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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立誓守身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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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事從年初說起。

  王壑的表弟、玄武王世子張謹言,拜在舅舅王亨門下,同王壑一塊讀書、學機關術數,整整五年。去年底,玄武王張伯遠派人進京,接世子去西北玄武關。

  張謹言去邊疆了,王壑也待不住了。

  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王亨和梁心銘商議后,決定安排兒子外出游歷,而非立即參加科舉。

  梁心銘命兒子輕裝上路。

  再輕裝上路,也要做些準備。大姐朝云就為弟弟準備了許多瓶瓶罐罐,全是各種藥物。

  梁心銘也有許多話要叮囑兒子。

  這日,她特地早早落衙,結果卻找不到王壑,問管家,說是出去了還沒回來呢。

  梁心銘不由氣悶:真是兒大不由娘!這眼看著就要離家了,按理該舍不得親人才對,怎么不見人影呢?

  梁大人便在外書房等候。

  一等不回,二等也不回。

  梁大人手持一卷書,一頁一頁、面無表情地翻看著,熟悉她的人都知道,這是生氣了。

  直到晚飯時分,王壑才跟父親王亨一道回來。

  一安忙回道:“大人在外書房等呢。”

  他父子腳下一拐,去了外書房。

  梁心銘抬眼,看著一大一小兩個男子走進來。走在前面的烏紗紫袍官員是當朝左相、她的夫君王亨。后面跟著一個戴銀冠的垂發少年,身著天青色錦袍,就像一竿剛褪去筍皮的青竹,長身玉立;劍眉星目像極了他父親,目光卻不像父親銳利,而是像梁心銘一樣平靜,細看深邃無底,那一管直鼻和唇紅齒白也像梁心銘。父子兩個臉上都帶著笑。

  王壑先道:“母親回來了。”

  一面上前行禮問安。

  王亨笑道:“你今兒回來的倒早。我被絆住了。——皇上受了風寒,大小事堆了一堆,我同崔相就忙了。”

  一面說,一面在椅內坐了。

  梁心銘轉臉問王壑:“你呢?”

  王壑道:“兒子看了一場熱鬧。”

  王亨聞言也看向他,等他說熱鬧。

  王壑便道:“兩個紈绔為了爭搶一青樓女子,大鬧嫻女館,鬧到京都府衙去了。簡知府升堂公審。”

  他沒有隱瞞,而是實話實說。

  京城權貴生活越發奢靡,花街柳巷的買賣也日益昌盛,而他知道母親最厭惡官員狎妓,早年曾下大力氣整飭過幾次。最近幾年,父親和母親因政敵虎視眈眈,在朝中越發謹慎行事,母親便輕易不大出手;后又上書皇帝,主動辭去宰輔之職,去了國子監教書育人。靖康帝卻不肯放任她清閑,保留了她太子太師官銜,逢雙日進宮教導太子。

  作為名門世家子,王壑絕不是乖巧聽話的孩子,別的權貴子弟飛鷹走狗、尋花問柳的時候,他也對花街柳巷產生好奇,曾和表弟張謹言偷偷造訪青樓。

  他倒不是去狎妓,他只是好奇青樓女子到底有什么特別之處,竟引得男人們趨之如騖?很多權貴家中妻妾成群,連丫鬟都很美貌,他們卻依然樂此不疲。再者,青樓賭坊被母親大人盯住不放,最喜跟母親斗智的他當然要瞧瞧去。

  令他意外的是,知道他去了青樓,母親并未重罰他,問明他并未跟風塵女子胡鬧,只罰他加重課業了事。

  王壑暗自思量:難道母親不希望他在京城權貴子弟中一枝獨秀,怕他“木秀于林風必摧之”,要他和光同塵嗎?更不希望他成為讀死書、不諳世事的書生。

  這話,卻不好當面問母親。

  若去問,必定討不了好。

  結果,京城權貴圈子都笑傳:梁大人最厭惡人狎妓,她兒子不一樣逛青樓?連兒子也管不住呢!

