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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5章說和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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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東紛亂不休,荊襄倒是漸漸平靜。

  過了此處,便是武關!

  廖化斜眼瞄了一下曹真,向前指點了一下。

  曹真點了點頭,

  如今是太興四年十一月,在經過了漫長的荊州之戰后,大漢東西雙方進入了一個較為平緩的時期,再加上又有一些限度之內的合作,所以之前娘希匹的,現在笑嘻嘻也沒什么太大的問題。

  曹真作為曹操的使者,來關中,一則是和斐潛做最后的一些交接事項,另外也是為了驗證一些東西,畢竟之前到了長安的,要么是普通人,要么是外姓,即便是郭嘉,曹操也不是完全放心,只有利益完全捆綁一致的曹氏子弟,才有印證的資格。

  稍事休息后,一行人再度啟程,他們走的,是武關東道,就是沿著丹水河谷開辟的道路,東接熊耳諸山,從南陽盆地到這里,越往西走道路越狹,數百里內,皆是大山深谷,狹窄難行。

  這些大山深谷,倒也不是完全不能走,真要翻越,不是不能翻,只不過么,按照漢代的科技水平,在沒有定位儀器的條件下,深山老林之中,進去容易,出來就難了。

  不多時,在越過一個山隘后,武關赫然出現在眾人眼前。

  曹真習慣性的上下打量著,卻見此關城建立在峽谷間一座較為平坦的高地上,北依高峻的少習山,南瀕丹水。關城外墻青磚為墻,墻垣長兩里,延山腰盤曲而過,幾乎嚴絲合縫地將入關的道路完全堵死!

  要說入關,從山東到山西,當然是走函谷關最為直接,但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或許是因為曹真是從荊州出發,所以走武關也并不算是什么太大的問題。

  扼秦楚之交,據山川之險。道南陽而東方動,入藍田而關右危。武關巨防,一舉而輕重分焉,誠哉斯言!

  曹真也沒有做什么遮掩的舉動,很是感慨的說道,便是引得廖化不由得微微點頭,畢竟廖化之前在武關也待過一段不短的時間。

  廖化曹真一行并不是武關當下唯一的行者,在武關之前將近三里的道路左右兩側,稍微算是平整一些的地方,都有一些商旅和民眾,在等待排隊過關。

  廖化將自己的印綬和通關的行文先行派人遞送到了關內,然后由關內武將進行核查。廖化現在已經除了武關令,而是由徐羽暫代,據說過些時日馬恒要來接替……

  廖化則是晉升為督軍校尉,雖說依舊是雜號,但是距離將軍之位也僅僅是一步之遙了。若是驃騎出征,廖化在名義上便是算是大帳之前的督軍護衛,當然實際上當下也就是個職稱,不可能真的要讓廖化去護衛,否則還要黃旭干什么?

  雖然有廖化等人的印綬和通傳,但是檢驗和核對還是要一定的時間的,因此曹真也閑不住,走到了一隊商戶面前,伸著脖子往車輛上看,此販何物?

  商戶連忙陪著笑臉,掀開了蓋在車輛上的竹篾席,然后從中拿了一塊用油紙包好和塊狀物雙手奉上,此乃南陽特產,紅飴是也……

  紅飴,也就是紅糖,當然不像是后世那么的純凈,雜質頗多,凝結成塊,呈深褐色。

  商戶點頭哈腰的說道:不是小的吹噓,此乃上等紅飴,香甜如蜜,老少皆宜……

  曹真看了看紅飴,然后掰了一小塊放在嘴里,不錯,很甜!

  糖,大概是人類基因之中,被深刻印記的分子結構了。攝入糖分,大腦就會分泌出一種獎勵,然后鼓勵更多的攝入這種高熱量的食物……

  當然像是曹真這樣的武將,倒也沒有肥胖的擔憂,只不過單純的甜,吃多了也會覺得有些膩,便是將油紙包一合,此等紅飴,其直幾何?

