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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夕陽染紅了西海城。
呂布站在西海城頭,遠眺著大漠戈壁。
西域黃沙戈壁,然后夕陽一照,頓時就像是天地都像是艷紅一片,時不時有風呼嘯而過,卷起大片的塵土,就像是風沙之中,潛藏著千軍萬馬的身影一樣。
西域的風是很有意思的,他不是一陣一陣,而是一股一股,猶如有具體實體一般。一旦人陷在大風里面的時候,就像是被千萬粒的碎石給攻擊了一樣,臉皮薄一些的瞬間就會破防。
當然后世這一帶無人區的戈壁灘上的沙塵暴還更可怕,甚至有吉普車陷在半道上然后遇到沙塵暴,車和人雖然沒被吹走,但是車體上面的漆則是被沙塵暴拋光了……
是直接裸露出鋼板來,可以直接上新漆的那種。
或許正是因為如此,在西域磨礪出來的人,多少有些彪悍的氣息。
前鋒營地有大批馬賊出沒?呂布問道。
魏續點著頭。
軍事上面的情報是瞞不住的,呂布很快就知道了陳阿達上報而來的消息,但是呂布并沒有太在意。因為到了他已經不再是年輕的時候了,看見美女就雞兒硬邦,看見戰功就是眼珠發綠,對于馬賊二字,呂布多少有些提不起興致來,所以問得也很是平靜。
陳阿達怎么搞的?呂布有些皺眉,前一段時間聽聞有馬賊,怎么還這么不小心?
魏續點著頭,確實如主公所言,陳阿達有些不小心……不過前鋒營地人數不多,馬賊又是防不勝防,有時候疏忽了,也是在所難免。表面上聽起來,像是魏續在為陳阿達脫罪求情,但是實際上他將全部的責任都已經歸到了陳阿達身上。
呂布沉吟了一會兒,嗯,你準備怎么辦?要不要我走一趟?
魏續挺起腰,主公莫要小看我,這區區馬賊,我還不放在眼里!呵呵,就算是我個人武藝是在不如主公之萬一,但是主公這兵卒人馬在身側,還怎么可能懼怕這些馬賊?主公放心,我此次前去,定然是手到擒來!主公不必煩憂!
呂布點了點頭,行,也就是些馬賊,你去也行。不過如果說有什么情況不對,就要及時上報,且不可貪功冒進……對了,貴霜那邊有什么動靜沒有?
魏續連忙說道:暫時還沒有收到什么消息。主公的意思是,這一次有可能是貴霜的圈套?可是不管是暗哨還是眼線,都沒有上報說有貴霜人馬出動……
嗯,不是貴霜就好……呂布點了點頭,然后笑了笑,我倒是希望貴霜能派大軍前來,好好戰上一場!只要痛擊一次,便可定西域安穩十年!可惜這些貴霜人,就像是縮在老鼠洞里面,死活不肯前來……嘖!
魏續連忙拱手而道,主公英明!吾等有主公……
行了,行了,這些話就不用說了!去準備罷,多少小心些!呂布擺擺手,戰陣之上,要膽大,但也要心細!去罷!
