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卞秉雖死,但是對于南下的曹軍來說并沒有多少損傷,而臨時獲得了統兵權柄的石建,依舊做著攻下壺關的美夢。他根本沒有發現卞秉已經死在了半路上,還在一股勁的敦促曹軍兵卒南下要和樂進匯合。
此時在壺關南部的樂進,也同樣在做最后的努力。
因為樂進發現,在壺關之上的防守的重甲兵數目越來越少了……
壺關關隘城防堅固,平日作戰的時候也不需要太多的重甲,尤其是那種渾身上下都被包裹在內的重裝鎧甲,也不是一般人都能穿得起來的,更不用說還要揮舞巨斧持續作戰了。
這種重裝步卒,必須要有強健的體魄,更要有堅韌的意志,但即便如此,在戰斗的損耗依舊不小,而且很麻煩的是很難及時補充。沒有經過長期的訓練,就算體格勉強能夠穿上重甲,也不能長時間的戰斗,尤其是大開大合之下又容易暴露一些破綻,像是咽喉,腋下,腳踝之處等等,這些沒有經過訓練的兵卒,一不小心也會被曹軍精銳帶走。
隨著樂進和趙儼投入曹軍精銳的幅度增加,壺關之上的守軍相對應的折損也多了起來。
樂進也是看到了這一點,才多出了幾分希望。以他在戰場上的經驗,曹軍只要沖破這壺關上的重甲兵防線,便可摧堅陷陣,攻破關隘,長驅直入。
于是曹軍越發的瘋狂起來。
經過多日的戰斗,壺關之下的絕大部分的防御工事都已經被摧毀了。雙方的遠程武器也都基本上消耗得七七八八,更多的是進入了肉搏的環節。
一名曹軍精銳趁著壺關守軍不備,混在在普通曹軍兵卒里面爬上了關隘城墻上,沖著壺關的守軍甩出了手中的飛刀,頓時就射倒了一名企圖前來攔阻他的壺關兵卒。
曹軍精銳雙手連甩,飛刀連續命中了多名守軍,頓時就清理出了一小塊的區域,而等曹軍精銳甩光了飛刀,便是抽出了戰刀猛撲向前,斬向在不遠處的一名守軍弓箭手。
守軍弓箭手丟下長弓,也抽出了戰刀,和曹軍精銳叮當亂砍起來。
和游戲當中孱弱的弓箭手不同,在戰場上的弓箭手反而并不瘦弱。
能連續開弓怒射的弓箭手,手臂的氣力比一般的長槍手都要強,只不過因為弓箭手需要攜帶弓箭和箭矢,再加上開弓活動的需要,所以盔甲防護以防護重點為主,所以碰到其他精銳肉搏單位會比較吃虧一些,對付一般槍兵什么的根本不懼。
所以游戲里面弓箭克槍兵的設定,似乎也有些道理……
隨著曹軍精銳占據了一塊地盤,更多的曹軍兵卒便是涌動上了城墻,引起了一片混亂。
殺啊!殺上去!殺啊!!
樂進一腳踹開了鼓手,親自擂鼓助陣。
而在城頭上的賈衢也大聲吼叫著,弓箭手后撤!刀盾手,重斧手上前!
