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州。
襄陽城外。
雖然說江陵一帶,也就是南荊州一帶的生產秩序沒有得到多少的恢復,但是荊州整個地方依舊是魚米之鄉,至少北荊州,也就是襄陽一帶的莊禾畝產還是讓人頗為滿意的。
這段時間,從潁川而來的消息,當然給荊州帶來一些影響,而且這種影響有時候顯得莫名其妙 各種真真假假的消息,使得荊州人士不由得有些意志消沉。
荊州人,其實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和江東并沒有多少的區別,或許這就是歷史上荊州和江東相看兩相厭的原因,都從對方身上看到了自己,缺乏異性相吸的那種萌動,不管是擊劍還是磨鏡都木有什么吸引力。
劉表來了,荊州看劉表還有幾分本事,搞不走,就投了,只要還能打野,就開下一局,然后曹操來了,荊州人便是瞬間將劉表扔掉。重要的不是劉表,也不是曹操,而是誰能給他們帶來穩定的生活,還有鄉野的利益。
而現在潁川的消息似乎在說明,打野的利益開始下降了,這不免讓荊州人多少有些惶恐起來。相比較豫州和冀州來說,荊州更沒有什么底氣,頂多就只能是和青州徐州爭奪一下長短,比較一下粗細什么的。
今年荊州的收成,還算是不錯。嗯,北荊州。
若是按照以往的數據來說,不算是最好的,但是也超過了平均值,這可以說是荊州的成功。功勞么,是屬于廣大的荊州人士的,更是屬于荊州的領導的,曹仁,程昱和董昭。
有人說新歡舊愛,但是曹操顯然覺得舊愛更好,就將董昭扔到了荊州 這讓董昭更加的沉默。
再加上聽到一些關于潁川的消息,董昭更加確定這其中肯定有郭嘉的謀劃,而自己只能是在荊州忙著一些簡單的錢糧后勤之事,雖然不能說不重要,但是多少會有一些心不在焉,難免會想著如果自己在潁川,在曹操身邊,應該會做一些什么 在歷史上,董昭是接任郭嘉的。那個時候郭嘉在攻擊烏桓的路途上死去,董昭便是擔任了一年的軍師祭酒,后來并非是被除職,而是因為曹操晉升丞相,改任了他職,而現在董昭就沒有跟著曹操晉升丞相而待在朝堂之中擔任九卿,而是出任了荊州刺史。
荀氏塢堡怕是多事了啊 董昭也是一度設想過后續的演變,他認為最佳的平衡已經被打破,特別是荀汪死后,必然會逼迫得一些人跳出來,而且必然會導致動蕩,而只有在這個動蕩之后,才有可能重新平靜,那么,郭奉孝,會是怎么做呢?在這樣的局面之下,郭奉孝可能也是無能為力了罷?
董昭面色淡然,心中盤旋著這樣,或是那樣的念頭。搖晃的車簾之下,是董昭若隱若現的身影。
車隊離開了縣城。
董昭結束了在新野的視察,準備回襄陽。
一路前行,不知道什么時候忽然在官道樹林之中發出了巨大的吼叫聲,聲音沉悶,滾滾而來,殺了這貪官!
貪官?!董昭一愣。
殺了這貪官!
他在這里!
箭矢呼嘯而來,然后扎透了車簾,篤的一聲落到了董昭面前。
風微微的撫開簾子,從官道一側的樹林之中奔出了不少人影,與董昭的護衛開始交鋒。
兵刃的碰撞聲,然后砍入肉體的沉悶聲交錯在一起。
董昭微微往車內退了一點,壓低了身形躲避流矢,然后伸手握住了身側的長劍,抽了出來。
車簾飄動。
突如其來的襲擊,或者叫做刺殺,使得董昭的護衛不免有些慌亂,他們沒有想過會遇到這樣的情況,所以不僅是沒有仔細的搜查道路兩側的情況,而且在一時之間難免有些慌亂,但是憑借著盔甲和兵刃的優良裝備,慢慢的使得董昭護衛開始有了一些優勢。
看樣子,這些從小樹林之中的刺客支撐不了多久了。
僅是如此而已?
忽然又有異響響起。
董昭猛的回頭,然后大喝出聲,小心左邊!
樹林的這些刺客,只是誘餌!
為的是讓董昭的護衛離開了車輛!
從另外一邊,又有一批刺客撲了出來,兩名弓手站直了身軀,正在彎弓搭箭朝著董昭這里射擊!