魏續領命而去。
呂布看著,似乎是思索了一下,然后又是巡查了一圈,和一些兵卒和軍校說笑幾句,才下了城墻,往家中走去。
不僅是呂布有些不太在意,實際上在西海城中很多人聽聞有馬賊的信息的時候,也同樣不在意。
這些馬賊就像是西域的風沙一樣,鬼知道什么時候吹起來,然后什么時候又消失了,實在是太常見常聽聞了……
呂布回到了內院的時候,遇到了小草,然后知道了他的小丫頭有些染了風寒的事情,于是一邊問著小草有關于醫師的說法,一邊朝著小草的院落走過去。
小孩子調皮,有時候貪玩一些,出了一身汗之后,又碰上了西域這里早晚溫差大,特別是秋冬的時候尤其如此,自然就是有些感冒了,但是也不算是什么大問題,開了些藥方,喝了一點姜湯,出了一些汗之后也就好多了。
小丫頭很皮實,一點都不像是她娘,稍微有些精神之后便是咋咋呼呼的,見到呂布來了便是啪嗒啪嗒的跑了過來,吧唧一聲抱到了呂布身上,奶聲奶氣的叫著爹爹,然后把呂布樂得露出了八顆大牙。
這兩天玩什么啊?有沒有遇到什么好玩的?呂布一邊抱著小丫頭,一邊問道。
有啊!說書!小鼓!冬冬!啪啪!小丫頭揮舞著手臂,若不是小草說她感冒風寒了,光看這樣子一點都看不出來。
呂布坐了下來,也讓小丫頭坐在了一旁,然后聽著小丫頭手舞足蹈的敘述,又是仔細看了看小丫頭的氣色,覺得是沒什么問題,才哈哈笑了起來,對著小草說道:看看,不虧是我家的丫頭,風寒怕什么?小事情!不過這兩天你可不能出去,要等風寒完全好了再說。
啊……不要,不要!小丫頭扎到了呂布懷里,用頭拱著呂布,我要出去!出去!
啊哈哈,好,好,等兩天,等兩天我帶你出去,騎大馬好不好?呂布笑呵呵的,上次你不說說要一桿方天畫戟么?那玩意重,你也不適合拿,我改天給你找一柄短槍,也是和為父的方天畫戟差不多一樣了,怎么樣?喜不喜歡,要不要?
要!要要要!丫頭跳將起來,手里揮舞著,就像是拿著長槍一樣。
小草在一旁有些無奈的笑著,夫君啊,你這給她,家里還不鬧翻天了……
呂布擺擺手,讓小丫頭自己去玩,然后說道:喜歡就先試試唄,試一試,說不定她覺得練武太累就會安心讀書了。
但愿如此。小草嘆了一口氣。
小草現在也算是呂布的夫人,只不過是如夫人。
小丫頭被轉移了注意力,然后屁顛顛的去玩了。
小草看著,臉上露出了一些溫柔的笑容。
呂布轉頭看了看小草,然后也是笑著說道:你也應該有空去外面走走,騎騎馬什么的,這里和九原很像,有很廣闊的土地,隨便跑都行!
小草點了點頭,但是片刻之后,卻輕輕的嘆息了一聲。
怎么了?呂布問道,有什么不開心的?
小草搖頭。
呂布不信,又是追問,小草才低聲說道:其實……也沒有什么,妾身就是覺得……這里雖然像……但終究并不是……
呂布的笑容慢慢的收了起來,然后沉默了。
夫君,啊,這個……小草有些局促起來,夫君,我不是這個意思……
呂布也嘆了口氣,擺擺手站了起來,我知道這里不是家鄉,我知道,知道的……
雖然呂布語氣并沒有多重,但是對于小草來說已經感覺是很嚴厲的訓斥了,頓時有些眼淚汪汪,手足無措起來。
呂布一見,連忙上前,給了小草一個擁抱,沒事,沒事的啊,沒怪你,我也想家鄉……只是,只是現在還不能回去,不能回去,你明白么?等上一段時間,再過幾年我們就可以回去了……
小草靠在呂布懷里,點了點頭。
呂布摸了摸小草的頭發,然后笑著,看,丫頭現在也還小,不是么,這路上也不好走,等她大了一些,不也是剛好么?別多想了。
又是坐了一會兒,呂布才從小草的院子里面出來,轉過了回廊,往更后面的內宅大院走去。
嚴夫人早早的就在大院門口等著了,見到了呂布,臉上露出了些笑容:夫君安好。
呂布點了點頭。
幾名仆從侍女魚貫上前,替呂布脫去了外袍,端上了洗漱的用具,一項項,一步步的,然后又是排著隊下去了。
唉,每次都這么多人……呂布扭了扭脖子,你不覺得有些鬧哄哄的么?
