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稍微向前回溯一點點。
征西將軍斐潛的左營燃燒的火光,幾乎照亮了半邊的天空,就算是在十里之外的張遼等人,也是看得清清楚楚。
“全員都有!裝鞍!檢查兵刃裝備!”
張遼呼的一聲,站了起來,率先整理起自己的戰馬。先是給戰馬鋪上墊子,然后再將高橋馬鞍放上去固定好,又扎緊了皮帶扣子,然后伸手拽了兩下,看確實牢固之后,才摟過戰馬的大腦袋,頭頂著頭,眼對著眼低聲嘀咕了幾句什么,隨后又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兵刃,也不用一旁的護衛幫忙,騰身便安坐于馬上,順手一抄,便將一旁矗立的大槍提起,然后調轉馬頭,靜靜的看著身后的其余征西騎兵。
這些騎兵大體上都是之前跟著張遼一路從陜津走到陰山,然后又跟著到了上黨太原的騎兵,可以說雖然掛名在征西麾下,但是大體上還是張遼在帶,可以算是張遼的半個私兵……
為什么只有半個?
因為費錢啊……
若是普通的騎兵頂得上五至十名的步卒,那么征西麾下的騎兵,其裝備的價值至少是十五至二十名的步卒裝備價值。
從與步卒不同的筒袖鎧,到騎兵專用的弓箭,再到騎兵盾,再到精致的長槍,甚至是馬槊,這一切的裝備,再加上比人類還要更大的胃口的戰馬糧草消耗,會讓一個沒有多少經濟基礎的諸侯直接發狂到要么自己崩潰,要么讓騎兵崩潰。
高投入,加上良好的養馬地,像張遼趙云太史慈等優秀的騎兵將領,才有施展才華的空間……
“隨某出擊!”
吼聲未了,張遼已經是一擺長槍,調轉了馬頭,朝著火焰騰空的戰場而去!
張晨緊緊的跟在張遼身后,小心臟噗通噗通的亂跳,忽然之間感覺就像是當年跟著張遼撲進了陜津的軍寨當中一樣……
十里左右的距離,若是讓步卒來全速奔跑,多半會累的像是老狗一般的吐出舌頭,但是對于天生就喜歡馳騁的戰馬,尤其是隴右的這些西涼戰馬來說,不過就是剛剛好熱個身而已,轉眼之間,就已經能看見遠方的火光,還有那些在火光之中閃耀晃動的身影。
張遼迅速的找到了代表征西將軍的那一面旗幟,旋即也看到了在中央將臺之上給他特意標明出來的方向旗幟,在火把的照耀之下升騰飛躍,就像是即將在下一刻騰空而起一樣。
“隨某來!”
張遼微微調整了方向,朝著征西將臺上指出的方向飛馳而去,身后的張晨等人也緊緊跟隨。為了增強突襲性,張遼等人在接近戰場的時候就已經將火把全數拋了,唯一指引他們的便是人人插在身后的一桿白色小旗。這個白色小旗并不是代表著投降,而是為了讓跟在身后的戰友能夠在高速奔馳當中,依舊能夠判斷出距離和速度,不至于掉隊。
率先接觸到的,便是一隊劉備布置在最外圈的防御哨。這些在外線游弋的劉備哨兵,見到了張遼等人從夜色當中奔出的時候,甚至還沒有能夠反應過來,就喜提了一波箭雨,慘叫聲連連的死傷大半,剩下的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張遼等人呼嘯而過,連稍微抵擋阻礙一下的都無法做到。
看見了!
屬于劉備的中軍大旗!
“此處來!”
張遼大喝一聲,旋即在戰馬上踩鐙長身而起,閃電一般摘弓在手,一手抓了四支羽箭,嗡嗡聲連響,他手中硬弓弓弦就在滿月和半彎之間不斷變幻,四支羽箭,頃刻即盡,連珠也似射出!
