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永遠都不是一兩個人的事情,而是需要成千上萬的人用生命去鋪就成功的道路,斐潛并非完全就是站在一個圣母的角度來對待現在的局面,只不過對于如今的并州來說,跟袁紹曹操等人還是耗不起。*隨*夢*小*說w.suimeng.lā
人口,這是戰爭非常重要的因素。
看看曹操,光光青州黃巾,隨隨便便就收了三十萬。雖然這個數字當中或許有有一些水分,但是也證明了就算是青州兗州那樣一直處于動蕩不安的局勢下,依舊可以有那么多的人口基數,而這些基數,就將成為這些諸侯下一步爭霸的基石。
然而對于斐潛來說呢?
并州的人口的優勢并不明顯,別說和冀州比了,就連和被掃蕩了一遍的弘農比,可能都差一些……
嗯,現在可能差不多了。
畢竟弘農又被楊彪敗家了一次。
因此現在對于斐潛來說,自然是要精打細算一些,怎樣用現在的手頭上的兵力做出最大的效果,這才是一個全新的挑戰。
“對了,”斐潛對著黃成說道,“當前軍中曲長以下,普通兵卒年齡大于四十五歲的,這一次要替換下來……”
黃成不由得伸了伸脖子,愣了一下。這不擴大征募數量就算了,還要減兵?
斐潛解釋道:“普通人年齡超過四十,氣力難免開始衰減,耐力同樣也是下降……當然這些兵卒并非遣散回家,而是直接補充到你旗下,擔任新兵的教員……嗯,就叫教員吧,月俸,嗯,根據原本軍中擔任的職級,可分為十石至五十石不等……”
這些上了年齡的老兵,至少都經歷過一兩次的,甚至更多次的戰斗,而這些在戰斗當中形成的知識和經驗,對于普通新兵來說基本上就是極大的補充,而且有了這些老兵作為教員,在平陽的校場就可以更快更好的訓練出更多的合格兵卒出來。
黃成雖然外表憨憨的,但是心思和外表截然相反,很是機敏,聽到了斐潛這樣解釋,幾乎立刻是明白了這幾乎等于就是變相的在加強親衛營的力量了,連忙答應下來,立刻就要去著手處理此事。..
“先別急,還有幾件事情……”斐潛叫住了黃成,示意他稍安勿躁。
對于黃成,斐潛現在比較傾向于將其放在都督的位置,而不是統軍將軍的位置。
論武勇,黃成并不差,要是將黃成放在第一線,作為沖鋒陷陣的猛將,不是不可以,但是相比較而言,或許放在都督這個位置更為能發揮出黃成的作用。
作為都督,或許并不是每一個人都像是周瑜又或是陸遜那樣,運籌千里,謀算無缺,黃成可能沒有辦做到這樣,畢竟智力和智慧有時候并不能依靠經驗就能完全彌補的,但是黃成依舊可以成為類似于夏侯惇這樣的類型。
和歷史上斐潛原本的認知不同,在當下這個時間點,夏侯惇并沒有什么赫赫之功,但是卻夠穩,也能鎮得住,當然,如果純粹像是演義當中的莽夫形象,曹操現在也不會將東郡太守的位置讓給夏侯惇來擔任了。
黃成作為黃氏家族的成員,也同樣類似于夏侯氏對于曹操的作用,夠親近,但是又不是絕對親近,利益又是同樣捆綁在一起,不會有什么忠心方面的問題,因此作為一個重要的命令的中繼站最為合適不過。
因此,就必須幫助黃成在除了武勇之外,再額外的增加一些附屬價值。
“第一件事,就是方才所說的四十五歲以上普通兵卒該教員;第二件事,”斐潛扒拉著手指頭說道,“現在我們下轄的縣鄉也算是不少了,所以這些縣鄉的門下督賊曹,都拿出來給因傷退役的這些老兵擔任,這個事,也暫時歸你直接管理……”
門下督賊曹,也稱之為門下督,主管一地的兵衛,任巡察導從等事。根據郡縣的大小,破賊曹的官職也從一百石到一千石不等,也算是不錯的一個職位了,并且于賊曹,功曹,主簿,主記等四人合稱為門下五吏,屬于郡縣當中主要的五個從屬官職之一,比較類似于后世的地方性武警或是邊防。
黃成點頭應下,然后又說道:“老兵擔任門下督,主掌軍衛,這個不難,但是這往來文書,清點庫械等等,對于這些人來說,恐怕就難以勝任了……”