有什么東西,在視野的前方射來,董昭猛的趴了下去。
箭矢扎了進來,就扎在董昭頭側車輛護欄之上。
前方一名大漢揮舞著戰刀咆哮著奔來 董昭翻身下車,以車輛作為掩護,一邊抵抗,一邊呼喝著護衛回援。
大漢一刀砍下,董昭一縮身軀。
戰刀卡在車輛欄桿上。
刀深三分。
董昭一劍刺過去,大漢連忙扭身躲避,便是一拳擂向董昭面門,董昭又是向后側開一步,隨手又是劃了一劍。
大漢縮回手臂,伸手要拔刀。
董昭又是上前一步,刺向大漢的手臂。
大漢怒吼一聲,不得不又是棄刀而退。
上!殺了他!大漢指揮著另外一人撲了上去,然后才得到了機會去拔那把卡在車欄桿上的戰刀。
董昭是文吏,但是并不代表他就像是后世書生一樣手無縛雞之力。在漢代,書生也是能殺人的,甚至有的比武將還要更武將一些。
(徐庶打了一個噴嚏。)
因為山東的優良傳統,游俠這樣的奇葩組織,并沒有像是關中那樣清剿干凈,所以刺殺什么的也時有發生,當地豪強大戶和縣令鄉長什么的談不攏,動手刺殺也是常有的事情,所以董昭在見到刺殺的時候,雖然驚訝,但是并不代表者他就手軟腳亂,只剩下瑟瑟發抖 董昭利用車輛,甚至是拉車的馬,拉開和那名大漢的距離,遮蔽著自己的身軀,并且用長劍威脅著那大漢不能近身,同時心中在盤算著究竟是誰來刺殺他。
新野的問題?
不至于。因為新野破敗已久,根本就沒有什么成型的豪強大戶,而是以屯田為主,而屯田兵跟曹操,或是跟自己是毫無矛盾可言的,即便是有,也不至于要動用刺殺。
那么是自己在這一段時間得罪了什么人?
好像也沒有。
在他前方,那名大漢似乎發現了董昭護衛的即將趕回來,一面命令另外幾個敢去攔截董昭的護衛,一邊咆哮著,想要將左右躲避的董昭一刀砍死。
人要是拼命,多少是能爆發出一些力量的。
刺客明顯都是死士,似乎都抱著前來刺殺董昭就沒有著想要回去的準備,尤其是那個大漢,見樹林那邊的誘餌幾乎被董昭護衛剿滅,而董昭的護衛下一刻就即將回援的時候,便是發出了巨大的咆哮聲,整個身軀都朝著董昭壓過去,不再顧忌董昭刺來的長劍,擺出一副要和董昭同歸于盡的架勢,反倒是令董昭立刻感覺到了壓力,不得不連連后退躲避 大漢不管不顧撲上,即便是身軀上被董昭劃出了幾道不深不淺的傷口。
董昭似乎踩到了一個道路上的一個坑洞,踉蹌了一下。
大漢大喜,咆哮著撲了上去!
軍師!
護衛驚呼,卻只見到兩人糾纏在一處,然后倒了下去。
山頭之上,灌木之中,幾個身影眺望著官道。見到董昭和那大漢一同倒了下去,然后雙雙沒有站起來之后,又見那些董昭護衛大呼小叫的圍了上去,隱隱的飄來了悲切之聲之后,便是大喜,連忙從灌木從里退了出來,往山下就走。
哈哈!得手了!快走!快走!
那這些東西帶走么?
帶個屁,留在這里!
啊什么?走了,快點!
襄陽大堂周邊,十步一崗,五步一哨。
所有曹氏兵卒都面容嚴肅,虎視眈眈的盯著從面前經過的任何生物,就像是飛過一只蒼蠅,都會揮刀將其一刀兩斷砍死一樣。
董昭掀開臉上遮蓋的布,從地上坐了起來,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差點沒悶死 董昭身側坐著曹仁和程昱。
曹仁皺著眉頭。
程昱則是給董昭倒了一碗水,遞了過來,想到誰要殺你了么?
董昭咕嘟嘟喝了幾口,然后搖頭說道:就是沒想通,才裝死可有什么異動?
襄陽么?暫時沒有。程昱說道,蔡氏么,去許縣還沒有回來,除非是蔡氏里面的人想要蔡德珪死在許縣不像是蔡氏之人。曹仁說道,然后招了招手,一名曹仁心腹從一旁捧上了那些刺客的衣甲裝備,還有在周邊找到的一些物品,你們看 對于其中某樣東西,董昭和程昱都不陌生。
天師像。
黃巾賊?
汝南?
曹仁捋著胡須,沉默不言。
程昱思索了一下,有些說不通啊公仁和黃巾賊并無什么舊怨啊,莫非程昱看了董昭一眼。
董昭搖了搖頭說道:這一段時間,某都是在巡查地方秋獲情況,并無和黃巾殘余有什么瓜葛這就奇怪了。程昱點著頭,忽然說道,前些時日聽聞盧校事 曹仁搖了搖頭說道:這個也不太可能,要是殺,也是去殺盧校事才是,怎么會找上董軍師?莫非連人都分不清楚了?
雖然說誤中副車的事情不是沒有,但是畢竟算是小概率事件,不能當成正常的去推論。
大堂之內忽然沉默了下來。
因為這個事情確實有些蹊蹺,一時之間又找不到元芳。
看來我還是先死一段時間罷董昭忽然笑了笑,最好還是找個人來替我躺著,不能動彈實在是太難受了 呵呵程昱眼珠轉動了幾下,或可一試。
嗯?曹仁還沒能反應過來。
程昱湊了過去,低聲解釋了起來。
什么?吊唁?何儀的手有些抖,不去!
