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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9章蒼天已死,黃天不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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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汝南。

  碧空如洗的晴日下,一萬多名黃巾兵展開了一個碩大的陣列,若是離遠了看,倒也有些氣勢,但是拉近了之后,就會看到這些黃巾賊衣衫襤褸,甚至連一件像樣的戰袍都沒有,即便是胡亂扎著的黃巾,也大多數灰黑骯臟,就像是他們頭頂上的旗幟一樣,破敗不堪。

  站在山坡之上,劉辟往遠方眺望,許久,垂下了目光,微微轉頭,看著自家的手下。他們一個個骯臟干癟,面黃肌瘦,胡須和頭發又臟又長,兵刃有長有短,甚至還有些糞叉什么的……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就像是家鄉當中釀造的烈酒,辛辣,但是夠味。

  當年黃巾席卷天下的美夢,就像是一場大醉,醉的時候自然是高歌暢笑,但是醉醒了之后,便只有疲憊和痛楚。

  劉辟也很想表示說他也是姓劉,同樣也是中山靖王之后,但是沒人給他背書,所以至今沒有人認可他,就像是當年所有人都不認可黃巾賊一樣。

  為什么?

  劉辟至今都沒有想明白。

  劉辟和袁術勾搭過一陣子,那個時候還算是可以,劉辟也以為自己是時來運轉,可以走上正軌了,但是后來發現,其實袁術只是想要利用他而已,畢竟當年袁術和袁紹相互抗爭,而南陽汝南這一帶,有的人支持袁術,自然也有人支持袁紹,而劉辟和龔都,就是袁術用來對付這些支持袁紹之人的刀。

  可是,好景不長,袁術忽然之間就跟五彩斑斕的水泡一樣,卜的一聲就破了,連帶著將劉辟洗白的希望,也一同帶入了深淵。

  因為汝南南陽一帶已經被敗壞許久,而不管是劉辟還是龔都,都不擅長民生治理,所以實際上農桑經濟什么的,都是非常的差,很多時候是到四野采集,漁獵什么的,過著原始又無奈的生活。

  結果就這樣,依舊躲不開……

  只不過這一次,不是大漢朝堂皇甫嵩統領的禁軍兵馬,而是那個什么驃騎將軍的麾下。

  想不到啊……身旁的龔都皺眉道,咱們在山中大兜圈子,故布迷陣,竟然還能找得到我們……倒還真有些本事……那家伙叫什么名字來著?

  應該叫徐什么罷,我也不太清楚……劉辟看著遠方漸漸騰起的煙塵,然后咬牙說道,追上了就追上了,干一場就是!別害怕,我們人多!等打退了這家伙,我們就翻山向南,去投劉景升……

  劉荊州么……龔都低低的重復了一聲,然后嘆了一口氣。

  劉表一直都有表示向劉辟和龔都招降,只不過劉辟和龔都一直都沒有拿定主意,畢竟聽聞劉表年老體衰,投降過去萬一劉表第二年就蹬腿了呢?

  當然也有考慮過投降曹操,可是曹操似乎看不上眼,根本就沒有派人過來招降,所以劉辟龔都也就拖延了下來,直至今日。

  煙塵越來越近。

  山坡之下的黃巾兵也開始騷動了起來,有人忍不住大聲呼喊起來,然后更是讓隊列有些動搖散亂,大漢驃騎!驃騎的兵馬來了!

  劉辟頓時憤怒的大吼道:叫個屁啊!驃騎怎么了?也不一樣是一個腦袋兩只手?大小曲帥在哪里?再有呱噪的,都他娘的砍了!

