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不經意的就到來了,隨著氣溫的升高,似乎一切都增加了許多布朗運動的系數一般,還堪堪進入夏末的時候,短短三四個月的時間之內,整個中原就幾乎都陷入巨大的混亂之中,雜亂無比。
北面,袁紹進攻公孫瓚,已經一路推到了易京城下,幾度攻伐城池不果之后,便僵持了下來,袁紹是絕對舍不得即將到手的勝利的,所以咬著牙也要堅持下來,而公孫瓚一路被壓著打,若不是易京城易京經營了許久了,恐怕早就抗不住了,更不用說絕地反擊了。
只不過誰都知道,這樣的僵持不會持續多久,公孫瓚畢竟只有一城而已,正所謂孤城難守,陷落只是遲早的問題,當然,如果公孫瓚能拖到今年的冬天,當冬天雪花開始飄零的時候,在野外的袁紹必然是會陷入困境當中,就像是后世的斯大林格勒,只不過這樣的可能性并不大。
在南方,袁術則是在江南順風順水,一路拿下了揚州全境,或許是因為兩次都咕了孫策,所以當孫策自請攻伐江東的時候,袁術也沒有反對。
或許是袁術覺得僅僅憑借孫策手頭上那一點兵力,是沒有辦法在江東士族豪右錯綜復雜的情況下發展起來的,最終還是需要回歸尋求袁術自己的幫助,所以袁術表現的似乎很大度,但是袁術萬萬沒想到,不知道是江東這些家伙太脆皮,還是孫策太厲害,孫策在江東勢如破竹,并且還自封了許多官職,并向中央朝廷上貢,這其中的獨立味道已經是濃厚得宛如實質,讓袁術暴跳如雷,調了兵力準備好好讓孫策知道誰才真的是爸爸。
至于曹操和劉備,就不能不說說呂布和劉協了。
在這個夏天,河洛區域的中央朝廷也同樣陷入了一片混亂當中。
呂布加陳宮的組合,依舊沒有能夠堵得上雒陽城宛如篩子一般的大大小小的漏洞。先是楊彪見斐潛似乎沒有出兵的意思,便試探著起兵宣稱呂布挾持皇帝是叛國之舉,呂布和陳宮連忙調兵準備迎擊楊彪。
原來料想著楊彪打不過呂布,結果曹操趁著呂布陳宮的兵卒和注意力大都在西邊弘農境地的時候,內外勾結,竟然破了雒陽城,拐了劉協就跑。
呂布得到信息之后急忙回師,但是已經晚了,急切追趕的呂布中了曹軍的埋伏,損失了絕大多數的騎兵部隊,而在弘農境內留下來斷后的陳宮帶著步卒,雖然防著楊彪追殺,但是防不了軍心渙散,縱然沒有大敗,但有不少兵卒偷偷半道開溜了,實力大損,兩項相加之下,呂布到了現在,只能龜縮在雒陽城中,舔舐傷口。
河洛這邊一連串的變換就在短短幾天之內完成,消息傳到平陽的時候,斐潛還在考慮要不要趁機收了楊彪,商議著要怎樣才能更好的時候,呂布就已經敗落了,著實讓斐潛嘆息不已……
不過雖然見呂布敗落,在弘農的楊彪也有心殺回雒陽,但是又不放心后路,而且皇帝也跑了,就算是不惜代價奪下雒陽意義也失去了大半,所以略有些尷尬的在弘農停留了下來,似乎有些茫然的思索著下一步的目標和方向。
比起倒霉的呂布來說,劉備似乎是碰上了好時候,去給劉協上貢的使者被欣然接納,不僅如此,劉協為了拉攏劉備,甚至讓人搜尋了所謂的宗譜,然后找到了劉備的名字……
咳咳,不過,并不是劉皇叔,輩分之事么,豈能像羅老先生那么的含糊。若是按照真實的輩分來說,劉備反過來叫劉協為皇叔或許還差了些,所以只是確認了劉備確實有皇親國戚的身份而已。
但是這樣已經非常不錯了,中山靖王之后啊……
呵呵。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斐潛也是無奈的搖搖頭,笑了笑。
中山靖王是漢景帝劉啟之子,是漢武帝劉徹異母兄弟,確實是大漢皇室血脈沒有錯,但是問題是現在是東漢啊!
