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前來與趙云回合的鮮卑人,足足有五千余人,也算是一只龐大的部眾了,多數是跟著扶羅韓當初進軍冀州吃了苦頭的,這一次也特意借這個機會想要報仇雪恨。
這其中自然包括了拓跋力微。
拓跋姓氏是鮮卑大姓,許多人都姓拓跋,就像是在大漢,很多人都姓劉一樣,但未必都有皇族血統,拓跋力微也是如此。拓跋力微雖然掛著一個鮮卑貴族的姓氏,但是實際上距離真正的鮮卑貴族還是有一定差距的,不過呢,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拓跋力微現在多少統管著一支千人的人馬,在扶羅韓手下也算是排的上名號。
鮮卑對外是一個大聯盟,但是實際上內部的爭斗也不少,作為鮮卑大王步度根其實平日里面也基本上不管,因為在他看來,手下之間有矛盾,才更有利于他的統治。
而現在在拓跋力微的營地之處,兩幫人員劍拔弩張,相互僵持不下。
閻柔得到了消息之后,第一時間就趕到了這里,可是拓跋力微不僅是矢口否認一切,并且還對于閻柔冷嘲熱諷,兩個人實在是講不到一起。
閻柔將手握在刀柄之上,厲聲喝道“拓跋頭人!我再說一遍,你現在將人放出來,多少還有挽回的余地!某替你在征西趙將軍下多解釋幾句,或許還能遮掩得過去!若你執迷不悟,當心你小命保不住!”
拓跋力微挑著眉毛,拿著一根羊腿啃著,斜著眼看著閻柔,喋喋一陣冷笑說道“閻左俾將!少在這里瞎攪合!我說過,我沒有抓過人,這么簡單的話你都聽不懂么?難道你耳朵聾了不成!耳朵不好,就該回去好好醫治一下!”
“胡說!昨夜你手下人馬出動,旁人都看見了,這樣你還嘴硬,還不承認!”閻柔怒聲道,“若真沒有,你敢不敢讓我進營地當中搜尋!”
“我的營地,是你想搜就能搜的?”拓跋力微嗤笑道,“可有左谷蠡王的手令?若有,讓你搜,若沒有……嘿嘿,你休想!”
閻柔眼睛都快噴出火來,牙齒咬得咯咯直響,強壓著火氣說道“你可知道如此一來,必然會導致聯盟不能同心,屆時若是引發爭斗,定然會誤了大王之事!”
“呦,還拿大王來嚇唬人……”拓跋力微將手中的羊骨頭扔了出去,隨手擦了擦油嘰嘰的手,說道,“誤不誤大王的事,你說了不算!閻左俾將,明白告訴你,若識趣你就別管此事,此事與你無關,若你要硬管此事,我告訴你,你不會活著走出這座軍營!”
閻柔怒極,怒喝道“大膽!”
“哼!”拓跋力微冷冷的哼了一聲,然后擺手示意,其身邊的護衛搓唇呼哨了一聲,頓時在大帳四邊出現了不少鮮卑兵卒,人人都持有兵刃,立刻和閻柔和其手下的兵卒對峙起來。
就在這個雙方對峙的緊張關頭,在營地之外的崗哨發出了警示之聲“征西兵馬來了!征西兵馬來了!”
“這么快!”拓跋力微眼珠一轉,一邊往前走去,一邊指著閻柔大聲對著周邊兵卒喊道,“給我看好了!若是這幾個敢闖營,一律砍殺!”說完,便帶著一些人往前面而去,顯然對于拓跋力微來說,征西兵馬比閻柔更加的重要。
周邊鮮卑兵卒大聲應下,虎視眈眈的盯著閻柔。
閻柔瞪著周邊的鮮卑兵卒,沉默片刻,嘆了口氣,說道“走吧,這個事情,已經不是我所能控制的了……去看看趙將軍怎么說吧……”說完,也沒有繼續闖營的意思,帶著人也撤了出來,到了營外。
拓跋力微已經在大營之外,大聲的號令著讓手下的兵卒開始戒備,張弓舉槍,緊張的望著遠方騰起的煙塵,看見了閻柔等人退出來也只是冷哼了一聲,并沒有太多的理會。
閻柔也懶得再跟拓跋力微交涉,徑直揮了揮手,帶著人朝著煙塵而起的方向迎了上去,不久就見到了趙云的旗幟,連忙讓到一旁,拱手大聲說道“趙將軍可在?請借一步說話!”
