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瓊一路都是越來越興奮,他將可能發生的事情,來來回回的盤算了好幾遍,甚至還讓護衛拿了地圖,就連坐在馬背之上行進的時候,也都不停的看著地圖,比劃著,到了夜間也是熬了半夜,快到天亮的時候才在護衛的提醒之下沉沉睡去。
也怪不得淳于瓊如此形態,因為這其實也是淳于瓊這么多年來算是第一次的正兒八經的戰陣對決。
雖然說早在漢靈帝時期,淳于瓊就出任軍職,但是淳于瓊也僅僅是有一些和黃巾作戰的經歷,和正規兵卒的作戰經驗其實很少,加上這么多年來也沒有什么參與什么大規模的戰斗,其實難免有些生疏了,再加上本身也有些壓力,期盼越大自然也就是壓力越大。
可是,誰也不曾想到,在第二天清晨,淳于瓊還在瞪著兵卒收整營盤準備啟程的時候,一名傳令兵帶著一身的露水和疲憊,報告了一個最新的消息,在蕩陰左近的征西兵卒不見了,消失了……
淳于瓊腦袋頓時大了起來,這個完全出乎他意料的變化,頓時將他原本的設計好的計劃攪亂得全成了亂麻。淳于瓊不僅設想過要怎么戰斗,遇見征西的時候要怎樣展開隊列,采取怎樣的陣型,甚至連怎么和高覽配合都想好了,但是沒有想過征西兵卒竟然消失的問題。
“怎么可能不見了!”淳于瓊呵斥道,“這可是三千人馬!縱然是上天入地,也應是有些印跡!難不成又去延津了?”
蕩陰的傳令兵自然說不出什么來,畢竟他也是一個傳遞者而已,于是淳于瓊只能是一邊疑惑的令兵卒前行,一邊焦躁的等待著最新的消息。
臨近中午的時候,淳于瓊終于是得到了最新的消息,征西騎兵不僅沒有去延津,而是朝著鄴城方向奔去了!
“瘋子!”淳于瓊忍不住破口大罵,“這就是一個瘋子!”
還去鄴城?
這是想干什么?
難道是還想著再一次上演鄴城之戰?
可是輜重大營才損毀不久,鄴城之下毛都沒有幾根,去了能干什么?
讓騎兵去攻打城墻不成?
瘋子!
徹頭徹尾的瘋子!
淳于瓊已經確認了這一只征西偏軍并沒有什么后續的大部隊,所以淳于瓊十分的不理解,甚至有些不敢相信,直至又有新的哨探斥候奔來,再次確認征西兵卒確實在望蕩陰以北去了,還找到一些馬蹄印跡佐證,這才讓淳于瓊將信將疑的接受了這個情況。
可是淳于瓊依舊不能理解,除非這個征西偏軍的將領是個瘋子,還要這些征西兵卒陪著一起瘋……
但是現在能不能想明白,已經不是重要的問題,重要的問題是現在淳于瓊是繼續往蕩陰而去,還是掉頭北上,和高覽進行南北夾擊?
哎,要是張在此就好了……
張張其實算得上相對來說比較通曉騎兵戰法的將領,甚至不比顏良文丑差多少,但問題是張不大愛說話,平常就像是一個悶葫蘆一樣,就連袁紹問他一些什么事情的時候,也是經常吭哧半天才說一句,也就漸漸的補得袁紹歡喜,連帶著袁尚也不怎么喜歡他,這一次原本田豐的建議是讓張帶著兵卒來追堵征西兵卒的,但是到了袁尚那邊的時候,結果就改成了讓高覽將功折罪。
講道理,高覽確實也是需要這個機會,只不過高覽原先一直都是在統領步卒,對于騎兵的理解,自然也沒有張來得深刻和透徹。
現在問題是,如果征西的這一只偏軍,真的再去鄴城的話,淳于瓊要不要放棄原本的包圍計劃?
不放棄,就等于是賭征西還會再轉回來,但是若是征西真的一去不回頭,高覽一只孤軍又攔不住,再讓征西兵卒沖到了鄴城之下……
淳于瓊眼前忽然浮現出袁紹的一雙瞪起來的三角眼,頓時打了一個冷戰,下令道:“全軍轉向!向北行進!速返鄴城!”
在淳于瓊轉道向北的時候,高覽也同樣接到了斥候的消息,說是發現了征西兵卒沖著安陽方向來了!
