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蜀之中徐庶和法正究竟怎樣將計就計,亦或是用什么計策迎戰江東水陸分進,巴山魚復兩條路線的時候,對于塔克薩來說,他滿腦子的計策只有一個,那就是進攻。
甚至在雨季還沒有完全結束,只是變小了的時候,就下令前部人馬往前進發,朝著漢人的西海城攻伐而去。
沒辦法,人口太多了,糧食吃不住。
漢人也得到了一些消息,派遣了斥候隊列查看,但是對于茫茫然涌動的大規模的西域聯軍來說,這些漢軍斥候小隊也不敢發動攻擊,都是在外圍游弋一陣就退回去。
塔克薩望著天上多少有些顯得蒼白無力的太陽,無奈的嘆了口氣。現在不是他不想要快,而是下雨了之后路面濕軟,快不起來。太陽又沒有什么氣力,周邊一切都濕噠噠的難受。
這樣的天氣讓習慣了干燥的塔克薩很不舒服,同樣也令西域聯軍同樣的不舒服。
塔克薩已經不算是年輕了,由于風霜的侵蝕,使得他臉上如同西域大多數的牧民一樣,皮膚皴裂,被紫外線曬得脫皮,皺紋橫生。年輕之時如同狼一般兇狠,如鷹一般銳利的眼神,也因為高原之上的紫外線太強,而導致現在有些渾濁。
年輕的時候,他也曾經是一條好漢,以為僅憑自己的武勇,就能殺出一條血路,一條登上更高臺階的榮耀之路,可是他沒想到的是,腐朽的貴霜王朝上層的空間已經很狹小了,最為關鍵的是這些上層的人他們也同樣有子女。
如果有什么好處,有什么位置,這些人是會光明正大的拿出來給其他人,還是悄咪咪的隱藏下來給自己的孩子?
貴霜王族也沒有了當年的雄渾魄力,一代不如一代,只是知道吃喝玩樂,享受人生,就連當年對外十分兇悍,幾次差點死在沙場上的王族大將,現如今的其孫輩竟然會在公開場合宣稱說貴霜不行了,還不如趁早找個強一些投降算了……
要不是上議會及時發現了不對勁,將人給羈押起來了,保不住還會出現什么大亂子。即便是如此,消息還是傳開了,頓時全國上下一片嘩然。然后上議會的那幫老爺就裝聾作啞,不知道,不清楚,不了解,逼急了就多說一句正在查,再等等。
然后一年,兩年,三年了,還沒查完……
西域這里,其實和貴霜原本王族祖先,大月氏的關系都還不錯,甚至說起來也算是半個老鄉,再加上貴霜之前的實力也不弱,所以關系都還可以,可是自從上一次漢人攻伐赤谷,攻陷了貴霜人的城池之后,情況就起了微妙的變化。
塔克薩在貴霜之中,只是一個中下層的將軍,當上議會找到他,讓他前往西域對抗大漢的時候,他思前想后,最終同意了。他需要一個機會,而在貴霜沒有這個機會,即便是有,也不會給他。
現在塔克薩就覺得這個天賜的機會就在眼前了。
西域大軍行進在草原之上。
望著旌旗飄飄,望著戰馬騰躍。
只要忽略了濺上來的泥水,還有舉步維艱的咒罵聲,場面還是挺壯觀的。
正在塔克薩自我感覺良好的時候,步森帶著些僧侶前來,塔克薩連忙迎了上去。雖然西域聯軍如今是聽他進行指揮,但是別忘了還有一個代表了佛陀在西域行走的步森,這老和尚的威望并不比他小,甚至在西域聯軍之中大部分的人都是步森召喚而來的,因此塔克薩即便是心中有什么其他的想法,也不敢在步森面前擺譜。
大師辛苦了。塔克薩率先向步森打招呼。
將軍也辛苦了。步森說道。
在絲毫沒有任何營養的廢話之后,步森走到了塔克薩面前,低聲說道:將軍,你做好下一步的戰斗計劃了么?
