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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0章 生死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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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邊微微露出了一絲亮光。

  但是劉備等人卻看不到多少的希望。

  征西騎兵如山如岳,如雷如電,激蕩而起的不僅僅是塵土,還有鮮血,殘肢和死亡!

  兵卒垂死的慘叫聲,人和馬之間的碰撞聲,兵刃破開皮肉的切割聲,混雜在寒風之中,在人體腎上腺素的分泌之下,顯現得越發的清晰。

  因為急迫的想要攻下征西的營寨,所以劉備整體的軍隊布置都是重心向前的,當遭受到了張遼的突進之后,一方面是兵卒擁擠一團,無法迅速調整轉向,另外一個方面也是劉備將預備隊都大部分派遣出去,沒有留下足夠的后手。

  誰能想到這些征西騎兵根本就不在大營之內?

  誰又能想到這些征西騎兵如此兇殘彪悍讓人膽寒無法抵御?

  就在這樣短短的一轉眼之間,劉備后部的陣線就已經完全被攪亂,血腥味蔓延四散,就連凌冽的寒風都吹拂不開!

  雖然天邊已經漸漸的顯露出了一絲灰白之色,但是天空之中的云層卻是越來越厚,就像是日月也不愿意看到人類如此慘烈的場面一樣,遮蔽了自己的雙眼,權當看不見。

  在重達一兩噸的征西騎兵面前,普通兵卒就像是小孩遇見了大人一般,在體格噸位上差距太大,再加上征西向來走的精裝備路線,雖然張遼等人并沒有像是甘風那小子帶的重裝騎兵一樣給戰馬也覆蓋一層鎧甲,但是以厚麻制成的馬衣也足夠抵御一些輕微的傷害,同時馬蹄鐵的全面配裝,也讓戰馬能夠在戰場之上自由馳騁,不再出現一些無謂的折損。

  人體內部噴涌而出的熱氣和鮮血凝結在了一處,就連寒風似乎也吹拂不動,低低的匍匐在戰場之上,而在這一團的血色之中,沖出來的便是張遼所帶領而來的征西騎兵!

  這些征西騎兵,幾乎每一個都失去了原本的顏色,都染上了各種紅色,鮮紅,粉紅,紫紅,黑紅,染得一身上下的紋飾都顯得紅彩紛呈,就連人馬噴出的白氣,似乎也是紅色的,就像是從血海之中躍出的兇獸一般,讓劉備的兵卒不由得心中膽怯,步步后退。

  劉備眼看形式不對,正準備下令再度攔截,卻猛地聽到在征西營寨之處一陣大嘩,扭頭看去,卻看見屬于關羽的那一面戰旗在空中落下,在凋零飄落!

  劉備就仿佛覺得自己心臟被什么東西狠狠抓捏了一下,大腦之中一片空白,嘶吼出聲:“云長!”

  怎么辦,又要跑先么……

  雖然戰旗飄落,但是關羽暫時還沒有死。

  關羽倚靠著長刀,半跪在地面之上。長刀上沾滿的血肉,順著刀桿的紋路向下緩緩流動,就像是一只仰首向天的蛟龍一般,傷痕累累,卻依舊高傲。關羽自己渾身上下也是一片通紅,有他人的血,也有自己的血,雙眼怒睜,死死的盯著前方那一面獵獵飄揚的三色戰旗,看著將臺之上的那個身影,想要重新站起來,努力了幾次,卻依舊做不到……

  關羽最怕什么,便是怕賤,呸,是箭。

  倒也不完全是羅老先生的藝術加工,而是關羽一生當中,或許是因為武器的關系,或許是因為武藝的關系,又或是個人習慣的關系,關羽沒有被人用刀槍砍中扎中的經歷,但是好幾次都被箭矢射中……

  之前雖然關羽也是知道征西將軍斐潛手中有一只強弩兵卒,但是打到興頭的時候,關羽一時之間也幾乎忘了這個事,再加上斐潛也是一直壓著沒有用,一直等到了關羽突進本陣之中,幾乎逼近了中軍戰旗之下的時候,才猛地發動,頓時就射了關羽一個促不及防。

  雖然說關羽在危急關頭之下長刀瘋狂舞動撥打,但是畢竟自身目標太大,而且長刀也不像是長槍一樣有紅纓可以甩動,舞動的速度也不及長槍便捷快速,因此雖然讓過了頭胸等要害之處,但是手腳卻沒有辦法避免,連中兩三根的弩矢,頓時就重傷倒地。