從光武帝開始就算是另外一條不同的血脈了,沒看太廟都有兩個了么?所以當劉備宣稱自己是中山靖王之后的時候,就跟后世在民國時期宣稱自己是辮子朝的黃腰帶貝勒貝子一樣……
比起劉備的收獲來說,這一段時間最大的贏家,莫過于曹操了,一時間大出峰頭,走路都能抖起來……
曹操迎接了劉協,當即就被封為司隸校尉,領尚書事,身邊的大小官員,親戚朋友,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至于劉協,似乎覺得換了新環境,還是不錯的,畢竟周邊的劉備劉表等人連忙派遣使者進貢,劉協似乎也找到了一點皇帝的味道,欣然下詔承認血統,勉勵加封。
當然,和曹操接壤的劉表和劉備,具體會不會聽從新搬遷到了新家的朝廷調配,自然還是有待于后續的觀察……
而朝堂當中,權力的分配具體怎樣,曹操能不能成為十常侍的接班人,一切都還是未知數。
這一串眼花繚亂的變化,似乎是一個消息接著一個消息,一個事件接著一個事件,就像是夏日樹上的知了,喧鬧不休。
不過隨著秋天的即將到來,這些喧囂的知了,也蹦跶不了多久了。
斐潛當然也沒有閑著,黃月英有了身孕,自然是要留在平陽安胎,斐潛自己則是趕到了三輔,坐鎮關中。畢竟下一步經營的重點就要慢慢的傾斜到關中來,不早點做好安排是不行的。
隨著守山學宮第一次大考的塵埃落定,有三人是脫穎而出,為首的自然是劉劭,一篇關于敘述怎樣取材的文章,掀起了軒然大波。有人斥責劉劭的叛經離道,也有人覺得是振聾發聵,兩派都有人,爭論不休。
斐潛也沒有立刻表態,只是干脆留了劉劭在守山學宮,主持召開所謂“選材”的殿論,反正理論不辯不明么,而且這樣一來關于選材的思索浪潮會越來越擴大……
守山學宮大比第二名的是聞喜裴氏的人,叫做裴徽的,另外一人喚作王象,河內人士,斐潛便一并將這兩個人帶到了關中授職,也算是補充一下行政人員,給龐統等人減輕一些事務的壓力。
武將方面,這一段時間當中,在關中,也新補充了兩名武將,當然,不是什么絕世名將。一名就是前一些時段投降而來的王忠,另外一名則是劉雄,對了,你猜對了,就是在很多三國游戲當中,最開始出場的大眾臉精英怪……
也不要小看了精英怪,這些都是非常重要的一份子,再說人了沒有這些精英怪,玩家怎么升級,難道一開始就去推不成?
現在么,棗祗帶著人在三輔各地巡游,檢查田間地頭莊禾的情況,忙的不可開交,然而斐潛則是閑了下來,就等著秋收。
和斐潛預料的一樣,棗祗的到了受到了三輔所有人的歡迎,不僅是關中的士族豪右,就連田間地頭那些農夫佃戶,也是對于棗祗熱切無比,交口稱贊,讓斐潛也跟著沾了些光,至少現在關中士族豪右基本上也都不在背后唧唧歪歪了,生怕惡了棗祗之后,自家的莊禾的收獲比他人少了三分。
長安城,三府大堂。
斐潛現在,就在坐在大堂之內,和龐統徐庶兩個人就像是閑聊一樣,一邊瞎扯著,一邊議論著下一步的計劃和方略。
賈詡去了右扶風,主要是配合李儒的動作,戰術么,不外乎就是誘敵和埋伏,說起來好像很簡單的樣子,但是用得好和用的差的,往往是云泥之別。
“最近人才多了不少啊,各家也都在不停的招募……”龐統喝下了一碗涼茶,但是依舊還覺得有些熱,不由得扯開了胸前的衣袍,肆無忌憚的露出些排骨出來,懶洋洋的說道,“怎么感覺似乎有頭有臉的家伙一下子都冒出來一樣?”
因為三個人可能會聊到一些機密的話題,所以也都將侍從什么的遠遠的支開了,所以也沒有人拉扯風扇,難免悶熱一些。
“嗯,這也是,聽過潁川的陳氏和種氏去了曹平東處,滎陽鄭氏、沛國桓氏跟了袁二,北面一幫子則是大概都跟了袁大……”徐庶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這兩天是秋老虎,真心熱得夠嗆。
斐潛輕輕嘆息一聲,端起了涼茶說道:“說到這個,你們覺得現在這些人露頭出來,是好事還是壞事?”
