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
當接到了曹操一方在大規模的清查吏治,搜檢奸細的消息的時候,斐潛是略有些驚訝的。
鴿子快遞,使命必達。
可惜那些眼線沒辦法一下子打包,快遞送回長安……
在歷史上,曹操似乎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
這樣子的變化,也不知道應該算是一件好事還是一件壞事。
但不管怎么說,曹操治下的清查間諜奸細的行動,確實給斐潛派遣到曹操那邊的眼線,帶去了一定的危險。
傳令,沒有暴露的,都暫時潛藏一段時間,別輕舉妄動,斐潛對龐統吩咐道,我估計丞相此舉么,也就是一陣風,不可能長久……此外,讓常山太原,潼關函谷,武關宛城做好準備,抽調些精干兵卒,必要之時可以出動小部隊去接應,嗯,就以巡弋和行獵的名頭即可……
龐統點頭記下。
現在斐潛所能為這些家伙做的,也就是這么多了。
對了,德潤,斐潛沉默了一會兒,略有些猶豫,但還是轉頭對闞澤說道,如果真有人被捕,多數會緝拿轉運至許縣之內,投入大牢內嚴加審問……如果說其口風不嚴,牽扯太多,以至于旁人有了危險……一方面要及時通知相關之人,另外一方面……
闞澤會意,拱手應答:臣當知會行動處,讓人做好準備。
斐潛微微點頭。
這樣的命令或許會讓一些人死,但也會保護一些人的生存。
斐潛幾乎每天都要考慮類似于這樣的問題,有時候不得不放棄一些,包括他自己原有的一些認知和情感。
直接出兵到曹操治下去接應?
就像是拯救大兵?
連米狗都知道,那玩意是電影。后世米國死了米蟲百萬,眉頭都不動一下,還指望著電影當中的是真實的展現?
救人,當然會去做。
但是也有一個度。
就像是華夏古代就有的人道精神。
父子俱在軍中,父歸;兄弟俱在軍中,兄歸;獨子無兄弟,歸養。仗還是要有人打的,不是說為了所謂的人道主義,全員都回家。這是魏無忌說的,記載在史記之中,后來也常常被其他年代的華夏將領所用。
華夏一直都有這樣的精神,只不過沒有像是米國吹得那么響亮。其實說起來,這不比米國明知道兄弟三個都服役了還裝湖涂都送去戰場強?所謂真實事件改編,是三個兄弟都去戰場這件事是真實的,至于后面的那些,那就是改編的。
所以不得不佩服,在某些方面,后世米國在精神戰場上,長期是壓著華夏打。而華夏在被揍得渾身是傷之后,竟然還有些人產生了斯德哥爾摩綜合癥……
斐潛認為,這是因為教育缺失的問題。
再加上有一些人,會有意或是無意的以偏概全,抓著一點點問題無限放大,然后講一些事實而非的話來混淆事實……
就像是救這些人,自然也是會做,但是總會有人表示怎么不派飛機呢?派了飛機之后,還有人表示我老公,我父親,我誰誰誰是某某職務,我要優先,平民賤民憑什么在我前面……
官吏,永遠是非常重要的一個政治部分。
人類的文明總是在不斷發展當中進步,華夏自然也不能例外。在這個過程當中,優秀的人才是發展過程當中必不可缺的一個部分,因此一個好的人才培養和選拔的制度就顯得尤為重要。
培養,就牽扯到了教育體系。
選拔,就自然是和官僚體系相關。
教育體系會影響到官僚體系,同樣的,官僚體系同樣也影響教育體系。所以后世有很多時候看起來像是學閥,叫獸,亦或是什么師德,亦或是什么書籍的問題,但是實際上牽扯的東西,絕不僅僅只有教育體系。
斐潛現在想要做的,就是做體系。
官僚的體系,也包括教育的體系。
華夏歷史文化悠久,為了確保優秀的人才能夠一直為國家的建設添磚加瓦,歷朝歷代都在不斷摸索和健全人才的選拔制度。
從早期的世襲制,養士制到漢的察舉制,再到魏晉南北朝的九品中正制,以及后來隋唐的科舉制,無不都是華夏先輩的智慧結晶。
就像是吃了最后一個饅頭飽了,就罵先前幾個饅頭水貨一樣,沒有先輩一代代的試探和研究,又有誰能知曉應該采用什么模式來選拔人才?