在那么一刻,高覽真的想要罵娘。
原先在安陽要口守得好好的,結果現在剛剛趕想蕩陰,就碰上了這種事情!
“傳令!立刻扎營!多伐樹木,多設拒馬!”和騎兵在野外進行遭遇戰,無疑就是自尋死路,結陣而戰,才算是上策。
得了軍令,袁軍兵卒也不敢抱怨,紛紛忙碌了起來。
“再派些斥候!多派些!查明征西動向!速速來報!”高覽還是覺得不放心,雖然他也不太明白征西這一只偏軍像是瘋了一樣還要再次襲擊鄴城是為了做什么,但是多了解一些戰場也是非常重要的。
可問題是,在斥候哨探這個方面,袁軍還是差了不少,分出去的很多哨探,在遭遇了征西的騎兵之后很難得能夠全須全尾的再回來,因此對戰場的了解程度,其實也好不到那里去。
不過高覽并不在意斥候哨探的損失,他只需要知道征西確實還在,同樣他也不在乎讓征西知道他在這里,畢竟高覽心中清楚,只要纏住了征西的這一只偏軍,等到側面淳于瓊的部隊包抄上來的時候,自然也就是大功告成的那天了。
等候下去!
高覽因為有前車之鑒,根本不敢稍作妄動,當然,斥候依舊是不停的往外派,雖然高覽手下,也沒有多少騎兵部隊可以充當斥候,依舊不停往前派遣,就算是這些斥候都回不來,也就等于是告訴高覽,征西人馬依舊在這里。
畢竟戰場的情報,比起斥候的性命來說,更加的重要。
不僅是高覽,還有淳于瓊的斥候,都是瘋狂的往前,不惜用性命去換太史慈的具體位置,兵力部署的情況,三個方面的斥候在這一片地域之上,攔截與反攔截的激烈戰斗,甚至綿延了十幾二十里。
第三天的時候,淳于瓊總于接到了信息,說是征西可能因為高覽在路中結營攔道,不能繼續北上,因此轉向而南,朝著此處而來。淳于瓊大喜,似乎看到了勝利的曙光,他認為總算是將征西這一只亂轉亂闖的家伙圍住了!
這可是條大魚!
淳于瓊立刻讓兵卒扎下營地,像是高覽一樣據道而守,一心一意的瞪著太史慈這條大魚撞進網兜里。
然而,讓淳于瓊意想不到的事又發生了,就在他一心等著太史慈來的時候,太史慈卻突然又原路返回,離開了接觸,向北而去了。淳于瓊雖然很意外,不過有了前一次的經驗,他沒有輕舉妄動,而是耐心的等著……
淳于瓊相信,太史慈一定還會來,畢竟北面有高覽,東面是山地,西面是震澤,這只征西偏軍被堵在這里,還能去哪里?
第五天,太史慈依舊沒有來,也沒有任何的蹤跡。
淳于瓊的斥候不可能派出得太遠,一百里就是極限了,除非淳于瓊想讓斥候隔一天才能匯報一次,而且這樣也極大的會損耗戰馬的體力,跑不了幾趟就可能不能再跑了。
可是一直沒有征西兵卒的消息,這讓淳于瓊漸漸的不安起來,原本底定的心思也不由得動搖起來。
東面是山地,西邊是震澤,但是山地和震澤真的就不能通行么?
未必吧?
狗急了跳墻,人急了還能管什么?
雖然山地和澤地都不適宜騎兵行進,但是現在明顯南北都被堵上的情況下,萬一征西兵卒就不管不顧的闖進山地和澤地了呢?