斐潛便點點頭,說道:“因此便是第三件事,軍中的識字不能斷,告訴兵卒,唯有識字過千者方能任事!門下督,教員皆是如此,要拿高俸祿,便以蔡家千字文為標準……”
雖然說漢字常用大概在三千左右,但是對于一般人來說,掌握出現頻率最高的一千字,已經基本上可以閱讀了,自己再努力一下,到掌握三千字常用字,問題也就不是很大。
當然也有一些人懶惰,不愿意識字,對于這些人,斐潛也沒有什么好辦法,畢竟和軍中只需要廝殺的環境不一樣,民政這一塊文書什么的肯定不會少,不識字自然無法勝任。斐潛只能是專門提供出這樣的一個機會和渠道,至于有些人能擔任或是不能擔任,這些事情斐潛就沒有辦法管理到很詳盡了。
畢竟是屁股決定腦袋。
斐潛如今是要站在整體的角度去考慮問題,一些細節上的事情,只能讓手下的人去做,已經不可能再事事親力親為了,并且在一定程度上,斐潛同樣是站在了統治階級的立場去考慮問題,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讓并州能夠平穩的發展。
在這個大前提之下,才逐漸的實施各種改革和調整,貿然將士族打倒,均分田地什么的,只會引起不必要的騷亂和動蕩。
就像是斐潛現在要重新樹立起軍人的威嚴和榮耀,要將先秦的軍功爵位重新作為兵卒戰功評定的標準,那么像什么解衣推食等等親民親兵的事情,就不能做得太多了。偶爾一兩次沒有問題,兵卒們還會感覺涕零,但是天天和大頭兵同吃同住,那么只會讓大頭兵信服,并不能激發出這些兵卒的上進心……
一個將軍,整天和自己吃一樣的飯菜,睡一樣的稻草鋪,為這樣的將軍賣命肯定會覺得是值得的,但是肯定沒有多少士兵會有愿意成為這樣的將軍的。
砍下敵軍的首級,就可以多換幾個錢,多吃幾塊肉,殺了敵軍的主將,就能立刻頓頓有肉吃,這樣的等級差別才能激發起兵卒對于軍功的渴望。
“并且軍爵不更以上,同樣也有識字千數方能授爵的要求,因此,軍中識字之事,絕對不能有半點松懈……”斐潛看著黃成,著重囑咐道。
“唯!”黃成嚴肅的拱手道。
斐潛點點頭,說道:“那你去忙吧,對了,順便叫人把張云張逸陽找來……”
黃成點頭,然后起身拱手為禮,退出了廳外。
張云很快的就來了。
張云的身高并不高,年齡不大,但是卻有些風霜之色。張云自稱曾經有幸跟著華佗學了一段時間的岐黃之術,這一點倒是令斐潛有些意外。
不過問及華佗的時候,張云也不知道當下華佗云游去了何方,讓斐潛不免覺得有些尷尬……
不過更為尷尬的事情,卻發生在后面。
見到張云來了,斐潛也沒有過多的繞圈子,便直接說道:“逸陽,救護營組建的如何了?”
不提這個事情還好,一說這個,張云就有些郁悶,搖著頭說道:“君侯,唉,人倒是招了一些,可是這些家伙五大三粗的,手重得要死……連搬個傷員都能越幫越加重傷勢,簡直無話可說……”
斐潛眨眨眼,這倒是個問題。
成立救護營,是斐潛一直以來都有的想法,但是一直都沒有合適的人選,畢竟這個事情專業性比較強,而自己對于華夏古代中醫一竅不通,雖然知道中醫依靠望聞問切來進行診斷,但是要讓斐潛來望聞問切,則是完全不可能做得到的。
原想著既然好不容易來一個懂得醫術的,成立救護營不就是順水推舟的事情么,但是實際上問題也是不少。
漢代招收的這些救護人員,大多數都是流民或是貧苦家中的兒郎,根本沒有什么醫學的基礎認知了,因此手法粗糙也就不足為奇了,骨折的去拉扯也有,按壓傷口直接把傷員按得奄奄一息的也有,甚至還將沾染上了泥土等雜物的臟布直接用于包扎的……
當然這些經驗或者知識,對于斐潛來說,或許很簡單,但是對于現在漢代的人員來說,就未必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了。