  商戶笑呵呵的說道:將軍喜歡,便是小的榮幸,怎生好收將軍的錢……

  曹真從身上摸了一塊征西銀幣,丟給了商戶,某是何人,豈能白取?某是問此物售價幾何?!

  多謝將軍賞賜!多謝將軍賞賜!雖然商戶嘴巴上說著不好意思收,手上卻死死捏著征西銀幣,好讓將軍知曉,此物價百錢,若是送往偏遠之地,價格便是翻倍,甚至要三百錢一塊……

  曹真點了點頭,將紅飴丟給了身后的護衛,就離開了,他沒計較說差價的問題,自然也沒有在意他用了更多的價格換了一個相比較廉價的紅飴。在旁人看來,他就是個傻子,但是曹真知道,他來長安的目的之一,就是為了這些……

  不多時,曹真便是左右晃蕩了一圈,其身后護衛大大小小拿了不少的東西。

  回到了廖化身邊之后,廖化看了曹真一眼,微微而笑。

  曹真也是呵呵笑了幾聲。

  廖化知道曹真為什么這么做,但是一來是沒有必要制止,二來是笑曹真即便是這么做了也沒有用……

  片刻之后,武關就有兵卒前來,見了廖化,便是上前行禮,然后引導著廖化曹真等人先行入關。

  這是……到了關隘之前,曹真就看到有兵卒拿著點燃的艾草上前,一時間煙霧嗆人,頗有些不明就里,不由得問廖化道,此舉何故?

  廖化一邊下馬,一邊說道:此乃常例也。進入關中之前,人馬車輛,均需過得水火……所謂火,便是火艾熏之,炙炎衡軛,檢視牛馬……

  曹真扭頭看了看,發現并非僅僅是針對自己的,而是所有人都需要如此,便是點了點頭,示意手下護衛根據武關的兵卒提示照著做,心中琢磨著,等到回去了之后,定是也要上諫讓曹操也這么做。

  此舉大妙啊……

  車輛人馬混雜,難免夾帶,甚至有可能在車輛之中有夾層藏人,而被這艾草一熏,鮮有人可以忍住不咳嗽的,也就自然暴露了……

  其實曹真是想差了,因為斐潛設立這樣的規則,最重要的原因不是為了檢查夾帶,而是為了防疫防蟲。艾草熏烤之下,不管是蚊蟲還是跳蚤,都是無法繼續附著在車輛牛馬上進入關中,也就在某種程度上減少了關中感染瘟疫的可能性。

  至于水檢,也就是用石灰水硝石水洗澡,用意也是如此。

  畢竟從荊襄而來的流民,身上多少都有一些寄生蟲,如果不能在入關之前檢查出來,等到入關擴散之后,自然就難以控制。武關、函谷等關專門有醫者坐鎮,但凡入關之人,一看就有疾病的,哪怕是頭疼腦熱,都會被攔下,以免將傳染病帶入關中京畿之地。

  而這一切,在后世看起來十分平常,甚至有些簡陋的防疫過關檢測手段,在斐潛這里卻成為了文明和先進的象征……

  同時,在這樣的舉措之下,使得進入武關的人,都不由得的生出了一種約束感。這種約束感會一直持續,使得這些人下意識的更會接受在關中的其他一些衛生條例,相關律法。

  曹真也有一點這樣的感覺,但是他更多的是期待。

  關中,是當年秦國的心腹之地,雍州之地,崤函之固,亦是八百里沃土,而現在成為了驃騎將軍的富庶之地,豐碩之土,是當下大漢的繁華之地……

  不知在那里,曹真他又將看到怎樣的奇景?