  龔都在一旁看著劉辟吼叫,心中卻嘆了一口氣。當年在天公地公人公之下的黃巾力士,是何等的威風,而現在……

  一個身穿盔甲的高大騎士率先出現在視野當中,然后伸出了手臂,朝著這里指指點點,似乎在布置著什么。

  在高大騎士的身后,一桿認旗飄揚抖動,上面有一個大大的徐字。

  這是大漢驃騎將軍的人馬……

  這個驃騎將軍,如同風暴一般席卷了并北關中,然后將李郭等兇殘的西涼兵收拾得服服帖帖,聽聞說還曾經擊敗了袁紹,壓制得曹操動都不敢動……

  如果說普通黃巾兵能投到驃騎之下,自然是更有前途,但是對于劉辟和龔都來說,確是一條死路。

  聽聞當年大漢驃騎還在并北的時候,就將投降的白波軍的大小頭領全數坑殺了,后來又是將黑山軍的頭人統領全數流放……

  沒等龔都多想下去,一旁的劉辟已經拔出了戰刀,高舉著大喝道:都他娘的別怕,驃騎人馬再強,也是個人!這廝輕視我軍,所以才帶了兩千人馬,而我們,有兩萬!我們是他們的十倍!十倍!聽懂了沒有?這些家伙,是將人頭送給了咱們!都打起精神來!有個屁好怕的,啊?!

  龔都瞄了瞄,微微低聲嘆了口氣。劉辟說話的氣勢倒也不錯,如果腿能夠不那么抖,或許還能效果更好一些……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

  劉辟不知道身后龔都的想法,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吼叫聲。

  隨著劉辟的吼叫,雜亂的戰鼓響起,然后漸漸的匯合到了一起,列陣的黃巾兵也參差不齊的加入進來,最終匯集成較為整齊的吼叫聲,蒼天已死,黃天當立!

  看到成功激發起這股尚存的微弱士氣,劉辟略微松了一口氣。

  當徐晃和黃忠聯合起來進攻汝南這一帶的時候,劉辟和龔都就知道事情不妙了,而且也守不住了。

  這么些年,農桑都沒有恢復過來,更不用說是修葺城郭了,殘破失修的城墻,就像是兔女郎的洞洞裝,非但不能抵御侵襲,反倒是更容易激發出進攻的欲望……

  所以劉辟和龔都一合計,干脆金蟬脫殼,丟下一些爛攤子給徐晃和黃忠,然后帶著還算是比較精壯的兵卒逃亡,可是事情并沒有像是劉辟和龔都所預料的那樣發展,黃忠雖然留在了汝南,但是徐晃卻追趕了下來。

  不過就這樣兩千人馬,就想要打敗我么?

  劉辟內心當中也升騰起了一種憤怒,這太小瞧人了!不過這樣也好,驃騎人馬再怎樣能征慣戰,人數上面的的劣勢是實打實的,自己正好利用此天賜良機多少取一場小勝,也好提升一下手下的士氣,挽回這一段時間的頹廢的勢頭。

  想到這里,劉辟再一次的度審視自己的陣容,確信自己的手下兵卒已經做好了對抗驃騎人馬的最佳迎戰陣形。

  黃巾兵卒的整個陣型,依托著山勢,正面的最前排是三行訓練有素的長槍兵,畢竟黃巾兵其他的兵卒不敢說多,但是長槍手數量絕對充足,至于長槍當中的一些糞叉草叉什么的,劉辟則是選擇了無視。

  長槍克制騎兵,縱然劉辟沒有學過什么系統的軍事知識,這么多年下來,也多少懂一些,若是騎兵正面沖擊長槍陣型,多半會死得慘不忍睹。

  方陣的兩側為了防止騎兵繞圈側襲,也是同樣布置了長槍陣列,只不過比正面的人數稍微少了一些。

  這些長槍或長或短,如同刺猬一般指向了驃騎人馬,看起來倒也讓劉辟多少覺得心中略定。

  在正面長槍兵后方,是為數不多的弓箭手。

  因為箭矢也是一種劉辟和龔都難以生產的消耗品,再加上弓箭手也并非是人人都可以轉職勝任的,所以當下弓箭手的數量并不多,零零散散站了兩三排的樣子。雖然弓箭手的人數并不多,但是劉辟也不指望完全依靠弓箭手來殺敵,只要稍微能打亂一些驃騎人馬沖擊的腳步和陣列,給與前排槍兵一定的支援,就足夠了。

  在弓箭兵后面的,便是算是黃巾主力的部隊了,混編的小組,持刀持槍持盾,不一而同,還有些人拿著當年征戰繳獲的大黃弩,這些黃巾兵卒無疑都是身經百戰的老兵,有著足夠多的經驗,也擅長混戰,所以即便是驃騎人馬突破了前陣,到達中間位置也不用怕,這些經驗豐富的黃巾老兵,也可以讓這些驃騎人馬吃不了兜著走。