弓箭手開始向后,而刀盾手則是頂到了第一線。
重裝步卒提著戰斧,掄起斧頭就是橫掃過去,不管是挨到還是砍到,反正不是皮開肉綻,就是骨斷筋折。
曹軍精銳正在追殺那些弓箭手,忽然肩上一痛,不由慘叫出聲,便見到一名持斧重裝兵正將另一名的曹軍兵卒連人帶刀砍成了兩截,刀尖扎到了曹軍精銳的肩膀上,而那名倒霉曹軍兵卒則是被開膛破肚,腸子流淌了一地。
斬!持斧重裝兵戰斧掄起,再次橫掃。
曹軍精銳不敢硬拼,錯步后退。
持斧重裝兵再次橫掃,曹軍精銳依舊不敢擋,繼續后退。
另外一名曹軍兵卒被重裝步卒掃到,頓時少了半邊的胳膊,慘叫著翻下了城去。
呼……呼……連續三斧子沒能砍死曹軍精銳,持斧重裝兵也是有些氣息不勻起來。他見那名曹軍精銳退得遠了,一時追不上去,便是將注意力放在身邊的其他曹軍步卒身上。
連續砍殺了幾名曹軍兵卒,重裝斧兵正準備休息一下,回些氣力,忽然眼角黑影一閃……
一聲沉悶的聲響。
曹軍精銳不知道從哪邊撿了一根大木棒,猛的砸在了重裝斧兵的頭盔上。
木屑紛飛。
重裝步卒不怕刀砍槍刺,可是無法抵御鈍兵器。
頭部被猛擊,重裝斧兵頓時就有些站不穩,連手里的戰斧都掉在了地上。
曹軍精銳見狀大喜,便是搶上一步一刀扎向了重甲兵的腋下之處。
啊啊啊……
重裝步卒吼叫著,往前撲出,忍痛將曹軍精銳撞下了城墻,但是自己不知道是因為城墻上的鮮血太滑,亦或是被擊打到了腦袋,重心控制不穩,結果自己也跟著跌下了城去。
戰場上,類似的廝殺不斷發生著……
鮮血暈染著每一片的磚石。
血漿和肉糜粘稠得都能拉絲。
若是這么不停地打下去,雙方傷亡不斷消耗,也許等某一方的的人拼光了,剩下的另外一方自然就勝利了。但是這種事情,顯然是不可能發生的,只要勝敗之勢稍顯,總是有一方會先敗退,并不會真的拼到最后一兵一卒。
樂進在城下擂鼓助陣,可是趙儼卻一直都站在后面愁眉不展。
時間一點點過去,從天明搏殺到了天黑。
趙儼知道樂進為什么一直保持著進攻的架勢,寧愿多付出傷亡也要持續壓迫壺關,就是為了要始終掌握著進攻的權力。
但是原本應該抵達的物資和補充兵,遲遲不到……
趙儼的心中已經升起了一些不怎么好的預感。
現在這種戰法,不對。
完全違背了兵法。
趙儼能夠理解為什么樂進會這么做,但是并不代表他就真的完全贊成這么做。確實如今曹軍的士氣不足,而且壺關這里山川險阻,后援乏力,如果稍微有些不對勁,必然是潰敗無疑,所以樂進只能是持續進攻,以此來保持一個心理上的優勢,壓著壺關在打。
可是如果說按照兵法上面的來說,樂進的這一舉動顯然是錯的。
這代表著曹軍沒有什么余地,一旦真的沒有援軍前來,看不到希望的曹軍便是立刻崩潰,而真的等到曹軍全軍崩潰的時候,就必然是大潰敗,能十中存一都是很好了……
假設打仗是一場考試,樂進的答卷必然是錯得一塌糊涂。
但打仗從來就不是考試,循規蹈矩做出的答案,未必能是最好的答案。
趙儼不由得喟嘆,壺關當下,就像是血肉磨盤,就看誰的援軍更快抵達了。
在壺關北面,石建統御著兵馬急急往壺關逼近,準備隨時和樂進相互配合,擊破壺關。
作為曹軍之下的異姓將領,石建和樂進趙儼等人是一樣的,都知道壺關之地不好打。但是山東的階層就是如此,好打的會輪到他們么?
雖然說陳勝吳廣大吼著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但是對于既得利益者來說,他們有更多的資源,更多的機會……
就像是億元對于某些人來說,只是一個小目標,但是對于絕大多數的普通人來說,連小目標的百分之一,窮其一生都未必能夠達成。不是普通人不努力,而是他們沒有那么多的試錯機會,更沒有足夠的底蘊可以在浪費幾個小目標之后,依舊可以風輕云淡的繼續浪費小目標。
石建其實也很緊張,雖然看起來他好像是臨危受命,從容不迫,但是實際上這對于他而言,其實并不容易。驃騎軍真就那么好打?壺關真就能夠那么好攻?
如果真的好打,那么樂進早就將其打下來了……
那可是先登樂進啊!
富人可以拼資源,窮人能拼什么呢?