劉備后陣才剛反應過來,幾名正在指揮者兵卒調轉方向的軍中士官,頃刻之間就死了四人,嚇得在其一旁的兵卒連火把都丟了,原本還算是勉強正在整理集結的劉備后陣隊列,立刻就滯緩下來,彎彎曲曲的不成形狀。
張遼大喝一聲,將武器切換成了長槍,習慣性的將長槍抖動起來,血色的紅纓頓時綻放而開,抖出了一朵朵的紅色花朵,遮蔽在張遼身前。高速旋轉的紅纓不但起到奪人眼目的作用,雖然在夜色之中效用不大,但是這樣還能撥打對面射來的零星箭矢,就連身下的戰馬頭臉胸腹,也都可以一同遮護住,確保沖陣之時的人馬安全。
不幸就在張遼前面的劉備兵卒,見張遼等人風馳電掣一般沖擊而來,狂嚎一聲,閉上眼就是朝著張遼前來的方向盡力的將自己手中的長槍伸出,仿佛這樣就能擋住張遼等征西騎兵的沖擊一樣,卻不知道其實這樣的舉動,其實一點效果也沒有……
張遼已經雙腿用力,確保自己在馬鞍上的身形穩定,同時在即將撞入劉備陣列當中的時候,大槍的槍頭就像是活過來一樣,左右微微一震,便是如同怪蟒一般,幾乎是同時間,拍擊在了攔在前方的兩名劉備兵卒的腦袋之上!
兩名倒霉的劉備兵卒的腦袋,就像是熟透的果子被石板拍擊而中一樣,直接就被抽爆,連帶著身軀也向兩側拋飛,腦漿混在鮮血之中四濺!
旋即,轟然聲中,張遼所帶領的騎兵,就撞進了劉備的步卒后陣當中,這一刻,伴隨著令人牙齒發酸的骨肉悶響斷裂的聲音,一時間不知道多少人影被高速而來的戰馬撞飛,多少軀體被踩踏在地,多少鮮血殘肢拋飛!
張晨緊緊跟在張遼身側,一只手將戰刀的刀刃朝外,死死抵在馬鞍之側,高度剛好就是在普通兵卒的脖頸上下,然后只是專心用另一側手中的鋼皮騎兵盾,格擋住那些亂戳亂砍來的刀槍,然后任憑馬速帶著馬刀,收割那些倒霉的錯身而過的劉備兵卒。
張晨的騎術說不上差,但是也說不上多好,因此作為張遼的遠房親戚,張遼多少也照顧提點一二,這一招便算是為了張晨量身打造,只需要保持在張遼的一邊側翼,既不用分心劈砍,也不需要太高的技能,還能確保一定的安全性,簡直就是居家旅行殺人放火的必備之選……
當然,向張晨這樣,騎術較為低下的走褲帶關系的征西騎兵,依舊還是少數,絕大多數的征西騎兵都是相當的強悍,甚至比一般的胡人在馬背上都還要更自在。
在高速突陣的張遼騎兵內部,這些征西騎兵甚至還能再馬背上半立而起,開弓怒射,加大破壞的面積和打擊的范圍,甚至還有人用的是及其消耗體力臂力的急射,雖然不至于像張遼那么的變態,但是十幾個呼吸之間便爆發射空箭囊的速度,也讓周邊的劉備兵卒遭受到重創。
不管是劉備還是關羽,在戰斗一開始的時候,注意力便全數都集中在征西將軍的大營之處,雖然也是按照多年的行軍作戰的經驗布置了一些側后翼的防御部隊,但是這些部隊不管是在戰斗力上,還是在數量上,都是遠遠不足的,在猛然遭到了張遼騎兵突襲之后,竟然連一盞茶的時間都不能堅持下來,就被張遼等人完全突破!
張遼忽然覺得眼前一空,然后抬頭一望,不由得吸了一口涼氣……
整個的戰局,竟然如此慘烈!
征西左營,已經成為了戰場之中巨大的火炬,熊熊燃燒的火光幾乎是覆蓋了整個的戰場,就算是不用舉火,其實也多少能夠看得到。
在征西中央大營之前,烏泱泱的全是劉備兵卒,就像是見到了蜜糖的螞蟻群一般,幾乎全數堵在了營寨的大門附近,甚至有一部分劉備軍隊已經明顯是攻進入了征西的中軍營地之中!
雖然心中焦急萬分,但是張遼依舊沉聲喝道:“征西將軍有令!直擊敵軍中陣!其余不顧!必擒劉備劉玄德!”
“整隊!整隊!”
張晨高喊著,然后再次的調整了隊形,跟著張遼身后,如同奔涌而出的潮水一般,直指劉備的中軍所在!
