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竹的話,仿佛是天降隕石,在眾人心海里掀起狂濤巨浪,但現場卻陷入了詭異的寂靜。
沒有嘩然,沒有議論,所有人的目光,不約而同的看向某處,看向頭戴蓮花冠,身披玄色金邊道袍的道尊。
僧不言名,道不言壽,但這位執掌道尊之位確實已經很久很久的老人,他此時正面無表情的俯視著李竹。
震驚過度,一片死寂。
“道尊.......是忘情?!”李羨魚虛脫一般的喃喃。
在一片寂靜中,道門的人率先忍不住,喝道:“李竹,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
“閉嘴,無恥老賊,你敢污蔑道尊,便是與我道門不死不休。”
道門眾人氣瘋了,道尊是整個道門的領袖,是精神領袖,正如佛頭之于佛門。道佛協會是血裔界的執法者,向來自詡正義,維持秩序。道尊和佛頭是兩教的象征性人物,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可現在有人告訴你,道尊當年投靠日軍,背叛同伴,暗害同門,逼死太素師姐。道門眾人無法接受。
就好比有人說,佛頭是奸淫擄掠無惡不作的血刀老祖,那佛門的也要分分鐘自爆給你看。
“道尊的道號不是忘情!”有人大聲喊了一句。
像是打開了閘門的洪水,寂靜的人群嘩然如沸。沒人愿意相信李竹的話,群眾們紛紛反駁起老人,甚至破口大罵。只要有人組織,一聲令下,就算不是道門的人,都會為了道尊的名譽,悍然出擊。
道尊和佛頭的名聲不容褻瀆,他們不但被兩教的弟子尊敬,同時也被血裔界的人尊敬。
“對啊,道尊的道號并不叫忘情。”
李羨魚讓墨菲查過忘情這號人物,寶澤能查到忘情這號人物,他唯一一次出現在記載里,就是那次下山抗戰,守護長沙。再多的就沒有了,如果道尊的道號是忘情,墨菲肯定會告訴他。
面對悠悠眾口,老人李竹坦然面對,他抬起手,輕輕一壓:“沒有證據,我會來這里,跟諸位說這些?”
沸騰的喝罵聲頓時消停。
老人轉身,朝身后那群道士微微躬身,這群道士是跟著他一起入場的,立場很有意思。
一位瞧著與李竹同樣蒼老的老道士,緩緩出列。他聲音嘶啞,中氣不足,“貧道全真派清云。”
“清云師叔祖?你怎么來了。”
“您老不是閉死關了么。”
道尊身后,幾個中年道士詫異出聲。
老道士念了聲“無量天尊”,望向道尊:“忘情師兄,四十年沒見,你絲毫未顯老態。”
眾人嘩然。
“師叔祖你胡說八道什么?”全真弟子又驚又怒。
“道門的諸位同門,你們可還記得,當年血裔界是在何處圍剿妖道?”老道士自問自答:“沒錯,全真派。”
“我自幼在全真派長大,忘塵師兄兇名威震血裔界之時,我還是一個服侍在掌教真人座下的小道童。因為常伴在掌教身側,所以知道一些秘密。”
“當年掌教真人親筆書信,以忘真師姐的名義,請忘塵師兄回山一敘。暗中卻設下陷阱,等著忘塵師兄自投羅網。但掌教真人低估了忘塵師兄的實力,忘塵師兄念及同門之情,沒有傷他們一根毫毛,他只想見一見忘真師姐。掌教無奈,便以情義恩德為幌子,騙取忘塵師兄信任,用全真派的鎮派法器,封神釘重創忘塵師兄,將他擒獲。”
“忘塵師兄被抓,消息傳到外界,整個血裔界各派勢力齊聚全真派,這才有了當年的全真之亂。”老道士緩緩道:“當年對外宣傳忘塵師兄的惡行,都是全真一手為之。”
老道士繼續道:“忘塵師兄死后,忘情師兄改頭換貌,改道號為忘憂。”
忘憂真人,當代道尊!