“培訓吧……”斐潛說道,“嗯……我是說,先從救護營當中挑選出手腳麻利些的,人數控制在二十人左右,由你來授課,等教會這些人之后,再讓這些人各自去帶領小隊,這樣就會比你要一個個的傳授要容易一些……”
張云琢磨了一下,卻有些遲疑,沉默著,并沒有馬上就答應下來。
斐潛看了張云的神色一眼,然后又想了想,便多少猜到一些張云的想法。
對于方士而言,嗯,方士不僅僅是會懂得鬼畫符那一套,同樣醫學什么的也是其必備的技能之一,甚至什么占卜術、星相學、房中術等等也懂得一些,嗯,好像是加進了一些什么了不起的東西……
但是方士也是要吃飯的,同樣也是講究一個學術上的傳承。對于張云來說,其他的方面或許還好,對于醫學這一塊的東西,沒有華佗的允許,要大規模傳授,這個就有一些難度了,除非所傳授的內容是張云自己的。
不是代表張云不能傳授,而是必須是建立在師徒的關系之上才可以,而在軍旅之中,又明顯不可能讓張云跨越了軍隊等級制度,或者是在軍隊當中又建立起一個額外的師徒關系……
古代原始的知識產權保護意識就是如此,這也就是張云遲疑的主要原因。
這個也是自己沒有說清楚,搞不好張云以為要全數傳授,自然就遲疑了下來。
斐潛揉了揉下巴上的短胡須,沉吟一會兒,便說道:“這樣吧,岐黃之術么,逸陽你看看有什么比較合適的人選,找三五個,收做弟子,傳授些辨別草藥,病理診治之類的方法,至于其他的人……便簡單教一些粗淺救護方法即可……”
張云聞言,便是松了一口氣,連忙答應下來。
“瘟疫者,熱毒也。關中最近瘟疫大盛,”斐潛特別強調道,“這方面就要辛苦逸陽了,多準備一些清涼敗火的草藥,早點讓人送到雕陰,讓兵卒百姓多少免除一些大疫之害……如若能讓雕陰上下免除瘟疫之苦,逸陽可謂立大功一件!”
張云也是收了笑意,嚴肅的拱手稱是。
在漢代的當下,瘟疫就跟后世的那種感覺差不多,談及必然色變。雕陰是卡在關中和并州上郡的重要的交通關隘,如果說能夠通過草藥等等手段進行預防,讓瘟疫止步于雕陰,那么確實是極大的維護了并北的安定。
并且如果張云所提供的草藥能夠起一定的作用,那么斐潛才敢試探的派人進駐左馮翊,進行下一步的計劃,否則貿然在瘟疫蔓延的時候進入關中,這不是送人頭么?
“……至于戰場之上包扎之事……”斐潛想了想,說道,“這樣吧,光憑口授難免會有些不到位的地方……城外鮮卑奴隸營地當中,也有一些傷員,逸陽不妨先用這些人練練手,還有,再撥二十只羊給你……先別高興,不是給你殺了吃的,而是讓你們練習包扎手藝的……”
這年頭,有點肉食不容易,看戰云聽到有羊時那眉飛色舞的表情,斐潛連忙強調一下,要不然說不定張云真的去瞬間日羊了,嗯,去吃羊了。
“另外,最后一件事情……”斐潛看著張云,說道,“聽說逸陽你……暈血?嗯,就是看見他人流血就頭暈?”
張云略微不好意思的點點頭。
這才是最為尷尬的地方,要成為戰場救護,哪里有辦法不見血的啊!況且真要是暈血,洞房怎么辦?
“這樣吧……”斐潛扭頭喊道,“子初,派個人去前面問問最近城中可有捕獲什么賊盜?”
黃旭答應一聲,然后過了一會兒前來稟報道:“君侯,獄中是有三名,兩人偷盜,一人劫財。”
斐潛點點頭,然后轉頭看向了張云,笑了笑,說道:“逸陽,你這暈血之癥,也是不治不行啊,要不真上了戰場,多少也是個隱患……這樣,正好獄中有賊盜,不若逸陽辛苦一趟,親手去處以刑罰如何?放心,肯定是捆綁好的,傷不了你……”
張云遲疑了一下,雖然心中還是有些忐忑,但是還是點頭承諾同意了,畢竟就像斐潛所說,戰場之上哪會沒有血腥,想要不看見血根本就不可能。
看著張云遠去,斐潛也有些無奈。
暈血大都是心理因素,不過現在斐潛也沒有什么辦法可以慢慢的去溝通,尋找出具體的原因,只能是下猛藥了,只不過這樣一來,要是藥效過頭了,或許哪天張云就反倒是因此喜歡上了捆綁藝術也不好說啊……