  就在曹真準備入關的時候,有一群人在長安西門之外的一處莊園之中匯集。

  莊園依山傍水,倒也風光秀麗,在山下有一池塘,承接著從山上而下的泉水,清澈可人,池塘之中,有一塊奇石,雖說在水中,可生的四四方方,嶙峋風骨。

  故而此莊又被稱之為方石小院。

  此處小院,一般人都別想著靠近,老遠就有私人家丁護衛,驅逐一般百姓,而能進入到此地之中的,便是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了。

  奇石小院之中,倒是布置得十分文雅,就連侍奉的下人,都能說上幾句經文。當然如果說把這個奇石小院當成一般的文學聚會之所,那就錯了……

  就像是張時曾言,若至此院,僅論經書,便謬之矣……

  那么不論經書,又是論一些什么呢?

  在大堂之內,張時居于中間,高舉雙手,揮舞拳頭,憤憤而道:此乃黨爭!龐令君枉顧驃騎之恩,膽大妄為!禍害同僚,陷構罪名,大肆收捕,攪亂地方!真乃惡極之舉是也!

  有時候,并非是人不知道好壞,也不是不清楚厲害關系,可依舊是會去做。

  就像是不走人行天橋非要翻越護欄。

  之前不也是這么走,不也都沒有事情么?既然沒有事情,那么為什么現在就要規規矩矩的走天橋?

  整體上來說,這一次龐統等人的大動作,對于平民百姓和在野士族來說是相當利好,因為平民發現物價糧價下降了,而在野士族子弟發現平白騰出了不少的坑位……

  所以對于龐統等人的舉措,這兩個階層的人自然是舉雙手贊成,恨不得舉五肢表態了。但是對于另外的一些人來說,就不是那么的舒服了。

  受挫最重的,自然就是關中派系。

  這一點毋庸置疑。

  并且正是因為如此,使得龐統等人這一次的舉動,似乎看起來充滿了黨爭的味道。

  張時高聲呼喝之下便是也引得了不少人的附和,表示張時說得有道理,龐統等人很有可能是借這個機會,排除異己,構陷賢良。

  黨爭么,可以說是貫穿了整個封建王朝統治的一個常見的現象。

  黨爭這個詞,基本上都是貶義的,通常也帶有濃厚的血腥味。起初黨爭還多少留些顏面,越往后的朝代便是越心狠手辣,輕則貶官流放,重則抄家斬首,黨首靈魂人物的興衰,關系到政治利益群體,一榮皆榮,一枯皆枯。

  不比周,不朋黨,倜然莫不明通而公也,古之士大夫也。有人高聲接著張時往下說道,正所謂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如今小人當道,朋而黨之,其害之甚也!

  正是!甚是!

  《管子》有云,「群臣比周,則蔽美揚惡」!《楚辭》又曰,「眾比周以肩迫兮,賢者遠而隱藏」!如今之局,何嘗不是如此?!

  一時間人人鼓噪,都有些義憤填膺的感覺。

  朋黨的這個黨字,其實在古漢語當中寫作為黨。

  五百家為黨。黨,長也。一聚之所尊長也。起初的黨字,并沒有太多的惡意,只是指親族眾人,相互關照,相互救護,因而便有黨長一說。

  后來和朋勾結到了一處,便帶出了貶義來,有人說朋黨二字,便是幾個人躲在黑屋子里……

  春秋戰國之時,皇權分散。在諸侯國之中,因而即便是有小人比周,朋黨營私,但是諸侯爭霸,依然要名義上尊重周天子和諸侯君主,諸侯王國里面的貴族,是要靠分封認命的,并不是結黨就可以得到爵位,所以統治者還可以有著與生俱來的權威,朋黨的危害性并沒有太多的體現。

  而到了漢代,經過秦朝大統一,漢朝取而代之,因而周朝的分封制對人們的影響略微衰弱,權利不是來自于貴族血統,而是皇權指派,而漢代又因為本身根子長歪了,外戚干政甚至成為了一種常態,使得外戚、宦官明顯的出現了朋黨的特征,并且不論具體事務是非對錯,毫無差別的開地圖炮進行打擊……

  而這種習慣,一直綿延。

  唐代皇帝感嘆,除河北賊易,去朝廷朋黨難。

  宋代皇帝悲鳴,老王同學和司馬愛卿,你們兩個能不能別動不動上來就扣眼珠子抓小鳥么,能不能好好說話啊?

