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中午,丹塵子吃過午飯,跑山腰來找掃地老道,他的意之劍又有了精進,同時也遇到了修行方面的難題,迫不及待跑來請“名師”指點。
冬天落葉少,老道士的工作量其實不大,上清派也不刻薄,平日里根本沒人來監督老道士,但他似乎除了掃地便沒事干了,日復一日的拎著掃把,徘徊在蜿蜒悠長的登山階。
丹塵子在山腰沒找到他,順著臺階往下,靠近山腳時,看見了拄著掃把遠眺的老道士。
“無事獻殷勤。”接過丹塵子遞來的酒壺,老道喝了一口:“喝了這么多年的酒,記憶最深的還是忘塵的桃花釀。”
“忘塵的桃花釀?”丹塵子撓了撓耳朵:“您這是念舊。以前的酒,哪有現在的好喝。你現在喝的是茅臺,茅臺懂不懂,專門接待領導的。就你喝的這一壺,就這點量,少說得四五百。你老說我摳門,因為這酒貴呀,我論道大會時從寶澤那里討來的幾箱酒,快給你喝完了,我得幫你節流。”
“節流?”
“是啊,沒錢開源,當然只能節流。”丹塵子說:“說起來,老前輩你還喝過那位極道大高手的酒啊,可我記得全真戒律極嚴,不能飲酒不能女色。”
“他又豈會在乎這些條條框框的約束,可正因如此,當初曹家說他投靠日軍,才會有這么多人信。”
“他是個怎樣的人?”
“天資聰穎,學什么會什么,是我見過資質最好的天才。正因如此,他年少時,我才多加指點。你,兩華寺那個極道傳人,現今的那位妖道傳人,以及前些天見的戰魂傳人,與他比起來,差遠咯。”
丹塵子不服:“我還年輕呢,再說,您又沒見過其他三人,怎么就不如忘塵了。”
雖說是個人種之菊,淡泊無爭,可年紀輕輕便有此等修為,傲氣自然是有的。
“那咱們便來掰扯掰扯,捫心自問,倘若沒有意之劍,你的實力是否會大打折扣?”
丹塵子啞然。
“你,戰魂傳人,妖道傳人,皆受忘塵恩惠,身懷極道絕學。兩華寺那個,同樣也是極道傳人。可即便這樣,在你們這個年紀的時候,忘塵比你們也是只強不弱。而他,只是最尋常不過的一位道門弟子。”
“你們四人中,妖道傳人天賦最好,戒色心智最堅,你心態最灑脫,各有各的優點,將來的成就高低,老道我要是還能活到那天,倒是有愿意看一看。想來是極有趣的。唯獨那位戰魂傳人.....”老道士笑了笑:“早已有了定數,不想看,不愿看,不忍看。”
“您這一說,感覺我們三人的格調瞬間被他壓下去了.....我去。”丹塵子爆了句粗口。
他怎么又來了。
下山臺階蜿蜒折轉處,細密凌亂的枝丫間,一行人緩步而出,正是李羨魚和他的后宮團。
“老前輩,又見面了。”李羨魚作揖施禮。
“不如不見。”老道士拎著酒壺,轉了個身,留給李羨魚一個后腦勺。
“.....”是因為聽說我前些天大鬧上清派的緣故?
“晚輩前來,有一些事想問問清虛子掌教。不過在此之前,又想起一事,懇求前輩解惑。”
“不聽不聽。”
李羨魚:“.....”
這就尷尬了。
丹塵子給他使了個眼色,指了指老道士手里的酒壺,用口型說了兩字。
聰慧過人的李羨魚秒懂,“一瓶茅臺。”
老道士“呵呵”一聲。
“五瓶茅臺。”
“不聽不聽。”
“一箱茅臺。”李羨魚咬了咬牙。
“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老道士扭過身,笑容慈祥和藹。
一箱茅臺....雷霆戰姬算了算,小聲道:“就算便宜的,也得幾千上萬了吧。”
夠還我買雙高跟鞋啦。
“什么?這么貴?”祖奶奶一聽,聲音都尖了。
老道士看了丹塵子一眼,后者心領神會,從兜里摸出手機:“支付寶還是 李羨魚頂著祖奶奶和雷霆戰姬不悅的小表情,付了咨詢費,直截了當的問:“前輩你那天我的話,可是上清通玄子托您的?”