塔克薩微微點頭,先打下漢人的輪臺軍寨。
步森點了點頭,似乎表示他也是這么想的,但是很快又抬頭看了塔克薩一眼。
塔克薩也看了步森一眼。
兩個人對上眼。
然后呢?步森忍不住問道。
塔克薩也問道:什么然后?
步森就覺得額頭之處似乎有什么繃斷的聲音,打下軍寨之后!
步森這些天來承受的壓力,也并不比塔克薩小,甚至在某些程度上要比塔克薩還要更多。塔克薩萬一不成功,他大不了逃回貴霜去,至于回歸貴霜之后能不能保持將軍位置不好說,但是至少花錢買條命還是可以的,然而步森自己呢?
越是學習佛法,步森心中便是越清楚。
這個世界沒有佛陀,即便是曾經有,現在佛陀也要么進入了沉睡,要么已經離開了。步森安慰著自己,讓自己相信佛陀只是睡著了,亦或是陷入了佛陀自己的輪回之中,而不是死,也不是走了。
至于佛陀什么時候能夠醒來,什么時候才能從歸人世間,步森不清楚,也永遠不會清楚,但是他清楚一點,現在參加了西域聯軍的這些佛信徒,即便都是佛教的狂熱者,他們也是會痛,也會哭,也會哀傷,也會逃跑。
而且步森也知道,在這些受他感召的佛教信徒里面,更多的只是跟隨者。
就像是羊群里面的羊一樣,無意識的就會跟著頭羊在走,至于去哪里,他們不知道。
所以在攻打漢人西海大城之前,先攻打一個軍寨,讓這些西域追隨者們能提振一些士氣,步森沒有意見,可問題是在攻打軍寨之后呢?
塔克薩就沒有什么后續計劃,什么連環策略?
塔克薩見到步森的樣子,尤其是幾乎變成了純黑色的眼圈,也是知道步森現在壓力很大,便是上前說道:放心,大師……你現在是佛陀的化身,你要是表現出焦躁不安來,你的這些人……
塔克薩的目光掃過了站在步森后面的僧侶,會怎么想?然后還有其他的那些人會怎么想?
步森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他雖然是大師,但是他是第一次干這種事情,尤其是和塔克薩一起干這種事情,沒有經驗自然就會緊張,但是他同樣也清楚塔克薩說的有道理,于是步森他努力的使得自己能夠松弛圓潤一些。
我們人多,但是直接去攻打漢人的西海城,并沒有什么絕對的優勢……塔克薩低聲說道,你看,如果我現在傳出號令,從傳出去的那個時候開始算,然后一直到最后那邊……
塔克薩伸手指著遠處,那些在泥濘道路上掙扎前行的牧民,大師,你覺得需要多長的時間?
步森沉默了,他不懂軍事,但是他能懂塔克薩的意思,將軍!我好不容易召集了這些人,你現在才給我說這些?!
塔克薩搖頭,不,我的朋友,你誤會我了。我的意思是還需要訓練,明白么?就算是我們非常想要現在就狠狠的踢漢人的屁股,也是需要先訓練……而這個漢人的輪臺軍寨,就是我們訓練的場地……至于下一步的動作,那要看我們訓練的情況才能確定下來……
這么一說,步森才算是稍微明白了一點,他雙手合什,低宣佛號,一時之間慈眉善目,頗有超脫塵世的高僧風范。
雖然塔克薩嘴上說的是訓練,但是步森知道,這種訓練是要付出鮮血和生命的,而這些鮮血和生命,又是因為他的感召而來的。這就是他的業障。
這無邊的阿鼻地獄啊……
西域聯軍大舉進發,西海城之中的漢人當然也就知道了。
這年頭,大規模的軍事行動,根本無法掩藏蹤跡的。
不過張遼所要考慮的問題,并非僅僅只有西域聯軍動身這一點……
所謂虛則實之,實則虛之。
這幾乎是所有兵家之人都懂的,即便是沒有讀過兵書,也會說那么幾句。但是如果不是開了戰場迷霧,掛上了作弊器,又有誰能清楚對方的舉動究竟是虛還是實?能知道兩分鐘對方出現的農民是來偵測的還是在修建野兵營的?