越來越多的想法,在淳于瓊的腦海當中翻騰。淳于瓊總于在第六天的早晨,實在是忍不住了,下令拔營,向北而行,他要看看,究竟征西這只部隊去了哪里,為何不見了蹤跡。
步卒行進,綿延如同長蛇一般。因此才有許多空想者會杜撰出什么長蛇陣,其實就是一個簡單的行進隊列而已。
若是雙方在野外遭遇,不得不要交戰的時候,那么有經驗的將領就會讓前部的兵卒防御,然后一部分向左前方展開,一部分向右前方展開,中駿,后營等等都安排妥當,才正式向前開打。
同樣,也是需要兵卒有充分的訓練,才不會在紛亂的旗號命令之下,讀錯了命令或是明白了命令卻執行錯了……
整個軍陣是相當繁瑣的一件事情,并這不是像在屏幕上用鼠標點兩下就可以了事的。因此淳于瓊命令兵卒舍棄了防備完善的大營,向前移動,其實也是一件相當冒險的事情,畢竟若是突然遭遇了戰斗,誰也不會給他再樹立營地的時間和機會。
袁軍的斥候哨探,紛紛亂亂,川流不息的將前方信息,有的沒的都匯總到淳于瓊這里。淳于瓊的這些斥候很多都是之前冀州豪右貢獻出來的子弟,雖然騎術嫻熟,但是對于勘察戰場的能力還是有些堪憂,很多時候都不知道自己應該觀察什么。
但是不管怎么說,也是聊勝于無。
終于,淳于瓊發現了征西騎兵的印跡,斥候報告在東面山區的凹地之中發現有被征西兵馬遺棄的一些受傷的戰馬……
往東面的山區去了?
舍棄戰馬翻閱山地,確實可能可以跳出圈子,尋求一條往河東的道路,但是這樣一來,豈不是舍棄了騎兵最大的優勢,變成了和步卒一樣的速度?
甚至在戰馬的拖累之下,可能還不如純粹的步卒的行進速度?
淳于瓊再看到了那一些的戰馬之后,便再無懷疑,下令兵卒就在戰馬遺棄點左近尋找征西人馬的蹤跡,絲毫不停歇的直接就展開了追擊。
從日中到了西斜,淳于瓊總算是將部隊轉向,分散成為了一個碩大無比的雁行陣,伸出的兩翼長長的兜向了山區,不過或許是因為兵卒不是經過充分的訓練,伸出去的兩翼并沒有大雁仙鶴的輕盈靈動,反倒是像是猴子伸出的兩只臂膀,歪歪曲曲搖擺不定……
淳于瓊望著進入山區進行搜索的兵卒陣列,吧砸吧砸嘴,嘆了口氣。
雖然不好看,但這已經是手下的這些兵卒最大的能力了。要指揮一只沒有經過完整訓練的步卒,擺出一個有效的陣型,在沒有通訊器的漢代,著實是一件極其困難的事情。
要進山進行搜索,不可能用什么拉網一樣的方式排著散兵線進山,而是要沿著山道山谷,形成前后照應的梯次陣列,再這樣的要求下,自然就是雁形陣最為合適。
雁形陣,其實說起來似乎很高大上,但是實際上,所謂雁形陣就是一種橫向展開,左右兩翼向前或者向后梯次排列的戰斗隊形,向前大概就是像“v”字形,就像是大雁展開的兩個翅膀一樣,多數的時候都用在包抄迂回的時候,但是這種陣型,對于后方的中央的本陣防御是比較薄弱的。
若是兩翼向后,進行排列的話,就是倒”v”字形,這樣叫做逆雁行,則是保護兩翼和后方的安全,防止敵人迂回之用。這樣的情況下,一般兩翼都要安置那些機動性比較強的騎兵,這樣,兩翼的兵卒可以在靜止的時候,獲得處于中央步兵的保護與支援,而又可發揮進攻騎兵的威力,增加突然性,并且騎兵的速度也可以保證了在一定的情況下,從逆雁行轉變成為順雁行,然后對于敵人進行包抄和圍攻。
但是不管是順雁行還是逆雁行,都要求有機動力極強的騎兵部隊,而淳于瓊并沒有,于是只能將步卒充當兩翼,再加上淳于瓊手下的兵卒數量雖然多,但是大多數都是雜牌軍,淳于瓊能調配城外這樣的一個大體上還算是比較像樣子的陣列出來,已經是相當不容易了。
當然,淳于瓊也給高覽派去了傳令兵,將這里的消息傳遞出去,相信如果高覽一同配合的話,就肯定是可以抓住征西這只偏軍的尾巴的……
不過,在夕陽西斜的時候,在外游弋的斥候哨探就像是被火燒了屁股一樣奔了到了淳于瓊的面前,臉上一點血色也沒有,“將……將軍!征西……征西……”
雖然斥候哨探沒能完整的說出話來,但是從地面上傳來的震顫和遠方騰起的煙塵,已經告訴了淳于瓊所有的答案!
征西兵卒并沒有進山,而是藏在了震澤的方向,現在正朝著淳于瓊的本陣撲殺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