石建知道是壺關的兵卒一直在前方做陷阱,設埋伏,企圖阻擾他的前進,所以他不斷的輪調兵卒,將疲憊的兵卒拉扯到后方,然后再派遣出休息過后的兵卒往前推進,在確定安全的地方值守,讓兵卒在兩翼上查探,不給壺關的兵卒任何的機會。
石建的經驗,比卞秉要強得多,但是在之前卞秉主持軍事的時候,石建卻只是聽命行事,絲毫都不多做半分。
在山東,在沒有成為某個人的心腹之前,異姓者總是多做多錯。
簡單來說,在沒有進入某個圈子內部的時候,怎么做都是錯的,而一旦進入了圈子內,怎么做都是對的。就算是一條狗,只要是圈子內的狗,都會被吹捧,羨慕,嫉妒,恨自己不是那條狗……
石建如果早點向卞秉建議,那么卞秉或許會欣然接納,也或許會覺得石建到面前指手畫腳是不是別有用心,試圖在動搖和反抗他的權柄?
如果等到了問題出現了,石建再向卞秉說明,卞秉會不會想既然石建早知道了,為什么不早說?難不成是在等著看笑話?這種心思是不是可誅之?
如果問題出現的時候剛剛好石建去提議,卞秉會不會心中懷疑石建為了謀求上位故意搞出來的問題,否則他怎么能這么湊巧就知道?
石建是夏侯發掘出來的,就意味著他像是帶上了烙印的牲口一樣,屁股上有夏侯兩字,就算是他向卞秉表示忠心,卞秉就會輕易的相信接納他?
這就是山東所面臨的問題,也是大漢當下因為階級固化而產生出來的矛盾映射。
等到了石建掌握兵權的時候,壺關的兵卒就有些遭不住了。
壺關兵卒設計陷阱,構陷埋伏,也是需要花費時間,消耗體力的,而如此嚴寒的天氣之下,所消耗的體力無疑是加倍的,而石建統領的曹軍可以輪番休息前進,而壺關的兵卒相對數目較少,就不可能獲得充分的休息,此消彼長之下,人馬也會疲憊,也需要就食,漸漸的就拖不住石建的腳步了。
消息傳到了壺關。
拖不住了……張濟皺著眉頭,對賈衢說道,如果北面的曹軍出現在壺關之處……
賈衢說道:壺關這里有堅固的城防,有充裕的糧草,人手也是足夠堅守……
問題是人心……張濟嘆了口氣。
這是為將者時時刻刻要注意的地方。
士氣有時候比裝備更重要。
商周牧野之戰的時候,周武王帶著那些聯軍,顯然大多數都是舉著木頭和骨頭棒子,和商朝大部分青銅器相比,無疑裝備是差了許多,但是奈何紂王當時派遣出的兵卒是被壓迫的奴隸和囚犯……
張濟擔心如果說壺關的士氣一崩,導致全面潰敗,而南北都被曹軍堵住,到時候就是一場慘劇。
我帶人出擊,將北面的曹軍攔下來!張濟沉聲說道。
賈衢皺眉思索著,然后搖頭,不可。
使君!張濟急切的說道,此事不可……不可猶豫!要知道如果……軍心必亂!
其實張濟想要說的是不可膽怯,或是其他類似的詞語。
張濟是西涼老兵了,他對于生死沒有多少在意,也不忌諱賈衢以其生死來做文章,反而是因為滏口陘的失守,一直耿耿于懷,即便是賈衢勸說他上黨壺關才是防御的重點,滏口陘并不重要,張濟也沒有因此就放下心來。
西涼人的老實,或者說執拗的一面,在張濟身上盡顯無疑。他覺得當年是驃騎給了他一條命,所以他這條命就是驃騎的,而滏口陘是他在值守的范圍,現在丟了,就等于是他沒做好驃騎交給的事項,對不起驃騎……
因此張濟在聽到了從北面滏口陘來的曹軍消息之后,就表現出了超強的戰斗欲望,但是賈衢并不這么想。賈衢認為沒有必要和曹軍在山道之中搏殺,因為不劃算。
壺關城可以抵擋北面的曹軍,壺關關隘攔住了南面的曹軍。雖然說這樣一來在壺關城周邊的一些村寨會受到曹軍的侵襲,但是壺關城有足夠的儲備,就算是收攏了周邊的百姓,也依舊可以支撐很長的一段時間,直至驃騎援軍的到來。
沒錯,賈衢的意思是讓張濟繼續派人去延緩北面曹軍的進軍時間,給壺關周邊百姓充足的時間來收拾家當,躲避兵災。
賈衢說道:張將軍無須憂慮……張將軍所擔憂的,不外乎壺關被曹軍四面合圍,軍心民心紊亂崩壞……可是這正好是兵法之中的背水一戰……
張濟搖頭,講武堂邸報里面有提到,背水一戰并不可取!