斐潛想要早一些的推行科舉制度。因為科舉制度是被證實有效的,并且是華夏影響巨大,甚至到了后世也持續沿用的一個人才選拔制度。
開民智,喊口號容易,具體做很難。
科舉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就是在一定程度上的開民智。
知識,原本是被壟斷的,也是一直都被試圖壟斷的。
周文王搞死了巫,讓知識從巫那邊開民智,到了貴族手中。
然后春秋貴族試圖壟斷知識,然后秦始皇上場,把六國舊貴族打得生活不能自理,從而使得知識從貴族走向了更多的世家……
斐潛認為,如果不出意外,知識的擴展,也就是開民智,就是如此的重復發展,演變擴散。既被現有掌握的階級不斷試圖壟斷,不斷的貪婪攝取超額利益,同時又被更廣泛的范圍所需求,在某個不可調和的時刻,爆發巨大的矛盾沖突,原有壟斷階級被殺死,推翻,吊在路燈上,然后被擴大到更廣泛的面上,然后漸漸的在廢墟當中長出新的,比上一個群體要更多一些的,新的壟斷階級出來。
這就是斐潛確認的開民智的過程。
而且這個過程是不可逆的。也就是類似于熵增。
因為人類有好奇心。
所以到了后世,就有壟斷知識,掌握媒體的,干脆用垃圾信息,無聊視頻,再加上大數據的推送,使其占用人類原本應該通過好奇心獲取知識的時間,來延緩這個增熵的過程。
但是還是有人會醒悟的,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躺平,即便是他們口頭上說是要躺平,甚至是攤平……
斐潛讓闞澤去辦事,然后讓龐統召集了一些核心人物開會。
至少,在當下圍攏在斐潛身邊的這些人里面,沒有人躺平。
春耕過后,須將科舉推行于各郡。斐潛緩緩的說道,唯有郡縣立科舉之制,此舉方可長久。
斐潛先做了一個總要求,然后才解釋道:前秦之所以勝六國,以軍爵為其重也。秦國民皆爭先,而六國唯有公子爭先。
得民心者得天下,秦朝當時的制度,就是全民打怪升級的現實online版本。
從推小怪,到精英怪,再到推倒了六個大boss之后,秦始皇一度想要找匈奴當下一個的目標,只可惜沒能成功的將戰場轉移過去……
在歷史的不同階段,統治者的個體不同,對于民這個概念,或者說其理解范圍,總是在晃動著,變化著。
就像是在后世所謂生長在紅旗下,也會有官吏就很自然的脫口而出賤民、刁民等詞語一樣。
在家中發現一只蟑螂的時候,往往意味著已經有了不止一堆。殺一只蟑螂不難,但想要將蟑螂從家里清除出去,其難度就直線上升了。
斐潛所能做的,也就是在一開始的時候,和這些大漢頂級智囊講得更透徹一些,然后將防護網做得更牢固一點,然后留下一些能夠加固,能夠預防,能夠修補的方法,至于最終千百年后能做成什么樣子,斐潛也不清楚。
前秦之時,以關中川蜀養軍,戰之六國,民不得粟酒,王不得新衣……斐潛緩緩的說道,如今以函谷而據山東,莫說諸位,便是民亦可酒,新年亦得衣,請問,何也?
荀攸說道:蓋因畝產所差是也。管子所云,「一農之事,終歲耕百畝,百畝之收,不過二十鐘。」齊魯之地,富庶勝于秦也,尚且如此,何況前秦之時尚無鄭國渠之時乎?
另外一旁的龐統也說道:秦開鄭國渠,灌澤鹵之地四萬余頃,收皆畝一鐘,以為盛事,加以筆墨。然如今關中一鐘之地眾也,河東隴右,川蜀漢中皆有數萬頃,此便為上下之別是也。
斐潛緩緩的點頭。
其余人也基本上同意這個說法。
華夏上古畝產量多少,因為具體沒有文獻,所以也不太可能知曉,但是肯定不多。一來是糧食培育體系還沒有建立,二來是生產工具還是十分的低下。
上古只有大概的描述,比如《孟子》之中有記:一夫百畝,百畝之糞,上農夫食九人,上次食八人,中食七人,中次食六人,下食五人。
禮記當中也有幾乎相同的記載,說明在春秋時期,這個產量的標準大概是得到了比較廣泛認可的,按照中等田畝來算,產量差不多是八十到一百一千克。
當然,這是皮重。
華夏古代收成要是去殼的話,還要減掉2030的重量。
孟子所記的標準,是在齊魯,是在相對來說地勢平緩,灌既方便的地方,而當時的秦國,是西戎,是游牧居多,沒有鄭國渠,然后還是青銅器主要用來作為兵刃,農夫大多只能用木棍木鏟等等……
春秋戰國時期,華夏農業發生了革命性的變革,主要體現為鐵器牛耕和灌既農業的全面發展。在這個時期,各國都興建了許多重大的灌既工程,如吳國開鑿的邗溝、魏國魏惠王開鑿的鴻溝、魏國西門豹主持修建的漳水十二渠、秦國蜀郡都江堰、秦國關中的鄭國渠、秦朝嶺南的靈渠、楚國的芍陂工程等等。鐵器牛耕和灌既農業的發展,大大提高了農業生產力,直接表現為糧食平均產量的提高。
到了漢代初期,就基本上是一畝一石,甚至一石半了。
斐潛問道:既如此,地何以增產?
哈哈,此乃種,肥,灌,耕四事可增之,培,除,收,拾四者可減損也。棗祗對于這個當然是熟悉得不得了,噼里啪啦一頓說。
斐潛又是點頭,然后問道:如是,春秋戰國之時,各國興修水利,發展農桑,為民乎?為戰乎?大漢四百年,水利,農桑之術,君何重之?又或君何輕之?