趙云在旗門之下策馬而出,看了閻柔一眼,說道“閻左俾將,營中情況如何?”
閻柔面帶愧色,說道“趙將軍……在下,無能為力……”
劉和也催馬到了近前,問了一些拓跋營中的情況,便說道“閻兄,此事你不便參與,還是速速離去為上。”
閻柔也自然明白劉和的好意,也不多羅嗦,拱拱手便帶著人離開了。
趙云看著閻柔的背影,又轉頭看了看劉和,說道“此人倒也是個好漢……”
劉和點頭說道“趙將軍所言甚是……昔日若無閻兄,鮮于兄弟遮蔽一二,某恐早化為河邊白骨矣……”
趙云微微頜首,然后將目光投向了拓跋大營。
鮮卑人也有建設營寨,但是這個營寨看起來就是松松垮垮的,只是大體上用來間隔和阻攔牲口到處亂跑用的,防御力自然和漢人的營寨差距很遠,甚至可以說象征意義大于實際的防護意義。
趙云指了指前方劍拔弩張的拓跋營寨,說道“劉兄,拓跋此人,在扶羅韓之下,亦是如此跋扈?”
“倒也不是……”劉和說道,“拓跋乃鮮卑大姓,牽扯極多……故而,這個……曾聞之前拓跋小王折翼于陰山……”
趙云了然,說道“可是拓跋小王親屬?”
劉和搖了搖頭說道“這個,某也不知,或許是吧……”
“如此一來,倒也說的通了……”趙云點點頭說道,“既然如此,便各憑手段就是!來人!傳令給匈奴人馬,令其加快速度,一個時辰之內,趕到此處!”
劉和瞪大了眼睛,說道“趙將軍,你這是……”竟然連交涉都不交涉了?直接召集人馬要硬來的架勢?
趙云指了指拓跋的營寨,說道“拓跋等著我們去理論呢……然而,征西旗下,也有一句話!”趙云露出一絲笑意,但是這笑意卻有些冷酷的意味,“刀槍之護,方言真理!”
劉和目瞪口呆。
扶羅韓的營帳之內,充滿了暴發戶的味道。
各種黃金飾品,懸掛得到處都是,就連扶羅韓桌案之上的酒碗,也是黃金打造,金燦燦的很是耀眼。
不過在此時此刻,扶羅韓卻沒有什么心思喝酒,而是沉著臉,聽著禿發匹孤的訴說。
禿發匹孤是拓跋力微的兄長,但是為何一個叫禿發,一個叫拓跋,或許是因為禿發和拓跋在鮮卑語當中是同一個音調,或許另外一個方面是因為,拓跋力微和禿發匹孤兄弟兩個人的父親拓跋詰汾,在選擇繼承人的時候選擇了拓跋力微,所以突發匹孤也就失去了繼承拓跋這個姓氏的權利,而鮮卑人習慣性會在頭頂剃光一片頭發,形成禿頭,以此為美,所以也就成為了鮮卑人代稱,禿發者。
“左大王,你也看到了,這么多天過去了,征西這群人,竟然也不來拜見一下左大王你!這像什么樣子!而且這群烏桓狗崽子,跟征西那伙人早就勾搭到了一起,沒有將左大王放在眼里!出了事情,左大王你也看到了,并不是先來找左大王做主,而是急不可耐的趕去找了征西那群人!可以看出這群烏桓狗崽子已經不可信了!如果不早點安排,恐怕到時候,吃虧的就是我們了!”
禿發匹孤一邊看著扶羅韓的面色,一邊繼續說道“如果不是這樣試探一下,又怎么能知道這其中真實的情況?現在最關鍵的是,必須要讓烏桓狗崽子,甚至是那群匈奴的兔崽子都知道我們的厲害,知道征西那點兵馬是靠不住的,只有依靠左大王你才是正確的選擇……”
扶羅韓緩緩的點點頭。
禿發匹孤趁熱打鐵的說道“當下征西那群家伙肯定會前去理論,烏桓人也肯定會跟著,嘿嘿嘿,等到僵持不下的時候,左大王再出面……”禿發匹孤做出了一個大概是擺平一切的手勢,笑呵呵的說道,“到時候,只要是明眼的人,自然都能看得出誰才是真正的掌權者,誰才是真正的主帥!”