游戲當中輸了,大不了重新開一局,換個姿勢再來一次,但是如果在現實當中輸了,正所謂兵兇戰危,往小里說,干系個人身家性命,往大里說,牽涉國家命運。只是一著落錯,便是死到臨頭,兵敗如山倒,血流成河。
因此斥候的作用就是不斷的刺探情況,然后上報給將軍統帥,然后進行判斷。
張遼知道了西域聯軍在雨季還沒有完全停歇的時候,就開始移兵而來的消息,有些意外,但是也在意料之中。
遲早要來的。
據張遼找一些西域當地的人了解,其實今年的雨季還相對偏長了一些。畢竟西域的雨季和中原不太相同,不僅是時間偏后,而且還較短,有時候干旱的年份也就下那么兩三天。
在得知西域聯軍出動之后,張遼便是召集了蒙化韓正等人商議。
聯軍的行動速度,其實和漢人的行軍速度其實是按照輜重車的速度來衡量的一樣,這西域大軍烏泱泱而來,或許一些快一點有一些慢一點,但其整體的速度是和羊群移動的速度一樣的。
大堂之內,燈火搖曳。
什么時候會到輪臺寨?
蒙化問道。
輪臺城在早年廢棄,臺頭國也不復存在,剩下一個廢墟。在建設西海城之后,還有剩下一些建筑材料,就拖到了輪臺廢城那邊,將原本的廢棄城墻修整了一下,將其作為一個大型軍寨使用。
輪臺軍寨只是修葺了原本輪臺城的一半,大體上就像是一個日字形狀,外圍還是用輪臺城的殘留的夯土作為城墻,內部則是補充了木質架構的望樓哨塔什么的,再湖上黃泥。算不得雄偉,但至少是西海城外圍的一個重要的軍事據點。
張遼說道:按照斥候上報的速度,兩天就到,最多不會超過三天。
蒙化沉默了一會兒說道:要撤就只有今天了。
張遼也沉默了很久才說道:不能撤。
蒙化看了一眼張遼,張遼面沉如水。
不能撤,這三個字,說出來似乎輕飄飄的,但是這意味著在輪臺軍寨之中的一千兵卒,將會面臨他們人生當中最大的生死考驗。
除生死之外無大事。
現在就是生死。
韓過有些緊張。他看了一眼張遼,又看了一眼蒙化,不知道要說什么,這是他第一次面對這么大的戰爭場面。
一定要這么做?蒙化皺著眉頭說道。
張遼點頭。
他微微轉頭,看向了堂外豎立的旌旗,除了醒目的三色戰旗之外,就是紅底黑字的大漢軍旗最為醒目了。
那紅色的旗面,就像是流淌的鮮血。
見韓過有些不明就里,張遼也就對他解釋道:這是要試一試成色。聯軍究竟怎樣,光看是看不大出來的,軍寨雖說……如果聯軍連軍寨都攻克不下,那么也就自然不足為懼。
張遼說話的時候,目光下垂。
他沒有說如果被攻克了會出現了什么情況,但是韓過也能想象得到。
三天。張遼說道,軍寨需要支撐至少三天。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韓過問道。
張遼點頭說道:沒錯。
雖然說這一鼓作氣的數字并非指的是具體天數,但是也沒有太大的差別。聯軍就是聯軍,不可能在轉眼之間就變成了精銳部隊,所以一開始的時候必然是用炮灰來消耗軍寨的力量,然后等到軍寨之中的兵卒疲憊之后,才會動用精銳進行攻擊,而張遼就在等著那個時候……
否則西域聯軍那么多人,真的還像是上一次一樣,沖殺中陣?