“通玄子?”丹塵子一愣。
他不是清徽子和丹云子的老父親么,據說二十年前就死了。
老道士搖搖頭。
“那是誰?”
老道士又看了丹塵子一眼,后者心領神會:“支付寶還是微信,這算第二個問題。”
付了咨詢費。
老道士說:“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李羨魚:“???”
祖奶奶眉頭揚起:“臭道士,耍我曾孫是不是,實不相瞞,我今天是來踏平上清派的。”
“那前輩可知上清通玄子?”
“啊,這個倒是知道。”老道士說完,又看了眼丹塵子。
丹塵子有些不好意思,小聲道:“過分了啊前輩,這問題咱們免費贈送好了。”
老道士聞言,覺得有理,“那小子啊,倘若他活到現在,規規矩矩修煉,該是半步極道。”
“謝前輩明示。”李羨魚道。
老道士看了他一眼,知道自己話里的重點這小子并沒有領會,他也不解釋,略帶期待的問:“還有問題嗎?”
“沒有,滾。”祖奶奶把老道士啐到一邊,想著曾孫要是再問,她就搶了手機,拎著他直接上山。
李羨魚確實沒問題了,見丹塵子朝自己招招手,便隨他走到一邊,勾肩搭背的說悄悄話。
“你來干什么。”丹塵子警惕道。
自從那天李羨魚接走無雙戰魂,上清派就籠罩在一股壓抑的氣氛里。清徽子兄妹自不必說,心態都崩了。掌教真人直接宣布閉關,謝絕任何道門名宿的拜訪。這是沒臉見人了,想當初無雙戰魂加入上清派,掌教真人笑的嘴角裂到耳根,喜滋滋的去把道門各派拜訪了遍,炫的飛起。
這都沒三十年呢,河東河西就換身份了。
“來踏平你們上清派。”
“就你?”丹塵子不屑。
“看到我身后了嗎,是我后宮團。”李羨魚嘴巴努了努自己身后不遠處的祖奶奶三人:“像他們這么吊的,還有三個,就問你上清怕不怕。”
所以這是秋后算賬來了?
丹塵子臉色微變,想著自己要不要也學掌教真人,趕緊來一個閉死關。
“不對啊,算上流云觀的華陽前輩,寶澤的那個沒心肝的姑娘,還有一個是誰。”
是我姐姐啊,哦不,是我表姐啊。
“你怎么對我身邊的女人這么了解,如數家珍,說,是不是覬覦我的后宮。”
“我覬覦的是李倩予。”丹塵子認真的小表情。
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丹塵子。
上次來的時候,他已經半透露給丹塵子了,丹塵子事后詳細了解歐洲的事,猜出他真身不難。
李羨魚對上清派這朵菊花還是很信任的,與戒色一樣,不是那種大嘴巴。
“順帶問件事,你也是血裔界的老人了。”李羨魚措詞片刻,附耳,細若蚊吟:“血裔界現在還有沒有娶表姐的?”
“為什么這么問。”
“不要問,問了就是好奇而已。”
“改革開放以后,這種現象就少了。但也只是少了,不能說完全杜絕,就我認識的,咱們同輩,便有兩個女施主嫁給了表弟。”
“表弟好,表弟好。”
我也是表弟。
“就是說,這事兒就算傳出去,也沒人會笑話?”
“自是沒的。”
李羨魚放心了。
李家傳人帶著后宮團走后,老道士笑呵呵:“這不就開源了么,錢不就到手了嗎。”
丹塵子由衷的佩服:“寶澤的人都是冤大頭,人傻錢多,哈哈。前輩厲害,三兩句就把那小子忽悠住了。”
忽悠?