  關羽校刀手瘋狂的向前,企圖搶回關羽,卻因為一方面關羽前沖得過于靠前,搶救不便,另外一方面在失去了自己這一方的進攻的隊形之后,也失去了整體騰挪的空間,不僅沒有能夠將關羽及時搶回來,甚至還失去了原本攻占的區域,被黃旭帶著斐潛中軍重甲護衛,切斷了關羽與營外的聯系,包圍了起來,連關羽的戰旗都被斬斷,飄落下來。

  魏都也是重傷,不過幸好的是這個貪吃的小子,在最終的一刻,懷里的羊腿替他擋了關羽開胸破腹的一刀,否則縱然斐潛軍中有醫生治療,在漢代沒有精細醫療技術條件之下,就不說如果內臟沾染上了一些塵土什么的,單單是那么巨大的開腹創口,也不見得能夠搶救回來,算是撿了一條命。

  對于一般的部隊來說,領軍將校被擊敗,因為失去了指揮中樞,那么就很可能會導致整支部隊的潰散,但是征西將軍斐潛的軍隊架構和一般的諸侯并不一樣。

  斐潛在搭建軍隊架構的時候,除了大體上沿用漢代軍制之外,還將后世的那種副職系統和軍銜系統加入其中,雖然說沒有腦殘的一定要改什么三三制,但是細微的變化已經可以讓征西兵將的統領更加的緊密和有序。

  三三制,是基于現代熱火器戰爭所適應的架構體系,班排制度也是一樣,如果稍微有一些常識的都知道,這種兵卒架構體系就是基于整個作戰小團體的不同火力分配而產生的,跟冷兵器時代完全就是兩碼事。

  但是副職系統和兵銜體系,卻能讓征西手下能夠在主將傷亡的情況下,能夠繼續戰斗,甚至堅持更長的時間。就像是廖化現在是凌頡的副手一樣,若是凌頡在戰斗之中不幸身亡,就會由廖化自動接替其職位,然后進行命令的傳導。而軍銜什么的,也沒有必要像后世那樣硬生生的分出什么十幾級二十幾級的校尉士官來,僅僅是簡單的鎧甲上的三色絲絳的區別,就可以甄別出一般將校和特別將領了。

  因此,當黃旭帶著斐潛身邊的護衛,在魏都重傷的時候,幾乎就是立刻接替了其原本的指揮位置。

  雖然黃旭不見得能夠有指揮一場戰役的才能,但是論小范圍的防御和圍殺,卻是他的強項,就算是他面對的是關羽,也是如此,畢竟防護中軍將領斐潛就是黃旭的職責。這些手持幾乎有一人高的大盾的斐潛直屬護衛,講究的就是超強的防護能力,頓時就讓關羽的兵卒感覺就像是撞上了一面石墻一般,不僅不能突破,反倒是撞得自己頭破血流……

  重盾,重甲,加上原本就是魁梧的體魄,一個斐潛直屬護衛幾乎就要占據兩個普通兵卒的身位,而且以精鋼打造的盾牌鎧甲,也不懼怕一般的刀槍箭矢,關羽的手下瘋狂想要突圍出去,卻只能在一陣叮叮當當之中無奈的退回,雖然關羽這些人不管是距離斐潛中陣將臺,又或是營寨大門,都并不是很遙遠,但是這幾步,卻宛如咫尺天涯一般,怎么也過不去!

  斐潛身邊,站得滿滿的都是弓弩手,一排排,一列列站得齊整,手中的弩機上寒光四色,破甲的弩矢仿佛在下一刻就會激射而出!

  失去了關羽的指揮之后,原本就是聚合而來的這些人馬也開始了分崩,東州兵川蜀兵丹陽兵荊州兵,各自有各自的想法,各自有各自的目標,混亂一旦產生,就難以控制。劉備關羽的這些兵卒,原本能夠膠粘集合在一處,靠的就是劉備關羽等人為中心的凝聚力,如今關羽戰旗一落,許多人不明就里,頓時就是心思松起來,再加上攻了征西大營也是幾乎整整一夜,不管是體力還是意志力,都跌入了紅線區域,一口氣松下來,也就再難以提上去了。

  不少川蜀兵和東洲兵,見形勢不對,便開始向外逃竄,縱然一些丹陽兵和荊州兵在努力維持陣列,但是獨木難支之下,也是漸漸的維持不住,最終便是轟然而散,也沒人再管被圍困在中央的關羽死活,便是朝營外潰逃出去!