龐統愣了一下,然后搖了搖頭,徹底躺倒,不說話了。
徐庶琢磨了片刻,說道:“好壞參半吧?”
龐統悶悶的接了半句:“壞處居多……”
徐庶沉默了,半響才嘆息一聲,也不說話了。徐庶和龐統雖然心理面大體上是知道漢王朝已經是積重難返,但是看到當下的局面,依舊不免有些難受。
徐庶取了桌案上的折扇,嘩啦一下打開來,用折扇扇著風,微風帶動著胡須,面色有些肅然。
說起折扇,倒是斐潛不經意間推動且風行起來的一個價值不高,附加價格極其恐怖的玩意,簡直是又一條金燦燦的斂財之道。
竹子幾個錢?用作扇面的雪花紙雖然貴一些,但是畢竟有工房在,加上一點油漆,一點人工,總成本也沒有多少,然后一面世,簡直就是一場瘋狂。
斐潛也沒有想到會有這么好的效果,不由得暗自后悔怎么不早些想出來做出來。其實斐潛倒是想岔了,如果真的早推出來,恐怕也未必能有現在的效果,一來斐潛現在地盤大,人口基數購買力自然就大,二來在自己的地盤上,仿制的肯定不可能避免,但是敢直接拿到市面上售賣的卻只有斐潛一家,其余的也就是自己用用,或是相互交流而已,所以獨門生意才吃的滿嘴肥油。
斐潛又將竹木為骨的折扇命名為“風林”,以銅鐵為骨的稱之為“扶搖”,對應文武兩個系列,還做出了不少花樣,比如繪畫的啊,鏤空的啊,雕刻的啊,更是增添了不少文化氣息,縱然是些小士族子弟,在面對文化浪潮侵襲的時候,也不得不心甘情愿的掏腰包,至少也要表示自己是文武雙全不是么?
就連軍旅當中的士官也幾乎是人手一把,而且若是銅鐵的,還能充當短兵器用,簡直就是居家旅行必備……
折扇這一場風尚來的突然,就像是中原的變化也來得突然一樣,在斐潛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的時候,整體的格局似乎也發生了轉換。
“接下來還有更多的人出來……”斐潛說道,“賭局才剛開場,第一波或許都是試試手氣而已……”
“中原這一塊,你們覺得誰會贏?”斐潛笑了笑,拋出了一個問題。
龐統“呼”的一下重新坐了起來,扯過一個靠墊放到了身后,說道:“這個問題還有些意思……我先開個頭……嗯……”
中原大戰似乎看起來一觸即發的樣子,但是對于局中人來說,往往都并不是很清楚,所謂身在廬山之中,難得廬山全貌,唯獨比如像是斐潛這樣有些后世記憶的,又或是龐統徐庶等智慧超群的人,才可以跳躍出繁瑣的眼前事物,從更高的層面上去看待問題。
“楊氏也確實有些底子……”天氣熱了,又都是熟人,龐統也沒有端著拿捏什么姿態,反倒是敞開了懷,像一個二流子一樣斜斜攤著,語調拉得老長,“……就這樣折騰,還能扯出不少兵卒來,呵呵……不過垂死掙扎而已,蹦跶不了多長時間……”
“沒錯,弘農楊氏如今已經失了根基,不過也就是強弩之末罷了,那些兵卒也大都是新招募來的,其實就是些拿著槍頭的民夫,看著有點數量,自實際上不堪一擊,不足為慮……”徐庶在一旁補充說道。
“曹平東么……”龐統抬眼看了一眼斐潛,然后才繼續慢悠悠的說道,“雖然說現在陛下位于兗州,但還是要看曹平東究竟怎樣安排和袁大之間的關系了……并且兗州是四戰之地,稍有不慎,也就是滿盤皆輸的局面……”
徐庶接著說道:“雖說曹平東迎了陛下,但是朝堂之上……也不是好相處的……難免是個隱患……”
龐統撇了撇嘴角說道:“曹平東也是夠著急的,前兩天傳來消息說已經將女兒獻給陛下了……這多著急啊……”
斐潛敲了敲腦門,曹操的女兒和漢帝劉協結親歷史上是有的,這個他也是知道,但是是在這個時間點么?好像不太像啊?
不管了,畢竟當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討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