觀眾駭然相視。
道尊聲如雷霆,蘊含威嚴:“清云,你可知構陷同門,污蔑道尊,是何罪?”
“死罪!”清云老道并不懼怕道尊的威嚴,更不在乎全真派眾人的怒目相視:“如今我壽元將近,還有什么可怕?當年我還年輕,不敢站出來說話,把所有的事都壓在心里。直到數月前,李施主親自拜訪我,我沒有絲毫猶豫就答應他了。”
“忘情師兄,你和掌教能堵一時悠悠眾口,但堵不住一世。沉默,并不代表屈服。而是隱忍。”
道尊冷冷道:“道門眾人聽令,清云勾結古神教余孽,妖言惑眾,其罪當誅!”
兵器離鞘的聲音響成一片,所有道門的人都拔出了武器。
李佩云緩步上前,氣之劍光芒破放,恐怖的氣息如排山倒海,他以一人之力,擋住了在場道門眾人的威勢。
“忘情,你若問心無愧,為什么不敢跟我對峙?理越辨越明,道越變越清。”李竹朗聲道:“你敢在天下群雄面前,殺人滅口么?”
李竹選在論道大會發難是有道理的,要不是這樣的場合,他還真不敢直接懟道門,但現在不一樣,這兒是兩華寺,有佛頭,有各大勢力,有數不清的散修,就算是道門,也不能一手遮天。
“我還有證據!”李竹的話吸引了眾人的注意。
手持打刀的日本團隊里,一位中年人出列,他接過身后隨從遞來的手提密碼箱。
他朝眾人鞠躬,蹩腳的中文自我介紹:“在下青木拓矢,青木家駐中代表。”
李竹沒有回頭,他似乎不喜青木家的人,面無表情的聽著。原本在他的計劃里,并沒有想讓青木家參與進來,他想找佛頭主持公道,能扳倒道尊的,只有同級別的存在。
但佛頭拒絕了。
對于此事,李竹心里是很不滿意的,佛頭欠過他一個人情,沒還,而這次李竹是抱著必死的心來的,就是說佛頭這次不還他人情,以后就沒機會了。
可佛頭竟然拒絕他。在老人眼里,這位佛門領袖也是個欺世盜名,明哲保身的自私之徒。
不得以,只好接受青木家的橄欖枝。
“這件事要從八國聯軍說起,大家都知道,當年清朝曾經尋找過萬神宮,因為沒找到,所以才創造了無雙戰魂。”隨著青木拓矢的話,又把全場的目光轉移到祖奶奶身上。
祖奶奶不悅的皺眉,深井冰,關我什么事。
“其實清朝快要找到萬神宮了,但萬神宮沒有開啟,即便找到位置也進不去。辛丑條約時,清朝賠了我們很多錢,同時,他們把萬神宮的信息、資料也無償的送給我們。二戰時,青木家族繼承了這份清朝沒有完成的工作,我們努力的尋找著萬神宮。”
“不瞞諸位,其實青木家族已經找到萬神宮了,但最后進入萬神宮的不是我們,是當時被我們俘虜,成為奴隸營一員的妖道忘塵。奴隸營是我們收集的移動血庫,為的就是打開萬神宮。”
四面八方的嘩然聲。
青木拓矢這句話透露出了太多的信息,把眾人震的不輕。
青木家族當年找到萬神宮了?
萬神宮開啟需要移動血庫?
“這些事,當年都被家族記載了下來。我們俘虜了很多中國血裔,妖道只是其中一位。”青木拓矢打開密碼箱,露出泛黃的古卷:“在記載中,還曾經提到兩位曾經為我們做事的中國血裔。”
眾人屏住呼吸,數千雙眼睛盯著青木拓矢。
“曹家曹俊,全真派忘情。”青木拓矢朗聲道:“這些都是家族當年留下的記載,做不得假,我青木拓矢以青木家名譽保證,以武道精神保證,我說的都是真話。”
“臥槽!”