那怎么回呢?何儀的手下問道。
董昭被刺身亡,曹仁下令舉辦喪事,讓周邊官員軍將等人前往襄陽吊唁。
就說我沒空!何儀脫口而出。
何儀手下應了一聲。
回來!何儀叫停,然后說道,等等我要想一想何儀背著手,在廳內轉著圈子,恨不得手里面多一朵花什么的來扯一下,去,不去,去,不去 去了,萬一事發,不就是陷在襄陽里面了?
不去,會不會顯得自己心虛,反倒是引起曹仁懷疑?
來人,先去請文先生過來!何儀準備聽一下文先生的建議。
手下應答一聲,轉身下去了,過了片刻又回來了,啟稟將軍,文先生去街市了不在客院之中 去找!不知道為什么,何儀忽然覺得心中有些發慌。
太陽漸漸西斜。
何儀的心慌得到了驗證,文先生不見了!
四處都找了就是找不到人!
何儀大聲咒罵著,隱隱的覺得自己落入了一個圈套當中,而且這個圈套的繩索正在縮緊!將他勒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是人苯還是鳥傻?
不是苯,也不是傻,而是心懷僥幸,貪念難抑。
在何儀泛起貪婪并且無法自制的那一刻,結果就已經是注定了。
病了?曹仁冷笑著。
曹氏兵卒點頭回應道,何將軍手下確實是這么說的。
曹仁點頭,揮手,知道了,下去罷。
節堂之內一陣沉默。
董昭從屏風后面轉了出來,坐了下來。
三個人對視了片刻,都從其他人的目光之中,看到了對于何儀的懷疑。
程昱捋著胡須說道,看來多半就落于此子了 生病了,確實是一個不錯的理由,但并非是一個天衣無縫的借口。
董昭點頭說道:前些時日,未曾聽聞何將軍有什么病痛倒是聽聞何將軍似乎舉辦歡宴,招待友人,常常大醉 之前吃吃喝喝那么開心,然后忽然之間就是頭疼難忍,必須住院看病不能出席吊唁董昭的重要儀式了?
真要是大病,肯定有征兆,即便是急癥,也應當有醫師上報其相關的消息,而若是一般的小病,在這樣的時刻,就不能堅持一下,說不得還能得到旁人的稱贊和好感 所以,事出反常必有妖。
曹仁瞇著眼,此獠欲反乎?
我與何將軍并無冤仇,為何要刺殺于我?董昭依舊是有些不解。
程昱忽然說道:若是不需要什么冤仇呢?
董昭愣了一下,仲德之意是 我的意思是程昱緩緩的說道,有沒有這個可能,就是假若是我出城去巡查秋獲,這一次被刺殺的就是我呢?
曹仁頓時瞪圓了眼,這么說來 上報主公罷。程昱沉聲說道,這次風雨,恐怕不小啊!
許縣。
突如其來的風雨,攪亂了許縣的平靜。
對,平靜,在暴風雨前的那種平靜。
遠方的烏云涌動著,給許縣帶來了血腥的氣息。
汝南何儀叛變!
河內李通叛變!
就連泰山郡都傳來了昌豨殘余作亂的消息 一時間,整個山東似乎到處都是烽火,到處都是叛亂的消息!
這就是大漢!曹操舞動著長袖,冷笑著,看啊,這就是大漢的忠義之人,孝廉之輩!這就是平日里面口口聲聲,一心朝堂,心懷百姓的名士高門!
夏侯惇站在曹操身側,主公 曹操仰頭望天。
天上烏云滾動,沉沉欲墜。
主公,必須立刻平叛!夏侯惇說道,若是人心浮動,不能速定的話,屆時糜爛而開,后果不堪設想。
或許各個時候的叛亂的規模略有不同,起因也是各異,但是整體的過程和發展卻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就像是火焰燃燒,剛開始的時候都比較小,但是一旦蔓延開來,即便是最后撲滅了,都會燒得亂七八糟烏漆墨黑的。
夏侯惇建議就是盡快撲滅這些叛亂,而想要盡快撲滅這些周邊燃起的火苗,除了當地的駐軍之外,就必須要有援軍。
因為曹操控制著大部分的軍權,各地駐軍平日里面并不是多么富余到可以抽調大軍立刻撲滅叛亂的程度 就拿何儀的叛亂來說,曹仁想要平息何儀的叛亂,不是什么太難的事情,但是難在能不能速平。若是想要盡快平定,曹仁就需要比何儀更多的兵卒,而若是抽調北荊州的兵卒,對于南面或是關中的防御體系說不得就會漏洞!
僅僅是動用曹仁本部人馬,亦或是再加上一些其他的郡兵,戰勝何儀是必然的結果,但定然是需要相當的時間。
時間一旦是拉長了,又可能出現各種的夜長夢多。
曹操似乎嘀咕了一句什么。
主公?夏侯惇說道,還請下令罷!
曹操轉過身來,目光炯炯,好!既然如此,就出兵!平叛!他們想要我們殺人,我們就殺人!
殺給他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