  然后明代的東林黨高舉著火把,咆哮著,異性戀……呃,錯了,是閹賊都去死,非我同類,便是閹黨,都去死去死……

  我大清晃著小辮子,表示在防范漢人結黨方面大有成效,通過大興文字獄,對于有結黨嫌疑或者蛛絲馬跡的現象,立刻予以零容忍的高度打壓,斬首抄家很常見,滿門抄斬誅滅九族也時而有之……

  然而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清朝之時,表面上的朋黨就轉入了地下,官員之間的以門生故吏形成的盤根錯節,愈演愈烈,最終形成巨大的地下洪流,比在表面上的朋黨影響更為惡劣,至少表面的朋黨還好查,地下的勾結卻更隱蔽……

  廳堂之內,張時舉著拳頭高聲怒斥,堂內眾人便是聲聲應和。

  如今緝拿之人,皆為關中之輩,竟無一荊襄之輩,此若不是黨爭陷構,又是什么?

  貪腐之輩,罪有應得,然則黨爭無辜,天理難容!

  人情往來乃為常理,如今卻成為構陷之罪!

  群情滔滔,而且越說便是越發覺得自己有道理,之后就會選擇性的忘記一些事情。

  就像是小孩子可能只是被父母打罵了一頓,然后自個兒窩在一個地方一邊哭一邊嘀咕便是父母都沒有愛過他,這個世界都是灰白的,沒有彩色,渾然忘了他究竟是因為什么錯事才被打了……

  又比如是夫妻吵架,便是將對方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全數往外禿嚕,男的說女的天天刷手機,女的說男的天天玩游戲,相互瞪著眼珠子噴著白沫子,而對方那些沒有拿手機沒有玩游戲的時候所做的事情,都忘了……

  被張時邀請而來的這些官吏,也忘了他們平日里面究竟有沒有做什么貢獻,有沒有提升經濟改善民生,反正只是記得當下因為龐統等人追查貪腐,導致他們原本的收入銳減……

  最重要的是他們都已經習以為常,都認為是正常的人情往來。

  禮尚往來有錯么?

  收點紅包怎么了?

  晉升沒有他們的份,額外收入又是縮減,自然心中不滿,再加上張時給出了一個絕佳的理由,黨爭!

  這絕對就是黨爭!

  不是黨爭,又能是什么?!

  簡單來說就是驃騎變心了!

  這不是他們的錯!

  之前遲到一兩個小時笑著說沒關系應該的,現在遲到五分鐘就翻臉說磨嘰干啥了,當初隔三差五送玫瑰花,現在一年到頭不是菜花就是西藍花……

  這如何能忍?!

  那么不能忍的時候怎么辦?

  搞事啊!要讓驃騎知道不是所有的小甜甜都能叫做牛夫人!

  諸位,諸位!張時沉聲說道,過得幾日,龐士元便要公開典刑,以示其正!屆時定然觀禮者眾也!此乃絕佳良機是也!

  屆時吾等據理直爭,便是揭開龐氏虛偽之舉,痛陳黨爭之害,讓天下人都明白,吾等坦蕩,可昭日月!

  張時講的直白,不害怕傳出去么?

  某些程度上來說,張時還真不怕。

  因為今天進入廳堂之中的人,并不是誰便都能進來的,除了要求有三年為官,三十名私丁,三百石以上、三千萬錢之外,還必須有三位保薦人,其中至少一位是已經在場的直接指定保薦人。

  都是知根知底的,都有連帶關系,又怎么可能傳出去?

  有時候跟在自己身后,聽著自己使喚的人多了,便會讓人覺得自己已經是成為掌控一切的人物,可以去挑戰一下更高的位置,所以張時并不害怕,甚至覺得經過這是一次檢驗團隊的最佳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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