  看著關羽兵陣松動,斐潛卻沒有放松半點警惕。從一開始,斐潛的目標就是劉備三兄弟,因為斐潛知道,這三人,就是川蜀破局的關鍵。

  “關羽關云長!”斐潛高聲喝道,“若不受降,某便下令斬了張翼德!”

  斐潛護衛齊聲大吼,又復述了一遍,震得關羽幾乎支撐不住自己的身形,搖搖欲墜。

  “汝……好膽!”關羽指著斐潛怒喝。

  斐潛大笑,“云長!汝若不降,張翼德便死于你手!”

  張飛被斐潛抓住了?

  呵呵,并沒有,但是問題是關羽不知道。

  您的好友,斐大忽悠已經上線……

  這個年代又不能發個短信打個電話及時聯系確認一下什么的,再加上關羽此時此刻也是大量失血,雖然經過手下的緊急救治,但是畢竟不是游戲當中哪樣,打個繃帶喝個血瓶就能立刻到處蹦了,所以關羽的思維也不是像平日一般的清晰通透……

  像現在的關羽這樣,已經是非常了不起了,普通人哪有辦法在重傷大量失血的情況下,還能忍著疼痛思索的?

  關羽忍著怒氣,目光落到了自己的腳下。在他的周邊,滿滿都是自己的校刀手傷卒。強弩之下,豈有完卵?有的還有口氣,掙扎慘叫著,有的已經是沒了氣息,靜靜的躺著。

  面前的,也只有一圈薄薄的兵卒,努力給關羽他撐出了一面肉墻,但是這些人又能支撐多久?

  三弟……

  三弟竟然也落入了征西之手!

  此時此刻,關羽只覺得身邊所有的聲響都失去了,連眼前的這一副畫面,也同樣失去了顏色,只剩下黑白灰,斑駁且慘烈。

  關羽回頭而望,卻看見代表著劉備的一干戰旗,也是不穩,亂動亂晃……

  “若是云長愿降,某便下令,也不傷劉玄德性命……”斐潛悠悠善導,聲音充滿了磁性,“川蜀之爭,本就無辜者甚眾,如此兩家罷戰,川中百姓得以修養,豈不美哉?云長義薄云天,自當知忠義二字……”

  關羽回頭而望,周邊的雙方兵卒都靜悄悄的,等待著關羽的最終決定。

  營寨之外的動靜倒是越來越大,簡直是驚天動地一般,但是關羽也不知道,劉備那里究竟發生了什么,是不是如同斐潛所說的一樣,劉備也在面臨著危險……

  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劉備哪里一定出了什么問題,否則這個時間,怎么也該是來了……

  自家軍隊是怎樣的一個結構,關羽自己也是清楚,當下這個局面之下,若是劉備一旦危急,就算是自家原本帶來的丹陽兵恐怕都會崩潰,何況是才收服不久的荊州兵、東洲兵和川蜀兵?

  而軍心若散,又怎么能夠繼續堅持下去?

  戰場上面所有的顏色和聲音,這一刻都回到了關羽的感覺當中,呼喊慘叫的聲音,簡直是鋪天蓋地一般的將他籠罩。

  火光映照下,地面上滿是汩汩流淌的紫黑血液,涂滿了這一片天地,也涂滿了關羽的內心,讓原本希望的華光漸漸的暗淡。

  “……某降大漢……非降征西!”關羽咬牙說道,“征西也愿否?!”

  斐潛沉吟片刻,點了點頭,“可!”

  關羽呼出一口氣,“若可保兄弟兒郎性命……某便降了……”

  斐潛也呼出一口氣,笑著朗聲道:“如此,甚善!便暫且委屈云長了!來人,速讓醫師前來,給云長救治!”

  防護著關羽的那些剩余的校刀手,見關羽下了令,又聽見斐潛說要派醫師過來救治,也就相互看了看,慢慢的放下了刀槍,讓出了一條路來……

  斐潛笑著,微微歪了歪頭,低聲說道:“快拿上此人兵刃,然后找到劉備劉玄德,宣稱其若不肯投降,某便將他兄弟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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