兩個人爭執起來。
張濟覺得賈衢要搞什么背水一戰實際上是冒險行為,而賈衢覺得張濟要領兵出擊,才是丟了原本可以提供防護的設施,去親身犯險。
張將軍,就問一句話,賈衢說道,如果曹軍四面合圍,張將軍可否統御手下兵卒,依舊穩定士氣,堅持作戰?
張濟傲然回答:這是自然!我是擔心這城中百姓民眾屆時……
張將軍!賈衢打斷了張濟的話,就像是你對于兵卒有信心一樣,我也對于上黨百姓有信心……張將軍相信你的兵卒將校,我也相信我們的農學士和工學士……
你……張濟皺眉,沉默了半響,也罷,但愿是如此……
賈衢笑了笑,定然如此!
相比較于壺關城中的賈衢和張濟的爭執,在壺關關隘以南的樂進營地之中,就沒有什么爭執了,一切都是以樂進為主。
可這并不能代表就沒有壞消息。
深夜,跌跌撞撞,連夜奔來的報信兵卒,使得樂進營地之中隱隱有了一些躁動。
發生了何事?!樂進臉上帶了一些怒容,也隱藏著一些憂慮。
將軍……長平……失陷了……
樂進的身軀忽然凝固住了。
大帳之內安靜下來,只剩下了火把噼啪的聲音,以及報信兵卒絮絮叨叨的話語。
我們的援軍物資才到了沒多久……不知道哪里來的驃騎兵沖了上來……速度又快,根本攔不住,沖進了長平營地,到處放火焚燒……還有我們才運到長平不久的火油……亂了我們的陣列,后來就聽到他們喊什么曹將軍戰死了,然后全軍就潰散了……
報信的兵卒依舊帶著一些驚慌的敘說著,然后顫抖著看著樂進,生怕樂進下一刻便是暴怒的下令砍了他的頭。
給他人帶來壞消息的,肯定不會受歡迎。
因為這事情被砍頭的信使,也不是少數了……
樂進似乎不信,搖了搖頭,道:不可能。
信使抖著嘴唇,想要爭辯,卻不敢。
樂進皺著眉看了信使一眼,然后揮手,滾!閉上你的狗嘴!
信使如蒙大赦,抱頭而去。
樂進焦躁的在帳篷里面轉起圈子來。
樂進對于戰場是熟悉的,他知道長平高平一帶相對來說是比較安全的,有他在這里攔著上黨的兵卒,河洛那邊又有曹操的大軍,驃騎人馬不可能有大規模的部隊突進到曹泰之處才對。
另一方面來說,樂進又深知曹泰為人高傲,還沒磨成一個沉穩的老將,要是被驃騎小規模的人馬偷襲,還真有可能敗北……
但是小規模的部隊,就不可能當陣斬殺了曹泰,至少曹泰身邊還有曹氏的護衛,那可是曹家親自挑選出來的精銳,總能護得曹泰不死。
可是現在不管曹泰究竟是死了還是沒有死,樂進的后援就已經斷了。
現在樂進的私兵部曲,幾乎和守軍拼光了……
原本還咬牙撐著,覺得自家精銳換的也是守軍的精銳,但是這虛假的安全感,現在被赤裸裸的揭露出來。
這種感覺糟糕透了,就像是小時候看到了全庸寫的,中學吃泡面吃到了康師博的,長大后洗衣服買了藍月殼的,就連買張彩票都能遇到兩萬注的……
這世道,能不能靠點譜?
趙儼立于一旁,臉色非常難看,因為他所擔心的事情,現在真切的擺在了眼前,樂將軍,現在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