這個時候,關羽已經沖入了征西營寨,正陷入和征西兵卒的陣線膠著之中……
關平正在急切的越過征西中央大營的壕溝,準備再在營寨寨墻上破一個口子,卻發現這個征西中央營寨和基本上都是木制的左右營寨不同,竟然是一種混合結構,不僅有木材作為框架,還有石土填充其中,甚至還有一些不知名的東西,讓關平的手下一時之間也找不不到什么比較合適的突破口……
劉備此時也舍棄了繼續攻擊右側山地上的征西右營,只是留下了周倉在半攻擊半阻攔,而將主要的注意力和兵卒都集中到了征西將軍斐潛的中軍營地之前……
因此,當劉備留在后面的這些兵卒被張遼沖垮之后,在營地之外的劉備兵卒竟然再也沒有任何的部隊可以稍微減緩張遼等騎兵的速度!
張遼也絲毫沒有浪費這寶貴的機會,拋下瘋狂的從右翼山腰山腳下奔來準備攔截的周倉部隊,馬蹄紛飛當中,已經分成了前后兩隊,每一隊都已經在不知不覺當中組建成為了鋒矢沖鋒的陣型,而張遼,則是這鋒矢陣型當中最為尖銳無匹的刃尖!
三百步!
劉備揮舞著雙股劍,大聲號令著讓后部的兵卒轉向,準備迎敵!
周倉帶著兵卒,瘋狂的往張遼側翼趕殺阻攔而來,而在周倉身后,久攻不克的征西右營的寨門主動打開,隊列鱗出的征西步卒咬著周倉的屁股,居高臨下的沖殺下來!
二百步!
張遼一聲斷喝,幾乎所有的前排騎兵都將手中的短矛投擲了出去,然后旋即平舉了長槍和戰刀,再次加快了馬速!
劉備的后部陣線,已經完成轉向的和尚未完全轉向的兵卒撞在一起,彎彎曲曲的聚集成為這一坨那一團的形狀,就像是濕噠噠的面團跌落滾水之中,再想要將其分開整理成型,已經是難如登天!
一百步!
張遼等人,就像是一柄鋒銳的戰刀一般,幾乎是在同一個時間,再次激發出戰馬的潛能,速度再提起三分,朝著劉備后部,朝著那些猬集成團,毫無抵抗余地的劉備兵卒沖殺而至!
馬蹄聲轟鳴如雷,長槍戰在火光之下閃動刺骨的寒光,帶著如排山倒海的氣勢而來的張遼騎兵部隊,雖然數目并不是很多,但是在此時此刻,卻有著成千上萬的氣勢,讓這些極少經歷過對抗騎兵的劉備兵卒,在自家混亂的陣列當中面無人色,更有人駭然之下,知道此時此刻已經是身處絕境,也只能發出垂死野獸一般的嚎叫之聲!
張遼挺槍沖在最前,目光如同利刃一般釘在了對面步卒身后的劉備身上,大吼一聲,如同霹靂一般在夜空之中響起:“劉備劉玄德!留下命來!”
吼聲未落,張遼已經沖過了這不足百步的距離,直直撞入了劉備后陣的這一群慌亂無比的步卒陣線之中,長槍紛飛之下,一名正在指揮兵卒的劉備軍侯雖然奮力格擋招架,可是依舊眼睜睜的看著張遼的長槍宛如虛幻一般,穿過了自己奮力格擋的戰刀和盾牌,直接沒入胸腹之間!
制式的札甲宛如豆腐一樣,鋒銳無匹的長槍槍頭破甲而入,劉備軍侯整個人都被張遼挑起,在空中張手張腳的高高拋飛,直接撞在了后面搶來的劉備步卒之中,頓時砸到了三四個人。
巨大的反震力量,若是平常兵卒,恐怕只有脫手棄槍一途,但是一來張遼長槍極其精致,韌性超強,另外張遼本身武藝也是一流,雙手一陰一陽之下,松緊自如,又借了高橋馬鞍的穩定力量,卸掉了大部分的沖擊力,毫不停留的向前沖殺!
劉備軍侯不是張遼的一招之敵,其余普通兵卒就更是抵御不住!
比一般戰馬都來得更高更大更重的西涼戰馬,就像是一輛輛戰場之上的肉身坦克,人馬一起接近兩噸的重量,轟隆隆按照接近五六十邁的速度,朝著劉備中央大旗碾壓過去!
許多劉備步卒躲閃不及,只能發出半聲的慘叫,便被轟然撞飛,然后被不知道多少馬蹄踩踏而過,立刻變成了一灘肉泥!
生死不過咫尺之間!
見此情形,劉備縱然向來是城府深沉,也不由得驟然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