老道士笑而不語。
祖奶奶是個大氣的老祖宗,唯獨在錢方面斤斤計較,一路都在念叨前五代傳人都是勤儉持家的好孩子,怎么到第六代傳人就變成人傻錢多的敗家子呢。
雷霆戰姬罕見的與祖奶奶達成共識。
李羨魚斜了他的奶一眼,心說我那五位可憐的祖宗為啥勤儉持家您心里真的沒有一點點的譜兒?
“祖奶奶,您能明白那老道的話嗎。”李羨魚問:“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瞎掰的話你也信?”祖奶奶嫌棄道:“平時挺聰明的一人,就是時不時犯渾,腦子哪里去了。”
您有資格質疑我智商嗎。
一邊登山,一邊咀嚼著老道士的話,不多時,到了上清派的觀口。
李羨魚又來了,上清派的鐘聲又想了。觀里的弟子們人手一把鐵劍,輩分大的,人手一件法器,火急火燎的沖出來,把李羨魚和他的后宮團團圍住。
“你來干什么,上清派不歡迎你。”兩鬢斑白的道士踏前兩步,厲聲道。
李羨魚哼了一聲,與后宮團一起鼓蕩起氣機,龐大的壓力籠罩在場數十名上清派弟子。
兩鬢斑白的道士默默退了回去。
“叫你們掌教出來,我有話問他,另外,把清徽子和丹云子也叫出來。”李羨魚道。
“你想干什么?”兩鬢斑白的道士警惕道。
“問些事兒。”
“抱歉,掌教閉關了。”
“呵,他便是閉死關,也得出來見我,否則今日踏平你們上清派。”李羨魚冷笑。
上清派那天打的他好慘,現在風水輪流轉,他的后宮團回來了一半,在配合此事的祖奶奶,踏平上清派就跟玩兒似的。
“李施主好大的口氣,你有無雙戰魂撐腰,別說一個上清派,十個上清派也能彈指間灰飛煙滅。可你不怕與道佛協會為敵嗎。”掌教真人清虛子的聲音從人群外傳來。
白發黑袍,頗有高人風范的老道士分開人群,健步而來。
“玩笑話罷了,”李羨魚哈哈一聲:“在下前來是有正事與掌教真人商議。”
清虛子眉頭一挑:“哦?”
靜室里,屏退眾弟子,上清派四位輩分極高的老道士坐成一排,清徽子和丹云子兄妹倆站在一邊,眾人對面是李羨魚和祖奶奶四人,大家都盤坐在蒲團,身前小茶幾擺著熱茶。
老道士們態度平和,云淡風輕,養氣功夫極好。清徽子兄妹恨極了李羨魚,乳挺腰細的遠方表姐時不時剮一眼李羨魚,那雙眼睛倒是極美。
這時候再看這丫頭,就覺得和姐姐冰渣子頗為相似,都是一個鼻子一張嘴,兩只眼睛兩條腿。
關鍵是,都很漂亮,值得調教。
丹云子面無表情,目不斜視,看都不看李羨魚,以及讓他執念深重的無雙戰魂。
“嘖,普通的山間野茶,還是陳茶,上清派是真的清貧,還是不待見我?”李羨魚抿了口,嫌棄的把茶水放回茶幾。
“李施主也不是來我上清派喝茶的,有事直說。”清虛子道。
“來問一樁陳年往事。”
“請說。”
“通玄子近來有沒有聯系過上清派?”
這話問的上清所有人都是一愣,清虛子與幾名同輩相視一眼,茫然困惑,其中一個老道沉聲道:“李施主何出此言,通玄子早在二十年前就死了。”
“您是?”
“貧道清云,通玄子乃我弟子。”
“原來是師祖您老人家,晚輩李羨魚,拜見師祖。”
“???”清云道長愕然,與身邊的清虛子對視一眼,懷疑自己耳朵聽錯了:“你,你這又是什么意思。”
“實不相瞞,通玄子并沒有死,二十年來,他化名李雄,在凡塵娶妻生子,正是我養父。”
一石激起千層浪。
上清派眾人臉色狂變,尤其是清徽子和丹云子兄妹倆,整個人都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