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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零章 免死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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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身后一大幫一起出來的,主要是借住會館的舉子,立刻義憤填膺地附和著,但就在他們群情洶洶的質問中,那些常家的家奴依然在不斷棒打著方大猷。后者不斷慘叫著,在地上翻滾著試圖躲避,但這樣的結果是讓他身上更多地方挨棒子,很快方主筆就已經渾身鮮血淋漓,甚至連翻滾都翻不動了,只能抱著頭在那里凄慘地哀嚎著。

  “繼續打,打死為止!”

  他的確是錦衣衛,原本他就是和楊慶并列的錦衣衛同知,崇禎南渡后不設指揮使,他和楊慶一個掌舊南京錦衣衛系統管雜務,一個掌隨駕南下的錦衣衛核心機構干臟活。后來楊慶自封指揮使后,他的指揮同知依然保留著,雖然根本沒有任何權力,甚至連皇宮都不需要去當值,完全變成一個養老的,但他在理論上仍然是錦衣衛中僅次于楊慶的二號人物。

  那軍官看了看腰牌,趕緊雙手給他捧到面前。

  常延齡拿過腰牌。

  “錦衣衛又如何,錦衣衛只有北衙有逮捕審訊權,懷遠侯既然不是北衙的人,有何權力當街動用私刑?”

  浙江會館報警的人說道。

  此后朱元璋封老二常升為開國公繼承常遇春。

  但常升是保建文帝的,靖難之役為建文帝戰死浦口,子孫被朱棣流放到云南,到明孝宗時候召回其后代并復封懷遠侯,常延齡就是常升后代。

  這東西一出四周全都閉嘴了。

  鐵券啊!

  就算去應天府告有什么用?

  這東西往外一擺,除非有圣旨否則誰敢動他?他都有免死牌了,他要打死個人還真就沒人能管!那軍官第一個后退,那些士子們雖然滿臉憤慨但也知道這東西的確有效,至少對非謀反的案子的確有效,他們再憤慨也沒用,告到應天府也沒用,應天府最多上報而已。

  “打,打死這狗東西,老夫有鐵券免罪!”

  常延齡舉著鐵券喝道。

  方大猷的慘叫就這樣在萬眾矚目下繼續著……

  “他有鐵券在手,我又能怎樣呢?”

  楊慶說道。

  方大猷到底還是被常延齡的家奴給亂棍打死了,而且死得很凄慘,足足挨了一百多棍,除了腦袋還保留原形,身上基本沒有多少好肉了。話說烏程方家也不是普通人家,雖然比不得出過首輔的德清方家,但那也是世代簪纓的世家大族,更何況這是在浙江會館門前打死的,這是公然打浙江士紳的臉。尤其打的還是一個革職官員,哪怕方大猷臨陣脫逃那也依然是個進士,常延齡有鐵券又如何,這早就不是勛貴橫行的時代了,緊接著方家就告到應天府,同時都察院的御史們瘋狗一樣彈劾。

  但常延齡身份終究不一樣啊!

  “鐵券可以收回。”

  水太涼走后,代替他主持刑部的侍郎姚思孝說道。

  “那是孝宗皇帝賜的,他是開平忠武王之后,是咱們能收回的嗎?哪怕監國也無權收回,這個得皇上還都以后再說!”

  楊慶說道。

  他才不管這個呢!

  話說常延齡這是殺雞儆猴,儆的范圍也包括他,老常明顯感覺到了危機,這些亂臣賊子們終于忍不住,開始對他老祖宗為朱家打下的江山動手了,作為常遇春的后代,他不能再坐視下去。不過這時候勛貴的時代早結束,他與其說是嚇唬人,還不如說是這些已經落幕的過氣明星那幾十個觀眾的演唱會,純屬一種徒勞而絕望地嘶吼。他與其說是在威懾還不如說在用這種方式哀求,哀求他面前幾乎整個世界的亂臣賊子們,不要忘了這還是朱家的江山,而你們還是大明的臣民,你們不能這樣。

  就像原本歷史上,在南京所有勛貴都向咱大清投降,然后換取新朝的富貴時候,他默默帶著自己的夫人和一個女兒,在一個小菜園里賣菜為生直到終老一樣。

  他無力回天。

  那么他也只能默默以自己的方式顯示他的抗爭。

  “但皇上若不能還都呢?”

  姚思孝說道。

  “那,那方家就自認倒霉唄,要不我先讓懷遠侯停職反省?”

  楊慶說道。

  姚思孝拂袖而去。

  這個混蛋不但侮辱他的人格而且侮辱他的智商。

  “黃宗羲那些人在干什么?”