這些人?這些怎么會多?嚴夫人上前,替呂布揉捏著肩頸,我聽聞說在中原的那些世家,光吃飯都要一百個人伺候呢!我們這才多少個啊!我還覺得有些少了呢,不能符合夫君你大都護的身份!
大都護!嗨!呂布搖頭笑道,大都護又是什么身份?我就是個武夫而已。
夫君怎么能這么說?!嚴夫人手中加重一些力道,卻并不能捏疼呂布,反倒是讓呂布覺得更舒服,這西域之中,夫君就是這西域的天!
啊哈哈。呂布笑了笑,然后說道,不是這么說的……這大都護啊,就是和一地太守差不多,就是西域這里大了一些而已。
太守?嚴夫人問道,臉上有些驚訝之色,這么小?
太守還小?呂布一怔。
嚴夫人也是一怔,啊,不是,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這個,嗯,太守就是一地而已,這西域這么大,這么多國……
這么多的國,也是一個西域而已。呂布笑著說道。
那么……嚴夫人眨了眨眼,那么這溫侯和大都護,又是哪一個比較大一些?
呂布哈哈的笑了起來,這不一樣,這么說罷,這兩個一個是虛的,一個是實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其實說溫侯是虛的也不是很貼切,但是空有爵位而沒有實權的,也很容易就出現各種各樣的問題,甚至有時候會縣官不如現管。呂布之前也不是很懂得這些,更不用說當時和他都是北地出身的嚴夫人了,兩人的學識都不是很高,對于官職這些事情,都是后來才慢慢了解的。
呂布現在的情況有些復雜,他身上的官職比較混亂。董卓的,朝廷的,以及后來袁紹的,還有袁術私底下承諾的,以及現在斐潛分封的,相互各有不同。
當然現在對于呂布而言,職權最大的,依舊是斐潛封的這個西域大都護。
同時呂布當下的西域職場之內,也是有些復雜。有之前在西域的漢人,也有后來跟著遷徙而來的,甚至還有分成是斐潛的,李儒的,呂布的,以及隴右幫,關中派等等……
呂布之前帶著眾人四處討伐,軍威甚隆,所以當下看起來還多少算是相互和睦的局面,但是從呂布停下了腳步之后,跟在后面的人就似乎一下子找不到什么目標了,再加上魏續……
魏續對外當然一直在說是替呂布解決麻煩,但是實際上魏續自己制造麻煩,可問題是魏續他自己完全不明白。
很顯然,魏續根本沒有呂布的武力,所以在西域這個相對來說比較崇尚武力的地域,魏續的名頭就沒有呂布那么的響亮,而魏續為了讓自己號令能有更多的人聽,他又沒有呂布的武力,當然就會采取和呂布完全不同的方式去做。
如果這個時候,在西域有一個類似于李儒這樣的精明且強悍的內政人物進行統管,那也罷了,魏續就算是再蹦跳,也先不出什么風浪來,可是偏偏李儒身體支撐不住,去世了。
呂布在戰場上無往不前,有大將之風,可是走下戰場之后,他就暴露出了他所短缺的方面,就像是他和嚴夫人的交談溝通一樣,竟然對于官職大小,以及相關的問題都不是很清楚。所謂家族底蘊,就是如此,但不管是呂布還是嚴夫人,亦或是現在由二人組成的家族,都是比較簡單的,談不上什么多強大。
如果說呂布能夠靜下心來,按照李儒留下來的方略,按部就班的一步步去做,說不得憑借著他前期在西域打下來的威名,能確實成一番可以傳世的功勛。
目前西域的矛盾看起來沒有計劃,只不過是呂布還未表現出軟弱的一面來,很多西域之中的人還依舊覺得呂布是一個很可怕的兇獸,不敢與其匹敵……
而這些迫在眉睫的問題,呂布不僅是沒有發覺,甚至還想著一些其他的事情,比如他就覺得似乎小草所言回到家鄉去也不錯,衣錦還鄉么,終歸是一件不錯的事情。
聽說啊……呂布閉著眼,享受著嚴夫人的按摩,九原現在也恢復得不錯了……北漠之中還來了一些當年說是王李二人的后裔……又是在建設城池,又是在修復耕田,很是熱鬧……
嚴夫人聽著,然后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轉到了呂布的面前,你是不是又聽那個賤婢在說什么了?