  而且劉辟還有五百人左右的親衛隊,這些親衛隊可是真正有戰甲的,比起一般的黃巾兵卒都要更精銳彪悍,隨時可以在最合適的時候投入戰斗,發揮出讓驃騎人馬意想不到的作用……

  面對這樣準備齊全,且在劉辟眼中萬無一失的陣列,遠處的驃騎人馬似乎不知道是疏忽大意,還是根本看不上,竟然并沒有調整多久,便響起了低沉的牛角號聲!

  劉辟的心不由得高高懸起,這是驃騎人馬出兵的號角!

  這些家伙要來了!

  要來真的了!

  都穩住!穩住!劉辟大叫道,站穩了!弓箭手!準備!

  對面的驃騎人馬分出了一部分,然后開始向前,然后跟著,似乎又有一部分緩緩前出,只不過速度稍慢了一些……

  這是要準備做什么?劉辟瞪著眼,知道對面那個姓徐的這么做肯定有目的,但是一時之間卻想不清楚這個目的究竟在哪里。

  戰馬奔騰,迅速的縮短了兩軍的距離,還沒等劉辟想出一個什么道道來,只見最前面的驃騎人馬已經繞出了一個角度,朝著劉辟等人的黃巾大陣左翼馳騁而來。

  這也很正常。

  正面防守力量強悍,這是傻子也看得到的,騎兵一上手先突襲左右兩翼,也是在劉辟的意料之中。

  來得好!

  劉辟大吼,然后下令讓左翼長槍兵集結壓縮,以對抗騎兵沖擊,另從中間主力軍里抽調一部分人手上前支援,同時下令讓弓箭手向左旋轉,爭取給與第一批沖陣的驃騎人馬最大的殺傷效果。

  但是劉辟不敢抽調正前方的長槍兵陣列進行轉向,因為劉辟害怕讓正前方的陣形轉動之后,就會因為移動導致出現陣型的裂縫,使得結合處暴露出來。

  驃騎人馬的騎兵越來越近,嘈雜的馬蹄聲震耳欲聾。

  劉辟瞪大眼,看著驃騎人馬越來越近,然后忽然發現在這大概五六百的驃騎騎兵戰馬身側,似乎比一般的騎兵多了一些什么東西,上下晃動……

  箭囊!

  那是額外多配備的箭囊!

  不好!劉辟大叫起來,弓箭手上前!上前!拋射!拋射!

  這一批最先沖出來的驃騎人馬,壓根就沒想要直接沖陣,而是要用騎射來撕扯陣型,侵削整體的士氣!

  劉辟站在高處,自然多少看的清楚,但是在下方列陣的黃巾兵,在人群當中視線極其狹窄,更多的是看見前方的人的腦袋,頂多還能多看一兩只的虱子跳蚤在亂爬而已,因此當驃騎人馬開始騎射的時候,很多黃巾兵根本就沒有相對應的進行防御……

  驃騎騎兵整齊劃一的搭弓上箭,對著密集簇擁在一起的黃巾長槍兵的左翼陣型,接連不斷的展開拋射!

  箭矢騰空而起,在馬蹄滾滾聲之中呼嘯而下!

  不知道什么時候驃騎人馬已經從縱向行進方向,轉換成為了橫向,從左翼開始,箭雨紛紛而下,一路向黃巾兵陣的正面陣列蔓延過去……

  黃巾兵根本談不上什么戰甲,再加上都是長槍兵在前,自然更談不上什么盾牌,在箭矢拋射之下,只要是中箭,必然是慘嚎一聲,血花四濺,唯一能夠憑借的,便是戰場之上氣運之神的眷顧。

  劉辟急急調令的弓箭手,手忙腳亂的進行還擊,但是對于日常訓練幾乎等于零的黃巾兵來說,射擊固定靶子多少還算是湊合,而像是驃騎人馬這樣的活動的標靶,就立刻暴露出其弱點來,射出的箭矢基本上都是落在戰馬屁股后面,就像是給驃騎人馬在送行助興一般……