  于是,人人都道梁大人養了個紈绔。

  只有少數幾個人看得清楚:王壑混跡于紈绔之中,卻很少闖出禍事,讓父母出面為他善后;或者說,即便有事他也能自己解決,壓根不需要父母出面。

  再說眼前,王亨聽了兒子的話,對梁心銘道:“如今文人都是這個風氣。朝堂上,哪個官員沒喝過花酒!”

  梁心銘問:“你羨慕嗎?”

  王亨笑道:“不羨慕。為夫有你就夠了。”

  他就是想引妻子表白自己。

  梁心銘幽幽道:“女人最悲慘的人生,莫過于‘一雙玉臂千人枕,半片朱唇萬人嘗’。男人們樂此不彼,自以為風流瀟灑。殊不知在我眼里,卻是他們被青樓女子給睡了……嘖嘖嘖,真不知他們得意什么!”

  被青樓女子給睡了?

  王亨猛咳嗽起來,“夫人……高見!”

  王壑更是死死閉住嘴。

  梁心銘卻轉向他,認真道:“兒子,出門在外,為娘便管不著你了。有一句話要你記住。”

  王壑警惕道:“母親請講。”

  梁心銘道:“男人也有貞潔。記住你是梁心銘的兒子,若被隨便什么女人給糟蹋了,為娘會顏面掃地!”

  王壑面皮抖三抖,忍無可忍,最終居然忍下來了,對母親展開笑臉,保證道:“請母親大人放心,兒子定當守身如玉,絕不讓狂蜂浪蝶給玷辱了去。”

  梁心銘點頭道:“在這男權至上的社會,敢拋頭露面出來的女人都不簡單,哪怕她是個賣菜的小販。你母親我的經歷就是典范。所以——”說到這她輕輕地唱道——“外面的女人是老虎,遇見了千萬要小心!”

  王亨“咳咳咳”大咳起來。

  王壑肅然道:“兒子記下了!”

  這點,他和母親英雄所見略同。

  他過去十三年的人生經歷告訴他:女人,絕對是老虎!他已經從他母親和姐姐身上體驗到了。

  梁心銘看著兒子,心情復雜,有欣慰有酸楚,還有一絲絲不舍——只有一絲絲,多一點就沒了。

  養大這個兒子,她可謂殫精竭慮,如今越大越難管教,也不知如何管教。京城許多有女兒的權貴人家,都向她表露出結親的意思;每次王家舉辦宴會,哪怕是個簡單的生日呢,都是貴女云集。她挑來挑去,竟沒挑出一個能與兒子相配的。是“相配”,不是“不配”!梁大人沒有看不起人家女兒,相反她很憂心,唯恐選擇不當,害了人家女兒。

  兒子外出游歷,親事便可推幾年。

  這一走,多少閨中少女要惆悵了!

  梁心銘嘴上叮囑兒子別在外招惹女人,其實她心底是希望兒子能帶個媳婦回來,這樣就省了她操心了。知子莫如母,她并不怕兒子被什么女人迷惑。憑兒子那性情和手段,能入了他的眼、并被他接納的女子,定然不俗。

  閑言少述,當晚,王壑拜別了祖父祖母。次日清晨,挽著個包裹,和老仆離開京城,除了祖父母、父親母親和大姐,其他人一概沒驚動。既是出門游歷,便要有游歷的樣子,若呼奴喚婢,便不是游歷的本意了。

  他長到十三歲,這是第一次離開京城。出城后,眼前天高地闊、前方山長水遠,對前程充滿期待。京畿附近他都熟悉的很,無需停留,于是放馬疾奔,朝江南去了。

  一路曉行夜宿,無甚可說。

  轉眼七天過去,進入荊州地界。

  這日傍晚,他們來到一城鎮,準備投宿。

  老仆平靜地告訴王壑:“沒有盤纏了。”

  王壑不可置信地問:“你說什么?”

  老仆道:“沒有銀子了。”

  王壑問:“銀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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