  楊慶看著他的背影,問站在一旁伺候著的徐平。

  “回侯爺,黃宗羲那些人正在搞串聯,據說要集會聲討,已經向五城兵馬司遞上了申請,按照他們報上的人數得兩千多人,準備在懷遠侯府門外集會。而且方家的人也都來了,就連方大猷的棺材都準備好,看樣子要抬著棺材去懷遠侯府外聲討,然后到登聞院敲登聞鼓向監國遞請愿書。”

  徐平說道。

  經過了上次的教訓后,黃宗羲這些人已經學乖了,他們老老實實接受了五城兵馬司的新規矩,超過五百人以上的集會必須備報。倒沒規定必須五城兵馬司批準,但必須報上人數和路線,以便五城兵馬司有足夠時間調動警力維持秩序,否則就是非法集會這個會遭du氣彈驅逐的。至于向監國遞請愿書也必須依照程序,大明又不是沒有登聞鼓,不去敲登聞鼓卻直接堵承天門這本身就不合法。只要是按規矩敲登聞鼓的,錦衣衛都不會阻止的,登聞鼓院會把他們的請愿書上呈監國的。

  當然,這是規矩。

  但實際上大家都明白,如果不是堵門示威逼著監國出來,他們的請愿書會不會到監國手中,這個得看忠勇侯的心情。

  “按規矩來的就不用管了,但他們不能沖擊懷遠侯府,他們要是敢闖侯府那就只能抓人了,他們又不是懷遠侯有鐵券!”

  楊慶滿意地說。

  這樣算算常延齡鬧一下也不錯。

  原本這樣的論戰需要足夠的時間才能發酵,但常延齡這一鬧,立刻就把所有目光都吸引到這件事上,原本那些不可能會關心報紙上一個舉人幻想內容的人,這一下子也都會關注他說了什么了。

  這對他也有利。

  黃宗羲的大同國雖然和他的計劃有著本質的不同,但在民權這一點上是一致的,只不過范圍不同而已,一個的民是士紳,一個是所有人。這就和此刻英國一樣,只不過英國的克倫威爾是站在士紳一邊的,而大明的忠勇侯是站在平等派一邊的,倒是黃宗羲更像李爾本。

  可這種不同不會寫在紙面上。

  黃宗羲的民和楊慶的民至少在字面上都一樣。

  而楊慶已經用民權論闡述了這個概念,然后黃宗羲再搬出他的,反而形成一種這些名儒同樣也支持他的民權論的錯覺。既然忠勇侯和儒生們這兩個目前大明輿論權的主導者,都已經把民權視為正理,那普通老百姓當然會選擇相信他們。

  常延齡就成了皇權的典型。

  看看,這些貴族都無法無天到什么地步了,仗著鐵券護身,仗著自己有皇權保護,當街杖殺正義人士,怪不得如今連忠勇侯和士子們都支持民權呢!

我大明的確沒民權  接下來就是一場民權大討論了。

  雖然這樣把老常當犧牲品有點不太厚道,但誰讓他已經跳出來呢,他自己都已經把自己腦門上畫一個靶子了,那楊慶也就只能讓大家都來射他了。

  (常延齡仰天長嘯,可憐我們勛貴都被禍害成什么樣了?近二十家公侯伯就一個主事的啊,其他全都不超過八歲的小孩啊,剩下成年人全都在海南島當苦力啊!)

  常延齡說道。

  他的鐵券不是朱元璋賜的,常遇春死后,大兒子鄭國公常茂因為北征期間與其岳父馮勝鬧翻,被馮勝擺了一道,結果貶到云南。后來還在云南娶了當地一個土司的女兒,在其舅藍玉案之前突然死亡,甚至還因此鬧出過詐死消息,差點釀成那個土司和朱元璋的戰爭,最終還是那個土司入朝謝罪。但朱元璋也就就坡下驢相信常茂真死了,總之這一支就在歷史上神秘消失,但有說法是常茂的確詐死帶著家人隱居起來。

  “懷遠侯,不得聚眾鬧事!”

  在方大猷的慘叫聲中,一名五城兵馬司的軍官上前說道。

  與此同時大批五城兵馬司的武裝警察涌上前,先是把看熱鬧的百姓向后隔離開,緊接著試圖上前解救受苦的方主筆,但常家家奴絲毫不懼,一個個端著大棒圍成圈,把方大猷圈在中間,里面的家奴依然在暴打。

  那軍官陪著笑臉說。

  “咱們去應天府告他去,就算勛貴又怎么了,王子犯法與庶民樣本同罪,勛貴也不能當街行兇啊!”

  “懷遠侯,請不要讓小的為難。”

  那軍官說道。

  常延齡喝道。

  那些家奴更加兇殘地繼續暴打。

  “懷遠侯,再打就真打死了!”

  但緊接著常延齡就掏出一個腰牌扔在他懷里。

  “老夫還是錦衣衛指揮同知。”

  常延齡冷笑道。

  那些舉子喊道。

  常延齡鄙夷地看著他們,嘴角帶著一絲冷笑,然后向旁邊一招手,他身旁跟著的家奴立刻打開手中捧著的盒子,常延齡從盒子里捧出一物,高舉過頭頂向四周展示著……

  “孝宗皇帝所賜鐵券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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