  等到黃巾弓箭手的小頭目發現不對,下令調整角度的時候,驃騎人馬已經很從容的通過了黃巾弓箭手的射程,開始對中陣的黃巾兵進行遠程打擊。無奈之下,小頭目只能讓弓箭手再動起來,急急上去追趕。

  身處在中陣正面的黃巾長槍手陣列,因為視角被自己人遮擋得原因,所以他們只是知道一隊驃騎人馬往左邊去了,然后沒過多長時間竟然殺過來了,箭雨紛紛而下,慘叫聲此起彼伏當中,一個念頭就忍不住跳將出來,我們的左翼怎么了,難道一點都擋不住這些騎兵么?

  上百的黃巾長槍手被射中,慘叫著摔倒在地,頓時引得陣列一陣混亂。

  驃騎人馬卻并沒有因此停下腳步,而是將死亡的呼嘯一路帶到了黃巾兵的右翼……

  左翼!左翼還有騎兵!龔都看見劉辟的注意力也被這些驃騎人馬牽著鼻子走,一路盯到了右邊,竟然忽略了驃騎第二批的人馬,不由得跳腳大叫道。

  在幾乎黃巾兵卒的注意力都被牽扯到了右翼之后,第二批的驃騎人馬到了!

  壞了!

  中計了!

  劉辟忽然之間,覺得手心當中全都是冷汗,他覺得驃騎人馬肯定要在左翼突破了,于是連忙再次下令,讓中央的兵卒趕往左翼布防!

  然而令劉辟和龔都意想不到的是,第二隊驃騎人馬也并沒有直接沖陣,而是趁著黃巾弓箭手被調動扯開的間隙,抵近了黃巾兵卒的陣列,然后拋出了一個個的黑色圓球!

  那是什么東西?!

  劉辟瞪大了眼珠子,可是下一刻便是驚天動地的聲響,宛如晴天霹靂一般,在黃巾陣列當中轟然而起!

  天雷!是天雷!

  他們會仙術,仙術啊……

  如果細心留意,其實驃騎人馬扔出來的東西實際殺傷力并沒有多少,除了幾個剛好落在人堆里面的多少有撂倒幾個之外,其余的就是噴個火聽個響看個煙,畢竟一個小罐子能裝多少火藥?

  如果是一般的兵卒,或許在慌亂之下還能多少有些思考的能力,但是這些黃巾兵一來基本上沒有什么像樣子的訓練,二來也是長期在《太平經》的洗腦之下,形成了一套固有的神仙鬼怪的觀念,見到如此情形,自然是往日里面的那些念頭翻滾起來,頓時嘩然一片,腿軟手軟。

  左翼頓時崩壞!

  劉辟一看不對,回頭看向了龔都。

  龔都默然,朝著劉辟點了點頭,提著一根鐵棒便轉頭下了山坡,然后將手中鐵棒高高舉起,殺!殺上去!

  戰場崩壞得如此之快,不管是劉辟還是龔都都沒有想到,但是既然現在已經是這樣的局面,也沒有什么退路,只能是奮力一搏!

  鮮血四濺,人仰馬翻。

  龔都多少也是沙場老將,并沒有直接頂著敗退下來的人潮而上,而是稍微偏開了一點的角度,讓開了混亂的兵卒,在人群當中爆然而起,一棒橫掃在沖來的驃騎騎兵的馬蹄之上,卡啦一聲將戰馬馬腿打斷!

  巨大的慣性讓戰馬和騎兵不由得一頭栽倒,而跟著龔都的黃巾老兵則是嚎叫著撲了上去,旋即血花噴濺而出!

  龔都又瞅準了另外一個機會,一棒將另外一名的驃騎騎兵攔腰砸下了馬背,順便一彎腰躲過了刺來的兩桿馬槍,然后一鐵棒又搗在了另外一匹戰馬的肚子上……

  接二連三的驃騎騎兵被攔截下來,整個沖擊的勢頭便被暫時抑制住了。山坡上的劉辟才算是略微放下一些心來,大聲號令讓人前去收攏潰兵,準備重新列陣。

  然而下一刻,低沉的號角聲如同死神的呢喃,又一次在戰場之上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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