“現在,左大王你看,不過是小小的動了一下,立刻就能看出許多方面的問題來,而且這樣一來,不僅是警告了烏桓人,也可以借此確立左大王您的地位,”禿發匹孤諂媚的笑著,說道,“其實我和拓跋力微都是認為,不是我們去借什么征西的勢頭,而是征西要依賴我們的勢頭才是!我們的人馬比征西的還要多,憑什么聽征西那群人的調遣?應該是征西那群人聽左大王的才是!”
扶羅韓見禿發匹孤說的有道理,自然也是心中同意,不過嘴上還是多少要表示一下,說道“這樣……到收場的時候……嗯,說不得我多少要當眾責罰你的兄弟,會不會不太好吧?”
還會不會?
禿發匹孤笑著,似乎是無比的真誠和忠誠,說道“怎么會不好呢?這樣才能顯得左大王賞罰分明,英明決斷!而且我相信拓跋力微也是能夠理解的……”
當然,殺是不可能殺的,不過打幾下,相信拓跋力微那個皮糙肉厚的家伙,也不算什么事情。
在禿發匹孤心中,甚至還有隱隱的一絲期盼,若是不小心真的將拓跋力微當眾打殺了呢?
是不是自己就可以繼承拓跋一族了?
雖然也不算是多大的家業,但是總好過自己現在孤魂野鬼一般的游蕩吧?
扶羅韓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之后的場景,忽然興致就高昂了起來,叫來了護衛,給禿發匹孤倒上了酒,哈哈笑著,一邊喝著酒,一邊期待著,等待著……
然而事情并沒有如同扶羅韓等人的預料一樣發展著。
一個時辰不到,禿瑰來就帶著匈奴人馬趕到了拓跋營寨的左近。
烏桓人自然也是到場了,一時間在拓跋營寨之外,鋪天蓋地的都是人馬,烏泱泱的占據了一大片的空間。
直屬趙云統轄的三千人,匈奴三千,還有烏桓人兩千多,合計起來近萬人,當這些人圍繞在拓跋營地周邊的時候,拓跋營地就像是被狼群圍著的小白兔,縱然表面上強撐著,但是依舊是露出怯來。
“頭人!這……這不會是要硬來吧?”
“……不會!不會!”拓跋力微像是在安慰身邊的人,又像是在安慰著自己,“不會的!他們只是來嚇唬嚇唬我們的!他們不敢動手!”話語雖然說得斬釘截鐵,但是微微發顫的手卻緊緊的抓住了營寨的木欄。
見到了這個場面,其實拓跋心中也略微有些后悔。
但是事情已經做了,現在出去示弱投降,或許能讓征西這群人退去,但是也就等于是失去了扶羅韓的信任和發展的希望,所以現在,對于拓跋力微來說,也就子只能是一邊咬著牙硬抗著,一邊趕緊派人再去催促,期待著在事件惡化之前,扶羅韓能趕到現場,居中調停。
“呦!場面這么大啊……”
剛剛趕到的匈奴統領禿瑰來,有些不以為然的瞄了瞄趙云所在,又看了看鮮卑拓跋的營地,伸手找來一個護衛交待道“去跟趙將軍說,我們戰馬遠道而來,需要調整一段時間……”
禿瑰來是匈奴檀柘部落的,這一次因為南匈奴內部叛亂,導致原本居于頂層的一些老匈奴貴族部落大洗牌,檀柘部趁機上位,成為了於扶羅之下,數一數二的大部,因此這一次跟著趙云一同而來的禿瑰來,就是檀柘部之下的大頭人,也算是春風得意,因此對于相比較還算是年輕一些的趙云,心中也隱隱有些鹽米之意。
這個架勢,看得出趙云是想要對鮮卑拓跋營地動手了,但是禿瑰來一則不想介入征西和鮮卑之間的漩渦,二來也想借此拔高自身的身份,所謂戰馬長途而來需要修整,雖然的確也是正當需求,但是修整的時間卻沒有說明,也就是隱隱透著想要讓趙云派人過來請求的意味,以此來抬高一些自己的身份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