眾人思索起來。
這個問題的答桉么,不是沒有,而是不好回答。
畢竟之前口號都是震天響。
故,國不可忘戰。戰于天地,戰于內外,皆是也。斐潛緩緩的說道,知其有戰,方重農桑水利,明其利害,方可合力向前。
周田井田之公,殆于春秋戰國之私。前秦之所法,可勝六國之軍,卻敗于六國之民。故勝軍者易,逆民者罔也。斐潛看著眾人,故而何為時過境遷,何為與時俱進,便是此理。上古之民刀耕火種,如今牛耕鐵犁,何可同之?上古民之困也,田無所余,吏當無為,以免其亂,今民可得余,得其溫飽,便思榮辱,此乃大勢所趨,不可擋也。上古刀耕之時,衣不得衣之,食不得食之,如今天下之民,當無人愿是如此罷?
科舉亦是民之所欲也,逆之則殆,順之則生。斐潛總結道,有漢以來,若耕者有其田,國泰民安,四海升平,文景之治,光武中興,莫不如此。如今關中勝山東,非關中之民有三頭六臂之能,只因關中民爭于先,而山東之處,唯有世家豪族之子爭先罷了……
斐潛很難給大漢的這些人普及一個生產力和生產關系的清晰理論,畢竟斐潛當年在接受教育的時候也是費了半天勁才勉強明白生產力和生產關系的作用力反作用力等等的相關問題,那么又怎么能指望大漢這些根本就沒有相關概念的人,能夠講兩三個詞,就可以恍然大悟,觸類旁通?
因此斐潛只能從最為基礎的,也就是這些人可以直接觀察到的東西來講,來延伸到科舉制度上,并且科舉制度也確實是因為生產力的發展而逐漸誕生出來的……
科舉,是大量寒門子弟的政治述求。
寒門,不是真的窮,而是小地主。
歷史上的科舉制度產生于隋唐時期,而一個制度的產生必須有一定的條件基礎,在隋唐時期地主經濟發展迅速,從戰亂到安定的過程當中,社會穩定經濟繁榮國家昌盛,在這樣的環境下,小地主的基本生活及得到了滿足,便開始對政治有所向往。
為了保證自己的利益不被上層政治集團隨意剝奪,必然會產生出其政治代表,并且要求給與政治上的利益傾斜……
這一點,即便是在后世也經常看到。
嗯,這里指的是米國。
斐潛所表達的意思并不復雜,就是時代在發展,誰都不愿意再回到上古過苦日子。
官吏也是一樣。
誰當上官了之后,還依舊認為自己是民的,還愿意退回去做一個民的?除了那幾位偉人和少部分信仰值高的官吏之外,相信大部分的官吏打死都不愿意。
斐潛也不例外。
還有龐統,荀攸,司馬懿等等,都是如此。
有時候進一步得生,退一步就死。
熊大已經用他的肉體說明了一切。
華夏人是善于總結的。
大漢只有三只腳,清流,外戚,宦官,然后某一只腳不成了,大漢就歪了,倒下來了。
隋唐統治者便看到了前車之鑒,覺得要搞好多只的腳才安穩,于是,正好數量眾多的小地主階級開始開始向往政治權利,開始追求更加細致的,更加安穩的生活,上下合力之下,科舉考試制度便應運而生。
那些原本的壟斷者,就被吊路燈上了。
因為科舉制的產生破除了之前的門戶看法,使得一些人即使出身貧窮,也依舊可以憑借自己的真才實學獲得政治地位,不再是貴族子弟一手遮天的局面。
這個制度的面試使得寒門子弟看到了未來,心中有了希望,就不會走向絕望。同時,通過考試而產生的官吏,也多少具備一定的才能,即使出身低微,也可以憑借自己的努力翻身,不公平的現象相對來說減少一些,民間積攢的怨恨也就隨之減少,從而為社會的整體安定帶來一定好處。
在統治者眼中,想要使得社會安定,人民沒有暴動,不會威脅自己的統治地位,就必須想出一個能夠使得人人信服的方式,科舉制度便是如此。
斐潛想要阻止魏晉的危機再一次在華夏大地上重演,并不是殺掉司馬懿,而是要建立起一個新穎的人才選舉方式,也就是科舉。
科舉的導向力量無疑是巨大的,所以儒家也借著科舉,長盛不衰。
斐潛現在要做的,就是在科舉開始之前,除了統一思想,并且讓這些人代替自己將這種思想傳播出去之外,還需要在科舉最開始的時候,摻雜進去農業,工業,以及相關產業的考試方法,制定相關的制度,以免科舉單腿蹦跶走歪路。
三月,公達負責右扶風,子敬負責隴西隴右之郡縣科舉,斐潛分派任務,仲達,河東上郡北地,子瑜去漢中。至于上黨太原,依舊是梁道負責,川蜀讓元直安排……
諸位,斐潛面容嚴肅,此去監察科舉之制,固當重之,然集各地郡鄉老大姓,令其知曉科舉之妙,順應天地之理,亦為諸位之重任也……看詭三國請瀏覽https://m.shuhaiju/wapbook/21876.html,更優質的用戶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