啊?呂布睜開眼,然后避開嚴夫人的眼神,怎么可能,我是……離鄉太久了,多少有些思念而已。這思鄉之情,是人倫常理,怎么,你就不想家鄉么?
不想。嚴夫人說得斬釘截鐵,那個破地方又有什么好想的,再怎么想也是那樣。我說啊,夫君你若是回鄉了,你做什么?
做什么?呂布沉吟了一下,我記得……嗯,做一個富家翁?買上一些地,再買上一些牛羊……
然后天天放羊放牛?嗯?你堂堂一個大都護,天下聞名的溫侯,就是為了回家放牧牛羊?嚴夫人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夫君你怎么……你就算是不想著你自己,也要想一想孩子啊,你讓孩子跟著你去放牧牛羊?!那么這些年你幾次生死,又是為了什么?還不如一開始就在北地,那不還是放牧牛羊,又有什么區別?
呂布怔了一下。他最初走出北地,投奔丁原的時候,除了當時對于鮮卑南下的痛恨之外,確實是只想著多少可以立功受賞,然后回家買一些牛羊而已。
嗯……呂布沉吟著,一時不知道說什么,臉色多少有些低沉了下來。
嚴夫人就是一般的女子,她妒忌小草得到了呂布的寵愛,也會賤婢賤婢的罵著,但是真要下毒手去害小草,嚴夫人也做不出來這個事情,就是圖一個嘴上痛快就是了。另外一邊她愛護呂布,照顧呂布,給呂布張羅各種吃食,服飾等等,忙乎著內宅里面的各種事情,但是同樣的,她也沒有什么太長遠的目光,愛慕虛榮,以呂布為大都護為傲,當然更重要的是她是大都護的夫人。
嚴夫人希望呂布是一個有威嚴的大人物,而不是在大漠北地之中的一個牧羊人。哪怕呂布因此會有第二個小草,第三個小草,她也可以接受,只要她依舊是嚴夫人就可以了,所以她在看到了呂布因為她的言辭似乎有些不悅的時候,便是連忙轉換話題,夫君啊,不說這些不開心的事情了……對了,你之前不是說要什么「功德」么?我聽聞說七月十五,是那個什么盆的節日,然后祭祀先祖,給游魂野鬼做法會,最是積累「功德」!夫君,我們也來做這么一個祭典,你覺得怎么樣?
哦?還有這種說頭?呂布也來了興趣,他最近一直都在琢磨著功德這個問題,現在聽聞說舉辦這么一場祭典儀式,就可以積累功德,自然就覺得很好,連連點頭說道,可以,當然可以!只不過,這距離七月十五就那么幾天了,來得及么?
我早就在準備了!來得及!嚴夫人笑道,再說了,這不是還有小草妹妹幫忙么?嚴夫人論及小草,只是看在呂布的面子上,當然,這種對外的事情,也正好是嚴夫人宣高主權的最好時刻,畢竟雖然說如夫人也享受和夫人一樣的待遇,但是就像是副總一樣,總歸是副職。
呂布并不太清楚這其中的關系,或是他即便是清楚也沒有多考慮什么,他只是在覺得可以用這么一次祭典,來感覺一下所謂的功德到底是什么?
既然是要祭祀先祖,要撫慰孤魂野鬼,那么法會當然是辦得越大,這功德不就是來得更勐烈么?自己也不就是更能感覺到了其中的變化?
那就辦!大辦!呂布做出了決定,七月十五,大辦法會慶典!
可呂布沒想到的是,還沒等法會慶典辦起來,噩耗先傳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