,莫不是安夏余孽?只要有人得出這結論,天大的麻煩就會跟來馮家。

  蓬拜知道這些不奇怪,馮妙君幼時被貼上的標簽一直是聽話乖巧而非聰穎,被送出宮時僅有九歲,這兩年就如同普通孩子一般成長,怎么會想清楚其中的利害?

  他吐出一口濁氣:“小姐放心,那婆子姓王,再不會開口說三道四了。離得最近的廚娘是我們的人,除了她,旁人都聽不清你對她說了什么。”

  馮妙君輕輕“啊”了一聲,明白了。

  她原以為蓬拜會震懾之,哪知他直接就給滅了口。這倒是很干脆地絕了后患,畢竟這些人能八卦安夏國,同理也能八卦她。只是她受法理熏陶多年,從來沒有動輒殺人的念頭,便不往這方面考慮。

  聽到他殺人如宰雞一般的輕描淡寫,她心底也不知是什么感覺。

  “你殺了……”她噎了一下,勉強出聲,“殺了幾個?”

  “不敢,只設計作掉了王婆子,其他人不能動。”蓬拜解釋道,“當時小廚房里還有旁人,若都一起死了,我們嫌疑太大。再說您在天井邊單獨推倒她說話,旁人是聽不真切的。”可是王婆子是非死不可的,因為她清楚分明地聽見馮妙君所說的“父王母后”這幾個字。

  聽他強調了兩遍,那么她對王婆子說的話應是不會有外人知道。看來,這樣的亂世也不是沒有王法,殺人善后照樣要小心翼翼。蓬拜說那廚娘是“我們的人”,應是意指安夏王后派在她身邊的罷?

  蓬拜等了一會兒,見她不吱聲,當即反應過來:自己說得太血腥直接了,小姑娘怎么受得了?

  他后悔自己的口無遮攔,可是公主給他的感覺可真不似十一歲的女娃啊。

  蓬拜待要引開話題補救幾句,卻聽馮妙君再度打了個呵欠:“我困了,睡會兒。用飯時喊醒我。”

  ¥¥¥¥¥

  蓬拜中途換了馬,馮妙君回到淄縣聚萍鄉用了三天。

  養母徐氏早接到消息趕到莊上,待兩人進屋就一把抱住馮妙君不松手,邊哭邊道:“嚇死我了!要是連安安都沒了,我可怎么是好!”

  馮妙君能感受到她身體發顫,又見她眼底黑青。這些細節都不易作偽,顯見這位養母對她真心愛護。馮家人口簡單但命都不好,徐氏兩年前失了愛女,一年前沒了丈夫,早將感情都傾注在馮妙君身上,否則如何受得住這樣接二連三的打擊?

  徐氏也想到從前的苦難,正哭得情難自已,馮妙君低聲道:“我好餓好累,還想沐浴。”

  “好,好!”徐氏趕緊擦擦眼睛,吩咐下人擺飯燒水。滿桌子好菜剛擺到一半,馮妙君碗里就被她挾來的菜堆滿了。

  馮家可沒有食不語的規矩,徐氏在飯桌上竹筒倒豆子一般提問,馮妙君一一都答了,一張嘴動個不停,就是沒機會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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