“我的天,這是要鬧天宮嗎,這事如果是真的,道門要翻天了,血裔界要翻天了。”
“我聽到了什么,妖道是好人?忘情是道尊,是暗害同門,日本人的走狗......媽媽,我想回家,我不要聽下去了。”
“太刺激了吧,八千一張的門票值了啊,這絕對是史上最精彩的論道大會。”
“華玉真人剛畏罪自盡,道尊又被曝黑歷史,這些人是串通好的吧,要把道門往死里逼。”
“我不信,我不信道尊會做出這種事。李佩云是古神教主,李竹是他太爺,他們的話能信?日本人的話能信?”
觀眾席亂成一團。有人在咆哮怒吼,有人興奮的握著手機拍視頻,眾生百態,各不相同。
“諸位不信,可以請佛門和寶澤的人鑒別真偽。”李竹朗聲道。
這話一出,佛門和寶澤的人相當于被架在火堆上烤了。
佛門的高僧們面面相覷,大感棘手,李竹說的是真也好,假也好,道尊當年是怎樣的人,與佛門毫無關系。
這燙手的山芋,佛門不想去接,道尊清白的還好,若是......那佛門相當于幫著李竹捅了道門一刀。道佛協會就得分裂了,道門不會再跟他們好了。
道佛協會分裂的話,血裔界的秩序就會陷入混亂。
妖道被冤枉,那是他們道門的事,人家的家事,旁人最多抱打不平幾句,總沒有跑到人家家里審案的道理吧。
戒色猛的起身,身邊的丹塵子拽了他一把。
“你去干嘛。”丹塵子皺眉。
“鑒別真假。”戒色耿直道。
“你鑒個屁哦,你懂怎么鑒定嗎。”丹塵子沉聲道:“佛頭不讓你插手,他看來早就知道了。那你知道佛頭為什么不讓你插手?”
戒色看他。
“道尊如果當年真的做了錯事,道門不會包庇他的,其身不正,沒有人會服他。這件事道門自己會處理,需要你佛門插手?”
“李竹用公理正義做幌子,是在逼道門和佛門決裂,門派之間忌諱極多,道尊垮臺了,道門會感激你們?我們會想,自己家的事我們自己會處理,你們佛門跳出來伸張正義,幾個意思?打我們臉啊。這件事和青木家的人有什么關系,他們憑什么大老遠過來為李竹作證。道尊身敗名裂,佛門和道門關系鬧僵,他們高興啊。”
戒色皺眉:“如果這件事不能在這里弄明白,你憑什么說道門一定會讓道尊下臺?道尊在位多少年了,道門大部分都是他的支持者。李羨魚為什么非要逼死華玉真人,因為夜長夢多。”
“華陽真人跟李羨魚什么關系?他當然要逼死華玉,他就是來報仇的。你跟妖道什么關系?你憑什么替他報仇,想逼死道尊的是李竹,而他想拿佛門當槍使。”
“我不為妖道,我為公理。”
丹塵子怒了:“就你正義,佛門就你一個正義的伙伴?佛頭那么有大智慧的人,怎么就教出你這種耿直無腦的弟子。其他人想的比你深,看的比你遠,你只看到眼前的黑白,但你看不到大局。你要明白,現在咱們血裔界風起云涌,外國勢力不斷滲透進來。這種時刻,道門群龍無首,道佛打冷戰,那會形成什么局面?”
見他皺眉,猶豫不決,丹塵子嘆口氣:“讓寶澤的人去處理,道佛協會同氣連枝,這件事佛門不方便出手,把鍋甩給寶澤吧。”
對哦,這種時候,寶澤的作用就體現出來了。
它不是想當血裔界的老大嗎,不是想插手血裔界的秩序嗎。
此時不甩鍋,更待何時。
這么一想,戒色立刻豁然開朗,他環顧眾人,朗聲道:“師父有令,此乃道門家事,佛門不方便干預。道門俠義之士輩出,是非對錯,自會給出公道。寶澤集團乃血裔界的道德標榜,維護秩序,聲張正義,有雙方在,我佛門非常放心。”
佛門眾人頓時松口氣,在心里為戒色打call。
寶澤眾人:mm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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