不是不可以,但是破襲也是要有條件限制的。
歷史上張八百確實很勇,但也不是只懂得沖殺的憨憨。在歷史上張八百搞孫十萬的時候,也是先偵測到了孫十萬大意了,沒有閃在手,才趁其不備以夜戰突襲,于是乎孫權的中陣不僅是被張八百提前探知,孫二愣子竟然臨戰退縮,被張八百殺得退守山頂,使得孫氏軍陣失去了指揮中樞,而同時張遼也沒有被勝利沖昏頭腦,只是進一步利用單挑攤戰而打擊對方士氣。
很顯然失去了中陣指揮系統的孫權,在不明對方人數的情況下,當然不可能接受張遼的挑戰,所以張遼第一次的夜襲可謂大成功。
張遼對于孫權的第二次破襲,是在孫權久攻不下之后。
因為江東軍制的原因,所以在久攻不下之后,江東兵的士氣跌落的幅度非常大。畢竟從山越抓捕而來的仆從兵卒,一開始就未必愿意聽從江東孫氏的號令,這就有些像是二戰時候的英軍手下的阿三兵,即便是手中軍械和英軍相差不多,但是其士氣么……
咖喱萬歲!
而且那個時候,也不是孫權第一次聽聞曹軍援軍就撤退了。
在張八百還沒有到合肥之前,孫權就已經對于合肥有過一次攻擊,也是攻合肥不下,然后孫氏聽說曹軍援兵將至,便是直接退兵了。
一旦大規模的退兵,必然就會導致傳令系統紊亂,這同樣又給張遼創造了破襲的良機。
簡單來說,破襲需要具備兩個條件,一個是對方沒有防備,另外一個是對方搞不清楚具體情況,亦或是沒辦法及時做出對應反擊。
張遼之前在丘慈城下對于西域聯軍進行了一次突襲,其實就和歷史上孫十萬第二次打合肥的情況相差不多。西域聯軍剛開始大舉進發,根本沒想到張遼會選擇則夜襲,所以和孫十萬一樣,縱然有大量的兵卒人馬,也無法及時調度進行圍堵。
而現在,就是利用軍寨先挫西域聯軍的銳氣,等到西域聯軍動用精銳的時候,再進行破襲,一方面可以直接打擊西域聯軍的這些精銳,另外一方面也可以救走軍寨當中的兵卒。
當然,到那個時候軍寨之中還能剩下多少人,就不太好說了。
三人之間,一時有些沉默無言。
我去罷,蒙化嘆息了一聲,沉聲說道,我帶著三百人,先去加持軍寨守護。這軍寨……若是無人居中指揮,恐怕是……
蒙化說了半句,沒有繼續說下去。
如果在之前,說不得就算是個普通的曲長都有這個斗志堅守軍寨,但是呂布搞了這么一出之后,別的不說,對于軍中士氣的影響是在所難免的,如果說現在蒙化不去,到時候軍寨之中要是稍微有些情緒不穩,說不得就會立刻崩壞,導致原本可以堅守的卻守不住。
蒙校尉……韓過站起身來,不如換我……
你不成,城中后勤事務,你要幫張將軍。蒙化聲音沉穩,只有我去,也只能是我去!
蒙化想得很清楚,張遼必須留在城中作為最后應對手段,韓過則是太過于年輕,并且西海城中也需要一個人幫助張遼處理相關繁瑣的后勤事務。
所以,只能是他去。
即便是蒙化清楚,這一次面對的是龐大數量的西域聯軍,雖然說大多數西域聯軍的兵卒戰斗力都是比較低下,但是蟻多也會咬死象,其危險性自然不必多言。
張遼看著蒙化,正準備點頭應允的時候,在門廳堂外,卻響起了一個聲音,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